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似乎是一种美，似乎是一种超脱于人类所有造物的美。
陈木看着稀稀拉拉的在黄土中生长着的植被，有些感慨。
黄土高原也是荒凉的，但却不自觉地给人一种莫名的厚重和醇厚感。
可能是因为那起伏跌宕的沟壑，可能是因为所承载着的千百年的历史。
无论如何，总归是和眼前的荒原不太一样的。
可能也是因为过于平坦了吧，一望无际，似乎能和天边的红日相连，倒也颇有几分《紫日》里面的那种荒谬和矛盾感，只不过没那种生机罢了。
似乎这些景物不应该如此的组合起来，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造物主的一个小小的错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倒也颇得几分真意啊，如是想着，陈木笑了笑，斜倚在自己那辆二手丰田SUV上，一时间想发些感慨和评论，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里的生活，人总也没那么多，自己也不是什么喜欢和别人交流的人，更何况景物是那般的壮阔，让人也就没了需要倾诉的必要了。
她在这里，倒也不是专门为了看风景，而是被一个电话叫了出来。
算得上是老熟人了，或者说是仇人吧，或许两者兼有之吧，反正总归是有话可说，有事情可以一起回忆的那种人。
“你来了”，一个女声响起。
“毕竟是你打电话，我总感觉需要来一下”，陈木也没有回头，而是一如既往的看着眼前的荒原和落日，和对方一样的随意。
对方走到了陈木的身边，和陈木一样，斜倚着那辆SUV，不过彼此之间倒也隔着大半个车身的距离。
长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的让它在微风中有几分波动，白皙的皮肤，小巧的脸庞，来者的一切都和眼前的这副景色格格不入，就像是《清明上河图》里面画了一个宇航员一般。
很难说明这种格格不入感究竟具体是什么成分，但却也多少明白它来自于那个人。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保持了一段时间，陈木开口问道，口气很随意，似乎两个人算得上是朋友一般。
“还行，倒也没遇到什么大的困难”，对方如是回复道，语气依然很随意，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怎么突然想到要见见我了？”，陈木继续问道，似乎面对的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台必须输入才能有响应的机器一般。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吧”，陈木如是继续道，却也没什么追问的急迫，甚至还嘴角挂着微笑。
“的确，不过听说你最近要回去了，我想或许需要见见你”，双手插入裤兜，对方左右转动了一下脖子，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给出了解释。
“为了什么？”，陈木问道，看向了对方。
“你应该是不会为了和我和好才来的吧”，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容，用着近乎于开玩笑一般的语气，陈木问道。
“嗯，那倒是，我恨不得杀了你”，点了点头，对方的语气带着些难言的仇恨，却依然保持着静止的姿态，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你和老张还有联系吗？”，对方如是问道，也让陈木有些意外。
“老张？你这么说让我倒是很意外”，陈木挑了挑眉，难得的有些惊讶。
“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对方如是问道，同样有些难得的凝重。
“嘛，听说就是大学毕业了，也就打打零工，不过最近的话我也不太清楚”，陈木考虑了一下，如是道。
“是吗”，有些不置可否，却不知道是在对什么表示疑问，对方在陈木的眼里莫名的多了些飘忽感。
“你怎么不回去见见他呢？”，陈木问道，似乎显得很疑惑。
“明知故问的你，总是这么可恶”，对方也看向了陈木，眼神显得有些凌厉，语气也很凝重，尽管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到什么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都已经好几年了，我不觉得老张会因为那种事情不原谅你”，陈木倒是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景象，才继续道，“反正他也拒绝了我”。
“你是不死心的，我知道”，对方也和陈木一样看着远处的景色，语气却还是很凌厉，给陈木下了个定义。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
“我偶尔会从道德上产生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感”，陈木开口道，“但做了的事情是不能后悔的，况且我现在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傻子”。
“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吧”，陈木继续道，带着些追忆往事的感慨。
“贪婪的女人”，摇了摇头，对方显得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狠话。
“不过我倒也真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对方如是道。
“你亲手把他变成了一个虚无主义者，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活到现在的”，对方看着陈木的侧脸，似乎能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一般，如是道。
“看来你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嘛”，笑了笑，陈木并没有驳斥这种指责，而是嘴角挂起了大大的笑容，仿佛这就是最有力的回应一般。
“他总能找得到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不利境地中”，想了想，陈木还是继续道，“放在建国前，大概就是个中间路线吧”。
“左右逢源的墙头草罢了，你基本上堵死了他再一次变成那时候的老张的可能性”，对方显得有些不屑，却也有些不知所谓的如是道。
“只有人存在，人的本身存在，才能去谈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有些感慨的意思，陈木却也没有看着对方的意思。
“需要我帮你带点什么消息吗？”，陈木道。
“不了，我到时候回去见他的”，考虑了一下，沉默了一阵，第五如是道，带着难以言喻的坚定，似乎一切都会如她所预料的一般。
“是吗？”，笑了笑，陈木的语气很像刚才的第五说这话时候的语气。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那就再见了”，第五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这么离开了，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再见吗？”，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陈木反倒是停留在原地，不过嘴角的笑容倒还是一如既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