我妄图僵持局面然后和周野讨价还价,我是真的没有那个狗胆进去篮球馆,无论是见魏澜枢还是蒋翎,我都没有那个勇气。
我知道我很贱,明明当初头破血流的人是我,明明弄得一无所有的人也是我,明明最后跪在地上哭的人还是我,但是没办法啊我天生就是个贱骨头啊,即使端着受害者的姿态我也永远不敢理直气壮的大小声。
这或许就是罗生平时常和我念叨的“自卑到犯贱”吧?
我觉得我现在快要哭出来了:“算我求你了,你就把手机拿出来付个钱吧,实在不行的话我把我们店长的微信号给你你发个红包过去行吗?”
可周野除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和拒绝我之外什么都不会:“不行,我说的不算,我得听我老板的。”
老板老板老板,你心里除了你老板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你我之间好歹有缘相识一场,我只是让你进去拿个手机付个钱而已又没有让你去偷拍你老板的裸.照,至于这么犹豫吗?
我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没得商量?”
“这个……”周野见我这么不依不饶死皮赖脸,终于犹豫了片刻道,“算了算了我怕了你了,你就先在这里等等吧,我进去和我老板说一下。”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转身跑进篮球馆内。
太好了!得救了!
我喜出望外的看着周野离去的背影,欣喜之余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如果我刚才真的进去篮球馆和魏澜枢他们碰上了,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呢?
emm……我想我应该会很怂吧?怂到装疯卖傻畏手畏脚,可能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给人看,然后大气都不敢出的像个傻冒一样站在一边,等着魏澜枢认出我之后————
“他好看的眉毛轻轻一皱,像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东西黯淡了光芒。他踏着优雅的步伐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头上。我看着渐渐靠近的他,啊,多么完美多么耀眼的他!我听见他温柔的对我说:‘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接着我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
好吧以上的场面都纯属于我的个人想象而已,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现在也就只能像这样自己想想了,别说是魏澜枢压根做不到这么骚气的温柔体贴,哪怕是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心安理得的倚靠在他的怀里享受安逸。
当初没办法心安理得,现在依旧没办法心安理得。
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两个人都自在。
在门口等了周野好久都不见她从里面出来,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我无理取闹的要求而被她老板给训话了。心下顿时有点着急,我想进去找她吧可没那个胆,但不进去找她吧又觉得心里头有点过不去。
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周野进去篮球馆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我焦急的在馆场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原地打转,突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有些不太靠谱的想法。
难不成……他们这是想喝霸王咖啡吗?
可是没道理啊,刚刚周野不是说魏澜枢是当下顶流吗?作为顶流他应该挺有钱的啊,总不至于连喝咖啡的钱都付不起吧?虽说这咖啡的数量的确是有点多,但对于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再者说,如果他真的因为某些原因而暂时付不了钱的话,那他干嘛还要自掏腰包请全剧组喝咖啡?
这家伙儿一天不装.逼他是会死吗?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看着手机上罗生让我赶紧回店里帮忙的信息,我心想着不就是和两颗臭白菜见个面吗是会少块肉还是怎么的?他们难道比得上工资重要吗?于是心下一横牙关一咬,我鼓足了勇气走向篮球馆。
守在篮球馆门外的那几个保安还认得我是刚才那个送咖啡的,一听说我是要进去拿钱,非常爽快的就给我放了行。
“小姑娘,工作不容易哦,这么热的天还要出来送外卖。”一个保安大叔很好心的给我递了一张纸巾,道:“擦擦吧,小心中暑了。”
“谢谢您啊。”感激的对那个保安大叔报以一笑,我接过了纸巾后便马不停蹄地冲进了篮球馆内。
进入场馆,逐渐映入眼帘的是我预想中的繁忙场面: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高高架起的拍摄机器,拿着剧本在对台词的演员……
看着眼前这久违又令人熟悉的拍摄现场,不知为何我倏地就湿了眼眶。
曾经的我也曾在这样的地方付出过青春和汗水,所有的艰辛和不易都只有自己知道。不好的情绪要统统咽到肚子里,能拿去展示给别人看的,只有那堆在脸上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容和表面上的乐观坚强。
唉,这人啊还真是年纪越大就越容易感慨当年的种种所作所为。
扫视过整个场馆,在确定以及肯定魏澜枢和蒋翎目前都不在场馆内后,我蹑手蹑脚的来到一个看起来很像群众演员的小伙子身边。
我悄声问他:“哎,这位同学,请问一下你知道这男主演在哪儿吗?”根据我的直觉判断周野现在应该和魏澜枢呆在一起。
那位同学答道:“啊?男主演?你是说魏澜枢吗?哦,我刚刚才看到他和他助理从篮球馆的后门走出去了。”
从后门出去了?
略微的思索了一番,机智如我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魏澜枢八成是想掩人耳目的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去找我付钱了。
谢过那位毫无防备的好心同学,我迈着小碎步猫着腰急忙离开了片场原路返回,心想着说不定此刻魏澜枢和周野正拿着钱在门口等我呢。
以走一步停三步的龟速效率移动着,我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再晚点见到魏澜枢。
可惜再怎么不愿意,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随着和门口的距离一点点缩短,站在大门外的那个逆着光的挺拔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从一开始的朦朦胧胧模糊不清,到渐渐的和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合起来。
好久不见呀魏澜枢,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说实在的我很想像这样若无其事的上去和他打招呼,像是我们之间曾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原谅我实在做不到。
其实我最想问他的是:魏澜枢,你过得好吗?没有我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有按时吃饭吗?有好好睡觉吗?定期去做视力检查了吗?冬天的时候还是不穿秋裤吗?每天早上起床还会喝豆浆吃小笼包吗?
无无意识地抬手摸摸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水渍,全是我自己不知何时涌出来的眼泪。
秋宝啊秋宝,你可真是太会作了,明明看到他甚至是想到他都会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为什么现在马上就要见面了,你却哭成这样了呢?
深呼吸几口气,我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无奈控制住了情绪却控制不住眼泪,眼阀门依然哗啦啦的在往外冒水。
不行啊秋宝,你要坚强,这可是你和魏澜枢分别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啊,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你现在搁这儿梨花带雨的给谁看呢?
没有人会心疼你的,除了你自己。
是了,即使流再多的眼泪也是无济于事的,眼泪没办法帮你逃避现实,也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你哭了也不代表会有人来安慰你心疼你,到头来能对你感同身受的,也就只有你自己罢了。
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下来,我吸吸鼻涕又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然后握紧拳头步伐僵硬的迈开步子————我想我已经做好去迎接前方暴风雨的准备了。
我没敢抬头,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谁知道才走出去几步远,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给挡住了去路,“嘭”的一声闷响,我撞在了上面,整个人几乎是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我的老腰……”
我这一下摔的可不轻,疼得我只觉得前阵子才扭到的腰伤马上又要复发了。正疼得眼冒金星跪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一只宽大又白皙的手突然毫无预兆的伸到了我的眼前。
我愣住了。
那是一只右手,在手背侧面的地方,一条略显狰狞的疤痕正蜿蜒盘踞在上面,和白皙的肤色形成了很鲜明也很刺眼的对比。
我一时间忘记了疼痛,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很想站起来,因为我觉得我此刻坐在地上的这个狼狈模样很没有气势,我原本想来个很完美的开场,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我的双手双脚仿佛被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即使没见到来人的脸,我他妈的也能认出来他是谁,哪怕他化成灰了,我也能认得。
魏澜枢。
“疼吗?”我听见魏澜枢对我轻声说到,林籁泉韵,好似瞬间倒流了时光。
时隔多年后的第一句话,他问我疼不疼。
我没敢伸手,也没敢答话,只是低着头,然后挣扎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看吧,其实钻心的疼痛也不是不可以克服的,只要你有比疼痛更害怕更想逃避的事物,你就会发现其实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一点都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你看我还能面色镇静的从地上自己爬起来,你说我会疼到哪里去?
顶多就是心头有血在滴而已,这不算什么,我能忍得住。
魏澜枢又说:“要是疼就哭出来。”
谁说摔疼了就一定要哭的?老子肆意潇洒了那么多年都不肯轻易掉眼泪的,凭什么你让我哭我就要哭?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知道我的内心戏有些过于丰富了,但是没办法我毕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玻璃心很严重的女人,一碰就碎的那种,受不了太严重的刺激。
几年前我的玻璃心已经碎过一次了,今天要是再碎一次可能就粘不起来了。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一扇木门来回拉扯,刺耳又难听:“咳……先生您好………请问您方便先把订购的咖啡的尾款给结了吗?”
“你不敢看我?”
“8936块,微信还是支付宝?”总不可能拿现金吧?
“……微信。”
我立马掏出手机然后打开相册找出店铺的微信收款码。
“我不扫二维码。”言下之意就是红包或者转账。
卧槽,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我恨恨的咬咬牙,但是又不敢拿对方怎么样,只能把头低得更低一些,巴不得可以把整个头直接拿下来揣在怀里,然后慢慢的报出一串数字来。
“你的号码?”
“不是,是我老板的。”
“哦,那不行,我要当场付钱然后看着你当场收钱。”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眼前的人,然而在见到他的正脸之后,我突如其来的那点勇气就到这里为止了,我甚至不敢大喊大叫,只得压低了嗓子问他:“姓魏得你够了!耍我很好玩吗?你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眼前站着的是那个印在了脑子里身体里骨子里的人,以一种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深刻方式。
魏澜枢说:“你终于肯抬头看看我啦?”
然后他慢慢走近我,而我则是不声不响地默默后退。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抗拒,魏澜枢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这么讨厌我?”魏澜枢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
但是这和我一个区区的咖啡店员工有什么关系?
不愿再和他多做纠缠,我很干脆利落的翻出微信名片的二维码给他,头扭向一边:“快点扫吧,加了好友然后把钱转给我,我老板着急让我回去。”
但魏澜枢却迟迟不肯动作:“就不能聊聊吗?我……”
一把抢过魏澜枢的手机,我动作粗暴的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他讲话。
划开他的手机屏保,有密码,我心浮气躁地随手输入了四位数字,结果“咔哒”一声提示音响起,提醒着我魏澜枢的手机被那串我顺手输入的数字给打开了。
我又一次愣住了。
0628。
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