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面黄肌瘦,这丫头也就值五两银子,莫要再扯些没用的。”一位身着华服锦缎的女人一边佛额一边嫌弃说道。房间里阴暗闭仄,如妈妈实在不愿意多呆。
“如妈妈,你别看那丫头瘦是瘦,可是那五官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必是个可人的,小老汉这也是迫不得已,你就行行好再添点。”一名男子低着头谄媚的说着,红红的酒糟鼻发黄的牙齿实在让人生不了好感。
屋外墙角下狗蛋瑟瑟的躲着,耳朵贴着窗幌细细的听着屋里两人的谈话,当听到阿爹要把姐姐卖掉,他一激动猛的站起身脑袋一下撞在窗棂上,疼的他呲牙咧嘴。更是惊动了屋里的两人,他顾不得疼痛迈着小短腿迅速的朝着大门口跑去。
文茵是家里的长女,母亲是一个怯懦少话的女人,文茵从懂事起就经常看见母亲偷偷的躲在一边抹眼泪,眼神总是漂浮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每次询问都只换来母亲的默默摇头。
阿爹则是村里有名的酒鬼杨五,每次喝完酒后都会打骂母亲,经常举着酒壶駡她破鞋。甚至拉扯着她的头发说她敢再逃跑就把文茵丢进河里祭奠河神。每每如此文茵都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却奈何不了他,有一次她发了狠咬了一口正在打母亲的手,却被杨五甩到墙上疼的昏过去半日,醒来的时候看见母亲浑身的伤痕,眼睛也哭的红肿。自那以后她就明白只有她更听话母亲受的罪才会少点。
文茵一直到很多年后都不明白母亲看着憔悴,虽然与普通的乡村妇人无异却也难掩她的美貌和气质,当然除去额角的疤痕不说。为什么当初她要选择嫁给那个混账的杨五,以至于过的如此不堪。
昨天杨五破天荒带着文茵去城里买了新衣裳,今日早些时候文茵正在帮母亲烧水做饭,杨五从门框里溜进来,高声朝着母女两说“等会有个牙婆要来,去把你女儿收拾规矩些,灶上水烧热乎了,免得丢了礼数。”
听到这里手里拿着瓢的母亲如同护崽的狼一样,就着手里的一瓢水泼了杨五一身,声嘶力竭的吼道“不行!除非我死了。”家里再苦再穷好歹是良人子女,可是一旦被卖了身不管以后跟了主人多富贵都是贱籍,风光时别人不当面说心里却瞧不起,落魄时连牲畜不如。
杨五不管不顾的拖着文茵就走,母亲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呜咽的求着,见杨五不为所动便上前拉扯。杨五气急一脚蹬在母亲心口上,本就柔弱的母亲摔倒在地,口里含着一口鲜血拉着文茵的鞋子就是不肯放手。
“今年乡里糟了大旱,不卖了这赔钱货,拿什么过日子。你这老皮货也不值钱,每日什么事都干不了,还要我挣钱来养家。”杨五嘴里骂咧咧拖着两人直往外走,这时候狗蛋从床上醒来,他还不过4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朝着杨五喊道“阿爹!这是在干什么?”
杨五朝里看去,见是狗蛋醒了立刻换了脸色,嬉笑着这才放开文茵边走边说“我宝贝儿子醒了!还不快去给我儿子准备吃的,等会再来收拾你们。”说完抱起狗蛋逗乐。
文茵扶着母亲回到灶边,用衣裳给她搽了搽脸上的尘土,“娘!卖了我吧!这样也能过上几日舒坦的日子。”文茵低声的说道,她实在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亲,只要她有钱了就能回来接她过好日子。
“傻孩子。。”一句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已经眼泪涟涟,一如既往的又抱着文茵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你可是我的命呀!”今日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相见,两人相拥不忍分离。
哭了一会母亲在柴堆下摸索了一会,找出来一个满是灰尘黑旧的布包,打开来是一个有点脏的璎珞子,上面串着个黑黢黢没有光彩的珠子,看着不怎么值钱。
“不值钱的东西,可是是娘唯一的东西了,你好好留着当个念想。卖了身没了自由,以后做事也由不得你了,若将来有机会到了皇城,就到贺家去看看吧。娘的名字你记住了。。”母亲附在耳朵悄悄的说着。
文茵坐在门外的篱笆上,脑袋里想着事情。正想着狗蛋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大声的喊道:“姐!爹要把你卖掉。”文茵拉过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很平静的说道“姐知道!以后一定好好照顾母亲,不然以后回来一定不饶你,可记住了?”狗蛋点点头,人虽小但毕竟从小玩到大的亲姐姐,他还是很舍不得。
杨五跟了出来生怕文茵反悔跑了,心里急吼吼的想着卖了钱到集市上换了二两酒填肚子里的酒虫,也顾不得再和牙婆讨价还价,赶紧按了手印把银子接在手里。一直躲在屋子里的母亲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拉着文茵的手一个劲的哭,口里反复强调“一定记住娘说的话!记住娘说的话!”
六岁对于文茵来说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成员,同他这般年纪的穷苦孩子做饭洗衣照顾弟妹已经是见惯不惯了。所以马车里的另外几个孩子都如同文茵一般没有哭闹,虽然大家都害怕的卷缩在一起。
说是自愿的,但多少还是有点害怕。文茵希望自己能被卖进一户好的人家,以前她就听说有被主人活活打死的,然后丢进乱葬岗连尸首都没有人埋。当年听说隔壁家的二狗子还去她们身上扒了东西,结果没多久就死了。村里的老人说那是冤死的人留在人世的怨气,二狗就是被那冤死的人的怨气缠了身才死的。反正文茵长这么大从来没敢去看过。
马车颠簸着走了半日终于到了江安城,这群一直在山村长大的孩子突然都忘了悲伤,探头探脑的看着这个繁华的城市。文茵跟着杨五去过几次集市,可远远比不上这里的热闹。
文茵和几个孩子被安置在了东城边的一栋宅子里,宅子不大是个两进的院子。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领着她们到了主屋,然后就关了门上了锁嘻嘻哈哈的在门口说着些荤话打发时间。
如娘是江安城里最有名的花月楼的妈妈,除了青楼也做贩卖人口的行当,专门为高门府邸提供丫鬟仆人,一年里会抽些空闲时间到乡野去寻些有姿色的孩子养着。只因着花月楼送出的丫鬟仆从都会经过姑姑的教习,不管是留在楼里,还是送出去的都是顶好的。时间长久了那些有钱的人家就都知道这个地方的特别之处了。
如娘整了整衣裳拢了拢头发收拾齐整然后才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好,只瞧着是个男人坐在主位上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如娘很恭敬的朝他欠了欠身说道“主人”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悠然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盖。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如娘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他眼底。
“主人,这次买回来的有五个,有一个年纪小点只有六岁,其中并没有资质特别优秀的,只有那小的尚还能入眼。”月娘低着头恭敬的说着语气平缓。
叮的一声男人放下茶盖,低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一切照旧,那件事打探的如何了?”。
“人已经都散出去了,还没有消息回来。”如娘不敢怠慢赶紧回答。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仿佛那男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如娘站了一会见他没有什么指示,她知道主人的脾气福了福准备退下,刚刚转身身后又传来低沉的声音“要快!”如娘再转过身看去主位上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她抿了抿绯红的嘴唇,伸手拉开门抬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