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琚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沈晏说道:“批文下来了,我要调去永瑞,再过几天就要出发。”
李琚听了,急的在院子里转圈圈,喃喃自语:“好好的怎么要把你调去永瑞呢?难不成是那个姓赵的排挤你……”
可为什么偏偏是永瑞?
倏地,想起什么,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向沈晏看去。
“不是别人,是你自己要去永瑞的?”
“是。”
李琚试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因为……顾娴春?”
沈晏紧了紧按着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是。”
果然,果然!
一股气流心中翻腾,又是顾娴春——
沈晏是瞎子吗,自己为他做的他全都当看不见!
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巴巴的为了她跑到永瑞去!”
沈晏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走了之后,你若是没有地方去,可以先住在这儿。这屋子虽比不上什么大宅院,但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去处。”
“我不需要遮风避雨,我也从来不怕风吹雨淋,你明明心里清楚!”
沈晏沉默,他一向不善言辞。
李琚试图让自己冷静,握着他的手,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你一定要走吗?”
他眉头紧锁,竭力克制,心内五味杂陈,他怕自己会一时心软后悔。
“五日后启程。”
呆呆地怔了半晌,李琚笑了起来,先是轻笑,后是大笑,笑着笑着,连眼眶都泛起了一圈红色。
她想起不久前杨良温对她说的话。
“他啊,一定已经找到了让你自己乖乖回去的法子”。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顾绥安手里握着顾娴春,只要把她带到永瑞,凭沈晏对她的在意,自然会想尽办法与她一起。沈晏去了永瑞,李琚还能不去?
怎么,顾绥安就吃准了自己吗?
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不是只有他沈晏一个,他想走就走远些,自己离了他还不能活吗!
李琚仰头,眼神如刀,冰冷尖利,决绝地看着他,紧紧闭着嘴,生怕一出声,哭腔就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砰”地一声,夺门而出。
她独自一人在小巷子里走着,嚎啕大哭起来,任凭泪水滴落在衣襟,丝毫不在意路人投来的目光,或可怜,或新鲜。
她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拖着身子走着,她想停下来歇一歇,但这路真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晨昏交替,李琚被酒保的吆喝声吸引,进了一家酒馆。
听说酒可解百忧,消千愁,且信它一回,试上一试。
她要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辛辣在嘴里蔓延开,但这愁却一点不见少,后来索性直接端起酒坛子,仰头灌去。
一坛下来,人开始晕晕糊糊。
邻桌的几个地痞流氓看了李琚许久,她孤身一人,眼下又像要醉倒的样子,起了色心。
“小姑娘,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哥哥们来陪陪你。”
李琚举起酒坛子,欣忭地应道:“好啊。”
沈晏你看,你只有一个顾娴春,我却一下子找到了这么多男人。
你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
男人借机毛手毛脚,她也不管。
她让自己开心地和他们碰杯划拳,沉醉于声色犬马。
可渐渐地,她笑不出来了。
她回忆起沈晏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扔掉手里的酒坛,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好似等待地里钻出什么东西来。
那几个小混混还想接着灌酒,等到她不省人事好行苟且,李琚不愿喝,再劝,她一下把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滚。”
左右交换一下眼神,他们开始推搡着李琚,要把她往外带去。
“放开我!”李琚推开他们,可一个醉酒的女人哪里是几个男人的对手。
她没了耐心,想让袖子里的刀见见血,忽来了一人,赤手空拳,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群地痞赶跑。
最左边的雅间,掀开竹帘,即墨异稍稍低头,走到李琚面前。
醉意越来越浓,李琚连站都站不稳了,就要倒地,她往前扑抱住了即墨异,整个人无力地挂在他身上。
一旁的计胜想要上前把这无礼的女人拉走,即墨异摆手,示意他停下。
擦了擦李琚脸上的酒渍,他柔声问道:“你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听得有人这么一问,原本已经麻木的李琚又哭出声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即墨异,抽抽搭搭地说道:“我心里难过,有人让我不开心。”
“那我可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些?”
李琚的头倚在他的肩上,混混沌沌地说道:“我不想再喜欢他,我想当块石头。”
即墨异拍拍她的背,笑着说道:“哪有人想当石头的。”
又问道:“除了当石头,还有什么想要的?”
李琚费力地思索,“我想……我想看烟花。”
“好,我去给你找来”,即墨异吩咐计胜,“你去寻些烟花来。”
计胜为难的说道:“公子,烟花已经过了季了,现在城里已经没什么人卖烟花。”
“那就去找几个烟花匠人,多给些银子,让他们现做一个出来。”
无法,计胜只好勉为其难地道“是”。
在公子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银子解决的,如果真的有,那就用金子。
不多时,烟火声起,五彩绚丽的色彩映进这家小酒馆。
烛影纵横,李琚痴痴地弯起嘴角。
她看向抱着的这个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向这个好人问道:“你是谁?”
还真是喝的不少,即墨异垂眸说道:“在下复姓即墨,单名异。”
即墨异,她记住了,她记住有人在这让人生寒的夜里,为她放了一场烟花。
因是临时做的,烟花只有十六杆,很快夜空就安静下来。
即墨异轻轻唤了唤,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便吩咐酒家,安排一间厢房安置。
计胜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就这么把她放这儿?”
“徐盛的事情已了,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可她的身份不清不楚,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倒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她最多只是个杀手,起不了大用处”,说到这儿,即墨异点了点他,说道:“你啊,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吹灭房间里的蜡烛,看了一眼李琚,回身走出门外,说道:“走罢,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