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情做到了,她就是凌贞楠一辈子活在痛苦里,永世不得翻身,可凌贞楠依然还是很痛苦,一股透彻的心惊与悲凉浓浓的包围了她,这个女孩才二十岁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她却用这样极端的手段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是她需要为自己的错事付出的代价吗。
“梦情,梦情……”凌贞楠哭的不成人形,周围的群众将他们团团包围了,显得密不透风,可他们看着里面的这一切,也觉得悲从中来。
罗绍琛听到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哭声,脚步默然停在人群外围,浓重的殷红的鲜血已经慢慢流到包围圈的外围,这时候意味着,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答应了教授娶他的女儿,照顾她一辈子,他答应了,也正努力的做着,可是感情不是交易,他可以给她一切,惟独给不起的,是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
张梦情的手上也沾染了鲜血,她的呼吸急促,显然身体正遭受着惨烈的痛苦,她的手慢慢举起,似乎是想去触摸凌贞楠的脸庞,可是似乎距离太远了,她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一个用力,嘴里的鲜血便会不停的涌出来。
可是她的面容又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垂下无力的手腕,低声说:“我还是输给你了,但是,你也不会得到的,我会永永远远看着你们,让你们一辈子无法在一起,我要让他永远记住我,不要忘记我……呕”她嘴里的鲜血又往外冒,触目惊心,无比的吓人。
凌贞楠急切的说:“好,我答应你,梦情,你别说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答应你好不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答应你,永远不会跟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我已经做到了啊,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走上这条路呢,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梦情……”凌贞楠泣不成声,她手上托着的女孩眼神却飘远了,她看着人群外,弥留之际嘴里还喃喃念着:“师哥……师哥……”
罗绍琛拨开重重的人群,眼神悲痛的看着眼前这个陷入弥留的女孩儿,他将她从凌贞楠的手里接过来,道歉:“对不起,梦情,是我对不起你,梦情,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傻。”他是跪在地上的,他不停的对张梦情道歉,祈求她的原谅,“梦情,你撑着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好不好,你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张梦情轻轻的笑了,勾着新月一般的唇角说:“师哥,你最后再亲亲我吧。”她闭上了眼睛,可是笑容那么平静,罗绍琛慢慢低头,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她嘴角的笑意更大,手却无力的垂了下来,头也侧向一边。
凌贞楠呆呆的跌坐在地上,罗绍琛轻轻的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失声痛哭。
这个傻女孩儿啊,她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在他与凌贞楠之间滑下了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这让他如何能放得下,如何能忘得了。
医院的太平间外面。
凌贞楠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而张梦情已经成了毫无知觉的一具冰冷的尸体,被冷冻了起来。
她到底是没有等到救护车,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故意选择在凌贞楠的面前自杀,就是要让她心里一辈子歉疚,一辈子无法摆脱这个噩梦。
凌贞楠的全身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冷的冰入骨髓,透心寒。
警察给他们做了笔录就回去了。本质上这就是一起为情自杀的跳楼案件。
罗绍琛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待看清是罗绍琛,却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他的外套掉落在地上,她是那么的害怕,害怕的要与他保持距离。
他也没有勉强,声音嘶哑的犹如柏油马路上拖动的铁铲,“那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
她也知道这不关罗绍琛的事情,所以匆忙留下一句对不起便匆匆离开了。
叶家成不在,家里显得空荡荡的,凌贞楠抱腿蜷缩在沙发上,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害怕与惊慌包围了她,她还停留在今天的震惊里无法回过神,仿佛一闭上眼睛,张梦情那张带血的面庞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那些冰冷又似诅咒的话,更加让人绝望。
夜阑人静,一点风吹草动便让人心乱如麻,惊怵的害怕。
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却好似听到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滴水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呼吸都那么困难。
她将被子从头盖到脚,佛说相由心生,现在她真的懂了,她的害怕她的内疚让她变得疑神疑鬼,一下子没了安全感。
连最后如何睡着的都忘了。
可是又好像没有睡着,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让她惊醒。
她不想回去让父母担心,可是没有叶家成的房子如此冰冷而安静,整日整夜,她都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走入了一个牢笼,成了一只被困的囚徒,得不到救赎,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不过短短的几天而已,她的人就急速的消瘦,瘦的快脱了形。
她打开门,外面的安又宁被吓得不轻。
凌贞楠很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她如一朵饱满的玫瑰花瞬间失去了养分,如今只剩下腐烂的花瓣。
安又宁将她推进屋内,又将带来的吃的拿进屋内,她说:“我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就这么亏待自己的,这样你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好呢,你坐着,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没什么胃口,你别麻烦了。”凌贞楠帮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在厨房忙碌,忍不住说,“要是让他们知道是大明星安又宁亲自给我下的厨不知道别人会作何感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太亏待自己了,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你这么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看着她熟练的切番茄蔬菜,凌贞楠竟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听到安又宁说这些,她的身体狠狠一震:“你也知道了。”
“都在一个小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我只是这几天刚好也有事,今天才抽了空,你的心情也要放宽些。”
这几天,她每天只要睡着了就从噩梦中惊醒,哪里能放宽心呢。不过她还是对安又宁说了谢谢:“你跟蒋先生,你们……”
她原先很好奇他们究竟有怎么样的过去,可是现在,她没有什么心情追问,她只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安又宁耸了耸肩,语气淡然:“为了孩子,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可仅仅是为了孩子。正与他们来说,似乎没多大关系。
“为了孩子,你们也是应该在一起的。”
安又宁给她做了一个蛋炒饭,米粒晶莹剔透,鸡蛋嫩黄,配上一些嫩绿的小葱,盘子的外延还有一圈切得均匀的番茄,看起来的确是秀色可餐,她还细心的帮凌贞楠配了一碗紫菜汤。
“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这样下去可不行。”
可是凌贞楠看着那番茄,心底又浮现起那粘稠的鲜血来,顿时一阵作呕,跑到洗手间吐起来。
安又宁急忙跟进去:“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
她吐的很厉害,几乎吐得虚脱,脑子里都被那血淋漓的东西给沾满了。
安又宁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拿了一块毛巾,等凌贞楠出来的时候,那些西红柿已经被处理掉了,安又宁有些自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不要紧。”她虚弱的笑了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开始吃饭。
安又宁一直默默的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她说:“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么一天,看来命运真的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啊。”是啊,当时安又宁还以一种强者之姿出现在她的面前,认为罗绍琛应该是她的,可是时至今日,她们似乎有了想通的命运,谁都相思,可是谁也得不到。
所以女人的感情也从一开始的仇视变成了现在的惺惺相惜。
“其实这几天邵琛也不好过,他整个人也瘦得厉害,张梦情的葬礼就在后天,到时候你,要去吗?”安又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凌贞楠似乎有所触动,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勺子:“总应该去的。”
安又宁拍拍她的肩膀:“其实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她还那么年轻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实在很残忍,如今已这样的方式结束,也许不能说不好。”
“可是她才二十岁,而且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凌贞楠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是看着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她甚至觉得是这双手将她从顶楼推了下来。
警方已经查看了当时的闭路电视,她们对这个女孩独自一个人上到顶楼,最后又用残缺的双腿爬到围栏外面,纵身一跳,表示非常的震惊。
凌贞楠常常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得不到救赎的痛苦是无声的悲鸣。
安又宁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对了,叶家成呢,这个时候不在家,他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