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黑黑地,一眼望不到边,月亮也照不到底。
我还能去哪儿呢?李琚想着,我哪儿还有家啊……
黑处走出一个人来,宽大的肩,精壮的身子,腰间一把刀,比寻常的佩刀长出一倍。
丁旷答看看木门,再走向李琚,“李姑娘,我很是好奇,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放下身段天天给他洒扫做菜,你究竟喜欢沈晏什么?”
李琚斜倚着门框,说道:“他长得好看。”
“就这样?”丁旷答并不怀疑,他是根本不信。
李琚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调皮的眼睛里映着星星,“你真想知道?”
丁旷答点点头,他挺喜欢看她这样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真亮!银铃般的笑声把所有烦恼都带走了。也只有沈晏这家伙不喜欢,或许他也是喜欢的,就是不敢说出口。
“你信不信命?”李琚偏着头靠在门上,“我信!我自己算过,他是我命定的夫君。我以后迟早要嫁给他的,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你跟着他有多久了?”丁旷答觉得荒唐,可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似乎也要相信了这是个理由。
他接着说道:“三月?五月?那么久了,他心里装的究竟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李琚盯着丁旷答,收起笑容,“那又如何?她在江南、他在蓟京,一南一北,再喜欢又能怎么?”
“娴春,她回来了,沈晏刚拿到的手信,偷偷叫人送来的。”
李琚不由地皱起眉头,她只知道沈晏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她家里做生意的,后来得罪了权贵,被抄了家,上下都被送进了系狱。
那日被上头命令前去抄家的长缨使,领头的就是沈晏父亲。至于那位青梅,因为年纪太小逃过一劫,却被送去了江南,进了坊司。沈晏的父亲也因为心怀愧疚,身体每况愈下,最后病死。
沈晏是怎么熬过那些时间的,她不知道。
那个时候,李琚还没有找到沈晏。
丁旷答见李琚不说话,接着说道:“娴春去了江南后,没多久就被一个富商赎身,成了他府内的歌姬,现在这个富商来了蓟京,把娴春也一齐带来了。”
“是谁?”李琚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那个富商。”
“哦,你说即墨异。”
即墨异,当真是他,今日李琚见到的那个人!
“扬州即墨府,四缠绫罗布,柱离天尺三,瓦盖江南路。”即墨异的名号,在大周,连街边妇孺都是知道的。
他是一个商人,谈不上富可敌国,但家中钱财万千。一个商人怎会这样闻名?让他名声大涨的不是他的腰缠万贯,而是即墨异的老师是周朝第一大家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弟子三千,遍布天下,恩师去世时,他的弟子均在他坟前守孝三年,唯独即墨异守了六年,丧期一过,天下人皆称赞即墨异的仁孝之心。
在那之后,即墨异用了不过半年,就将即墨家中六年废商亏空悉数补上,令所有人啧啧称奇,更有人言:“愿弃千金交即墨”。
“这个人从来只在江南扬州一带做生意,怎么会来蓟京?”
丁旷答耸耸肩,“谁知道呢?许是半月后的通节使来蓟京朝见,看中了其中商机呢。”
安静了些许时候。
“你说……”,李琚垂眸,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果顾娴春死了,他会怎么样?”
丁旷答一惊,疾走两步到李琚跟前,威胁的语气沉声说道:“你别乱来!”
李琚苦笑一声,继而恢复原来的模样,“我不乱来,顾娴春死了,沈晏要是跟着一齐去了怎么办?我还要他娶我呢。”
丁旷答松了口气,他知道娴春对沈晏来说意味着什么。再看自己现在,离李琚半步距离都不到,近到可以听见她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心跳,她在看着自己。
他的手扶着门,围住李琚,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另一只手按在刀柄上。丁旷答凑近,就要脸贴着脸,却听见他在李琚耳边轻声说道:“沈晏心肠软,不出半个时辰,肯定开门。”
说完他就提刀走进小巷里,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李琚在原地。
是吗?李琚就在门前坐下,那她就在这里等着沈晏。想起那张平日里严肃的脸,李琚低头一笑,脸埋进膝盖里。
沈晏洗好碗筷,叠被铺床,脱了衣裳在床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女人说她回不了家了……她会去哪儿?
沈晏枕在手臂上,睁着眼睛,想着事情。
过了很久,沈晏起身,随意找了件衣服披上,灯也不点就出了屋子,走到院门前,他忽然停下,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回去开了院门。
夜里凉,晚风吹着,星斗再亮,也让人平生一股寒意。
门口,她抱膝坐着,歪着脑袋,睡得很香。
沈晏脱下衣服,轻轻披在李琚身上,看着她,睡着后宁静的样子,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抱起李琚,走进了院里。
他把李琚放在床上,自己则柜子里找了两床棉被在旁边打地铺。
躺在地上,隔着一层棉被,还是有些硬。他看看床上的李琚,她睡得倒是安稳。
现在时辰不早了,沈晏念着明日还有许多差事要做,心里疲惫,想着想着很快就睡着了,轻轻的鼾声响起。
睡着的李琚这时坐起身,欢快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她轻声下床,走到沈晏身边,不客气地拿起沈宴身上的棉被也给自己盖上,一脸满足地抱着熟睡的沈晏。
现在,李琚也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