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能总不会和自己所预想的最好结果或者最坏结果一样吧,它往往介于两者之间。
如是想着的老张感受着左肩上猛烈的跳动着的疼痛以及湿润,看着眼前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的意思。
他没有站出来挡在第五的面前叫陈木放下枪,更没有惊恐的让陈木马上开枪打死陈木,他只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坐在地上,毫无风度,甚至略显丑陋和虚弱的看着。
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
“老张,你还能动吗?把那个东西捡起来”,陈木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似乎根本没有在今天晚上的事情中受到任何的伤害。
“哦哦”,应了两声,老张有些艰难的侧着身子前倾,用着个相当高难度,也很不舒服,却是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左臂各个环节之间的相对位移的动作,伸直手臂够到了那个黑色的立方体。
摸起来很平滑,但却和光滑的鹅卵石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种冰凉的,却没办法改变的圆滑罢了。
不算太重,之前猫四也说过,这个东西的重量是一千克。
将之拿起来,老张血液也终于被左袖吸饱了,以至于有些甚至淅沥着滴落到了那个立方块上。
如果放在各种玄幻小说的开局中,这大概就是一个老套的有点让人厌烦的滴血认主的桥段吧。
不过老张没被退过婚,也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和这个世界上所生活着的其他活生生的人类一样,老张是个复杂而又具体的存在。
所以这个立方体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安静,也就是很科学很合理的事情了。
假如说这个立方体充满着高科技的外观,或者猫四告诉他们,这玩意里面装着是反物质,或者是其他什么只要启动就能炸毁地球或者导致地球生态大变化的高能量物质,老张或许都会很激动,至少在触碰乃至拿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会是非常激动的。
人类的命运就执掌在自己的指尖,这种权力与强大的力量所带来的快感,说不定真的会让老张在其中迷失呢。
但是猫四说了,这玩意能控制地球上的所有的核弹,或者说链式反应的发生,无论你如何降低核燃料的浓度和体积,只要想,就能让他们发生。
虽然感觉很牛逼,但似乎就不是那种绝对的,超越人类的努力可以解决的自然科学上的无解危机,反倒是有些自降档次的变成了社会科学层面的人类可以解决的危机。
只要全人类销毁世界上所有的核燃料,或者说只销毁世界上现存的所有的核武器也行,不都能让这个东西变成无用功吗?
老张在当时听到猫四关于这个物体的描述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这样的。
但很显然,假如人类社会存在一个类似于王蓁一样的集体意识管控着人类整体,或者说有个联合政府也行,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但对于现代世界而言,至少在民族国家是国际政治的主体的当下,全人类一起销毁核武器,实现无核化,只不过是一个渺远的梦想罢了。
怎么保证你销毁了我没销毁呢,那岂不是马上获得一段无敌的时间吗?毕竟核武器不是水果刀,不是来个铁匠都能打造出来的东西。
这个东西的存在,即使被任何国家所知晓,都意味着新的世界大战的出现,而且是绝对的。
原因也很简单,只要我销毁所有的核弹,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的核弹对于我而言,就相当于我把我的核武器直接放在你的国家了。
在失去制衡的情况下,和平将变得无比的脆弱,战争或者一方的毁灭,或许就是二选一的最终抉择了。
毕竟销毁核弹也不是小事,尤其是核弹越多的国家越难以隐藏自己消灭核弹的踪迹。
那么一个无解的困境就出现了:
人类的某一方掌握着这个东西,在今天必然会导致其他国家也都明白这个东西的存在,或者至少是明白有某种存在使得该国可以销毁核武器一样可以获得同样的威慑力,那么销毁核弹将变成一个两难的选择。
拥有者无论销毁不销毁,是很难得到其他国家的信任的。
最终的结果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冒险和试探,将成为最保险的决定,因为没人能保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社会学的规律和趋势,或许确实比冷冰冰,硬邦邦的自然科学定律要更加热闹,也更加精彩吧,尽管本质上有些黑暗,也挺苍白的。
老张很快就能这个东西的危险,但他却在此刻显得很随意。
又不是什么易燃易爆品,紧张或者轻松,并不会让它启动。
“第五,你觉得我会开枪吗?”,陈木的面容始终在黑暗中,但声音却有些调侃的轻松,似乎她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我不知道,你不是个会遵纪守法的人”,第五的声音有些沉闷,嵌在街灯的灯光里,老张坐在地上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究竟如何。
“我不会”,陈木倒是很干脆,直接如是回复道。
“你完全不需要找我们过来的,何必呢,添这种变数”,陈木问道。
“我想搏一搏”,第五如是道,尽管口气很冷淡,但老张却莫名的有些想笑。
他想起了自己在初中时候教师节全校庆典上自己所演的那个小品,一群人排座次,老二也站在了想要换个座次的那群人里面。
老大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想搏一搏。
尽管和现在基本上没什么搭调的,但他就是这么一个混蛋,会在这种时候走神。
“我们都不是曾经的自己了,你不是,我不是,老张更不是,你和老张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陈木如是道,显得有些怜悯的意味。
“你没资格替老张决断,他没变,我也没变,我们将和以前一样,成为这个混沌的世界中相互保护着的纯粹者”而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第五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有些声嘶力竭的如是道。
然后,相当迅速的从口袋里掏了什么出来,只是还没指向面前,就已经被枪响打断了。
“该说你卑鄙呢,还是该说你可怜呢”,陈木走了出来,枪口却没什么烟气,这在冬天的夜晚显得有些奇怪。
“我用的是橡胶弹”,可能是察觉到老张的疑惑了吧,陈木依然枪口对着在地上挣扎着的第五,侧着头对老张如是道。
“杀了我吧,这样我或许好受些”,即使在恳求别人,但却听不出什么痛苦和悲伤的意味,反倒是回归了那种冷淡,只是略微多了些感情色彩罢了。
究竟是什么呢?老张如是想着,被陈木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她如是道。
“那这个东西怎么办”,扬了扬右手里的黑色立方体,老张如是问道。
从老张手掌上拿过来的陈木突然像是扔石子一般,抡起了胳膊,就那么扔了出去,似乎扔的真是一块鹅卵石一样。
“好了,解决了”,笑了笑,陈木脸上带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但让老张却多少有种温暖的感觉。
“如果有人真能运气逆天,让它滴血认主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式把它启动了,那也算是人类的宿命吧,我想”,开着玩笑,老张就这么被拉着走了。
第五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走出去五六十米还回头看了看,依然趴在地上的第五,老张如是想着,心里有些莫名的疼。
不应该啊,自己应该早就对此麻木了吧,他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
就这样也挺好,如是安慰着自己,老张已经习惯于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了。
徒增悲伤罢了。
“我觉得我得离开了”,又走了一段,老张如是道。
“不继续陪陪我吗?你可是答应过,只要再给我打电话,再求我就给我个机会的”,陈木如是道,却没看着老张,而是看着前面的路。
“再说吧,我觉得也不用太着急吧”,老张如是回复道,显得有些犹疑,像个渣男。
“是吗?”,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陈木依然看着前面的路,手却放在了老张的手上。
“那就先从牵手开始吧”,笑了笑,至少从老张的角度来看是笑了笑。
“是吗?”,有点像陈木的语气,老张也笑了笑,却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