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楚懿的福,山寨上下皆翘首等待一月之后的大买卖,这几日也无需下山打劫,日子轻松不少,杨良温得空便去看看楚懿,确保这位财神安然无恙,顺道教她如何使用连弩,如何精准地一箭射中敌人命喉。这样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楚懿他口中知道了不少事,让她讶异的是,这位山寨的大当家原先是乡里一名读书人,可惜流年不利,天灾人祸,朝廷苛税,他忍无可忍,带领乡人反抗,最后逼得上山安营扎寨,之后这山寨声名越发壮大,四周的七帮四十九寨逐一吞并,最后到了今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局面。
难怪看他身上有些书卷气,即便蓄了胡子,还是遮不住眉目间秀气,楚懿心里想着,万幸这位杨大哥是个读书人,要是换了其他粗蛮土匪,指不定自己今日会落得什么下场。
说及此处,杨良温叹惋:“当真世事难料,若不是这场天灾,或许现在我已经中了举人,娶妻生子,尽孝双亲。”
“杨大哥不必难过,依我看,你现在过得也很快活。”
“哦?”杨良温凑近楚懿问道,“何处快活?”
李琚没有后退,抬头说道:“有衣有屋,有酒有肉,有兄弟,有女人,还不快活吗?”
“其他说的倒不假,只是……”,杨良温拧着眉头,佯装叹气说道,“我没有女人。”
“杨大哥说笑了,这寨子里的女人不都是你的。”
“她们啊”,杨良温握住楚懿手里的弓弩,缓缓说道,“我看不上。”
这话似有所指,楚懿心里发笑,也是,就算他从前饱读圣贤书,如今土匪堆里打了这么久的滚,也该沾染些匪气。
楚懿转过身,顾左右而言他,“这弓弩真难,我得好好练练,要是哪天真遇上了坏人,我却连怎么发箭都不知道,可不敢说自己是杨大哥的学生了。”
杨良温看着把弄着弓弩的楚懿,负手说道:“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整整一月,楚懿都在练习着元戎弩,只盼他日要是再遇到危险,可以做救命之用。杨良温时常过来,名曰指导,楚懿巧言令色,两人关系日渐精妙。
楚懿聪慧,短短一月,她的弩术精进许多,假以时日,怕是不在杨良温之下。
山里夜晚风凉,即便是在屋里,还是觉得身子发冷。
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了,楚懿今晚竟睡不着,正把弄着弓弩间,屋外响起敲门声,原来是杨良温端了两坛酒过来。
“明日你便要走了,我拿了些酒来”,杨良温为楚懿倒上一杯酒,说道:“前些日子叫你受惊了。”
“杨大哥哪里的话,还没有多谢杨大哥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呢。”
楚懿正觉无聊,来了人陪自己喝喝酒倒也不错。二人你来我往,酒坛子转眼就空了,两人脸颊泛红,都有了醉意。
杨良温借酒握住了李琚的手,吐诉衷肠,“越心,我舍不得你。”
这一下,把楚懿的酒都吓醒了大半,果真是酒足思**。
“杨大哥,你喝醉了。”
杨良温一步步将楚懿逼到墙角,“我没有醉,越心,你呢?你有没有舍不得我?”
楚懿紧了紧袖子里的元戎弩,神情严肃,她压低声音说道:“你醉了。”
见杨良温仍是步步紧逼,她抽出了弩,对准他的胸口,杨良温酒醉没有察觉,依旧向楚懿走着,身后已经是墙,退无可退,楚懿按下了机关,“咻”地几声,三只箭弩接连发射。
杨良温吃痛,往后踉跄了几步,霎时清醒过来。
他缓缓抬眼看着楚懿,神情开始变得危险。他口中失笑,真是因果循环,所幸当日给的是无头之箭,否则今天竟要死在一个小女子手里。
杨良温疾步冲到楚懿跟前,握紧楚懿手里的弓弩抵住自己的胸膛,拧眉说道:“你用我给你的弩,对付我?”
此刻的楚懿像一头发狠的野猫,死死盯住杨良温。
见到楚懿这个样子,杨良温逐渐从愤怒中清醒,他伸手抚摸楚懿的脸颊,徐徐说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没有平日里伪善的笑,只有最真实的你。”
“如果没有说破,或许我还能客客气气地叫你一声勾夫人,可惜啊,已经撕破了脸”他抓住楚懿挣扎的双手抵在墙上,在她耳边说道:“如果我今日要了你,明日回去了,你会和勾忌说吗?”
说着,他将楚懿打横抱起,放到屋内的矮榻上,楚懿嘶喊着:“混账!你放开我!”
“嘘——”杨良温停下手上的动作,让楚懿冷静,他玩味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黑龙寨的当家吗?我靠的不是蛮力,也不是智谋,而是一双看人的眼睛。”
屋子里的烛火早已烧尽了,唯有借着一点月光看清,他的眼睛像鹰,锐利幽深。
“我能看出来你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你不是端庄闺秀,不是贞洁烈妇,你也不喜欢自己的那位夫君,对吗?”杨良温加重手上的力气,“那又何必惺惺作态。”
楚懿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口中不住地骂着。上天不公京,何以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差了这样多?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男人面前,女人只有喊救命的份。
记忆里的弦调动起来,楚懿浑身抽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张着嘴艰难的呼吸。
抽出一只手,楚懿向枕头底下摸索,抬起藏着的匕首就往杨良温身上刺去,杨良见势温闪躲开。
一击不中,楚懿又拿起匕首刺向自己的脖颈,杨良温阻止不及,刺入了皮肤一寸,鲜血顺着经络凸起的脖颈缓缓流下。
“越心!”他没有想到楚懿的反应会这样大,赶紧屋子里翻箱倒柜找药给楚懿包扎。
楚懿打掉他要碰自己的手,喊道:“滚!你滚!”
杨良温只得退出门外,伫立良久,直到屋子里没有了声响。他垂眸思索着,忽然,脚步坚定地走向远处。
楚懿扯紧自己的衣服,又裹紧被子,蜷缩在床上,像刚出生还带着水渍的幼崽,瑟瑟发抖。怔怔地,眼睛空洞地看着地面,她以为自己早有能力保护自己,原来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