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走到一半,突地,那门开了,李琚忍住没有转过眼睛。
门后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半只脚踏出门槛,抬手招来一个店小二,简单吩咐了几句,马上回了房关上门。
李琚脚上走着,心里打着主意。等小二领进房门,要退下的时候,李琚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对小二说道:“我在楼下吃了一下午的茶,肚子有些饿了,你去做些菜给我端上来”,说完,给小二扔去一点碎银子。店小二高兴地接住,连忙点头称好。
等人走了出去,李琚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心里默数着数,等数到五百的时候,李琚倏地睁开眼睛,开门慢条斯理地下了楼,左手紧握成一个小拳头。
大堂里坐在饭桌上喝着酒的客人朝楼梯口看去,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样貌柔美的小伙子,眼神里或是打量,或是欣赏。
李琚走去柜台,朝掌柜说道:“我要的酒菜怎么还没送上来?我都快饿昏了!”
掌柜的抱歉地笑着,说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许是今日客人多,我去催催。”
李琚不耐烦地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作势欲走。
掌柜拦住,有些为难地说道,“这……”
“怎么,不行?我点的酒菜我去看看都不行,你们难道还想在里面下毒不成!”
掌柜有些慌神,只好对这位厉害的客人哈腰点头,说道:“行,行!就在前边儿左拐!”
李琚甩了下袖子,装作看不见大堂里那些奇怪客人的眼神,转身走去。
后厨里油烟重,李琚进去咳了两声,四下找寻。
外边进来一个二小,是要端菜,李琚上前拦住,问道:“这是给哪个客人的?”
“这是天号房客人要的菜。”
听完,李琚握紧藏在手里的一块小布帛,佯怒道:“我在楼上等了那么久,怎么我要的还不见做好?”,说着,她抢过上菜托盘,“这一份就先给我了,你们再给楼上的另做一份去!”
小二张皇地说道:“这、这可不行!楼上那位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主,看架势是个当官的。这位小爷,算小人求您了,把菜给我罢,楼上得等急了!”
李琚转转眼珠,装作胆怯的样子,接着无奈地说道:“行罢,当官的就是架子大,就先给他们罢。我那份你记得快点送来。”
“好嘞,马上就给送去”,小二接过托盘,如临大赦地出了后厨。
李琚看向手里,露出嘴角一点笑容,原来的那块布帛早已消失不见。
这里不过是一个边城小镇,虽在蓟京附近,人也不见有多少。一入夜,即便没到宵禁时分,镇上百姓就都回了家,没有蓟京的热闹繁华,唯有从各家各户纸窗里透出的一点灯光,还带着丝烟火味。
万家灯火夜,偏就今日不能清宁。
马蹄声响彻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一行人马出现在这家客栈前,敲开客栈的门。
店小二开了门后,惊慌地看着来人,喊来客栈老板。
掌柜到底见过些世面,给小二使个眼色,等小二利索跑开后,笑脸相迎,拱手说道:“几位官爷真对不住,小店客房不多,怕是住不下这么多人。”
前边两个小尉脾气躁,直接拔刀,刀影冷冷一闪,吓得掌柜倒吸口凉气,一脚没站稳摔倒在地。
身后暗处伸出一只手按住其中一个小尉肩膀,两人见了,倒提着刀即刻让路。沈晏影子一般从他们两个中间慢慢走出,摘下斗笠,拿在手里,雨水顺着竹篾滴下。
“掌柜不必慌张,我们只是来找人,找到了立马就走。”
掌柜瞧着眼前这人是个讲理的,思忖着是这一帮官差的头目,便稍稍安下心来,扶着一旁桌腿站起身。
“但这人要是找不到……”,掌柜惊魂未定,又见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身后走出一个人来,斗笠戴着看不清眼睛,只见鼻梁下方嘴角勾起,笑得阴险。丁旷答摘了斗笠随手递给一旁的小尉,脸上都是雨水,笑面虎一般,威胁地冲着掌柜说道:“你这小店今后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掌柜害怕地望了望自己的店,这可是祖上基业,丢不得,丢不得!
“敢、敢问几位官爷,是要找谁?”
丁旷答下巴一扬,小尉上前拿着一副画像展开在掌柜面前,问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掌柜凑上前,仔细辨了辨,不觉余光看向楼上,皱起眉。
沈晏见掌柜神态,说道:“此人叫徐盛,是朝廷捉拿的要犯。窝藏逃犯,是要五马分尸的。”
掌柜大骇,连忙点头,说道:“有、有!他就住在小人客栈里”,他颤巍巍地朝楼上一指,“就在天号房!”
丁旷答一听,与沈晏对视一眼,一扬手,身后兄弟们齐齐拔出刀,跟着丁旷答上楼捉人。
沈晏在楼下提刀站着,注视楼上的一举一动。
掌柜的面露难色,想起今日下午坐在店里那一群奇怪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道:“官爷,他们……他们好像人挺多。”
“人多?”沈晏皱眉看去掌柜,垂眸忖度,再看看楼上,丁旷答就要踹开门进去,沈晏高声喊道:“丁旷答。”
丁旷答正要破门而入,忽听得沈晏一喊,回头迟疑片刻。正是这片刻功夫,身边的小尉先迈进了房半步,紧接着一声惨叫,滚烫的鲜血溅在丁旷答脸上。
转回头看去,只血糊糊地眼前一片,地上好似一只断手,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三四剑砍向自己,丁旷答勉强挡住,后退几步。
这时,整个客栈里一下子涌出来许多江湖人,个个身材魁梧,手里拿着武器,刀枪棍棒,杀气冲冲地将丁旷答一干人团团围住。
沈晏暗叫不好,抽刀上楼,冲掌柜叫道:“去一边躲着!”
掌柜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连忙抱着头躲到账台后,闭上眼睛念起“阿弥陀佛”。近在咫尺的打斗声音惊地掌柜胆儿颤,桌椅碗筷摔地上的声音听得掌柜肝儿疼。
丁旷答以少敌多,且对手都是有些功夫的江湖人,自然讨不着好,手下兄弟死伤了几个,不过丁旷答和沈晏凭着身手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你去找徐盛,这里交给我。”
沈晏犹豫,“你能行?”
丁旷答大笑:“几个喽啰而已,我还对付不了?”
沈晏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敌人,说道:“好。”
丁旷答见沈晏挥刀冲上前,对背后的一个小尉道:“你去跟着!”
杀进里屋,床案上一片狼藉,窗户大开着,上头挂了一根手腕粗的绳索。显然是方才徐盛听见了动静,急忙收拾跑了。
沈晏顺着绳索跳下,下面正好是客栈后院,四下无人。
马厩就在不远处,沈晏跑去,蹲下细细查探。
所幸这时雨下得不大,没有冲走车马印迹,车轮在泥土上轧过的痕迹依稀可辨。
沈晏砍掉马绳,上马追去。
追了几里地后,回到了来时的那个小林,发现这是回蓟京的路。沈晏疑惑,徐盛是要自投罗网?
长鞭一下一下落在马儿身上,马儿疼痛地向前飞奔,沈晏紧握缰绳,在马背上咬牙颠簸。
忽然,目光所及处出现一辆废弃的马车,车轮破损,像是刚刚弃下的。沈晏心里一动,挥起马鞭,加紧追上。
凌乱的马蹄声逐渐清晰,果然,前方马上四五人,几个大汉中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文人打扮,沈晏猜测就是徐盛。
耳边倏忽一声疾风,一支暗箭从林里窜出,沈晏偏头一躲,箭弩擦过发梢,直直射中面前那群人中的马蹄上,马惊人立,开始骚动。
沈晏侧头看去,只见得一个背影,明明只是一个黑影,他却觉得分外熟悉。
但是那个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