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见过的东西太多了吧,老张第一次站在城墙上,看着像是潮水一样从远处的森林里面涌过来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很惊慌的情绪。
或许也正是因为老张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吧,他才能带着一支刚刚从流民里面选拔出来的组合在一起的十人小队活着走下城墙。
而这一次,老张看着城下三五百步之外的稀稀拉拉的队列,也自然不会有什么焦急的情绪。
这才是这座边城的日常中经常出现的敌人:
活不下去的南奴,几乎是本能朝着她们的北边,也就是老张所在的这座城的方向进发,路途中会淘汰或者直接吞食掉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老幼,最后活着到达目的地的,也就是清一色的青壮了。
假如她们遭的灾比较严重,或许会出现一个个的部落为单位的入侵,但目前出现在老张眼前的,也就只有些勉强聚合在一起,吵闹喧哗声大到老张这里都能很清楚的听得到。
很显然,这和上一次老张他们这些炮灰所面对的南奴中的精锐,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呼,这才对嘛”,维克特长出了一口气,老张即使不用偏头,也知道身边这人有些放松了下来。
“保持警惕,记得咱们练的时候我教给你们的,举好你们手里的藤牌,疼死也不能放下来,这东西不仅救你的命,还能保住你后面的人的命”,老张却冲着自己右手边的九个人如是道。
作为上一次大战之后幸存下来的少数人,他依然是个小队长,手下管着上一次活下来的三个,和从源源不断地流民之中补充过来的六个,一共九个人。
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老张基本上都是在白天训练他们,晚上回去教自己妹妹读书识字之中度过的。
也不练体能之类的东西,毕竟老张自己穷的叮当响,每月发的军饷一般也就落手一半,根本负担不起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需要的物料。
除了练练队列,走走步,算是培养一下协调感,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小队的配合上了。
也算是得益于边镇军械管理的混乱吧,老张的小队拿着的兵器五花八门,老张拿着弓,腰里面有刀,还穿着一领布甲,算是整个小队里面装备最好的了。
而他手下的九个人,基本上都是穿着身麻布衣服,腰里扎着根草绳,脚上穿着些半旧不新的草鞋。
如果不是手里面拿着的武器和盾牌,这些人基本上和棚户区的流民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老张他们在这座边镇的管理者眼里只是守城的炮灰,只要给吃顿饱饭,随时都能从流民们聚居的窝棚那里招上一大批来。
军饷自然也就不可能发全,也就是账目上数字的一半左右,拨给的粮食也基本上是粗细混杂着,石子和些小虫子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
作为小队长,老张倒是也可以在自己该得之外再多扣下一部分,或者有点良心给自己发全了,剩下的平均分配什么的,和周围基本上都是扣上一大半甚至全部扣掉的小队长比起来,也完全可以说自己算是最有良心的了。
但他还是该发发,甚至自己损失了一部分给他们补了大半的缺漏,算是收买下人心,也方便他在之后的日子里指挥这些人。
这些人每个人手里只拿着一样兵器或者盾牌,但都是比较好的货色,和身边那些小队里面的人手里面拿着的半弯不直的钝刀,以及残破不堪的盾牌,还有让人怀疑会不会下一刻就散架的弓弦松动的弓是不太一样的。
而小队配合,也就是建立在这些人的相互配合之上的,每个人只练一样兵器,防御靠两个拿着圆藤牌和一个拿着大盾的盾手来做,远程攻击靠站在左右两侧的藤牌手后面的弓手来做,一旦敌人冲到四五步的范围时候,两个站在前方的大盾手后面的长枪手就直刺,一旦对方冲到盾前,则靠着长枪手两侧的短刀手左右交替砍杀,而老张站在中央,一旦有人伤亡或者哪方面压力比较大,就马上补上去。
成效嘛,比起上一次老张撤下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内城出动的精锐骑兵和步军,自然是大大不如的,毕竟在训练和饮食等各个方面都欠缺的很,但至少能让这些人从必死的局面中挣出一份活下来的希望。
“老张,你这么强壮,咋不去应征一下内城大人们的家丁,你读过书,又识过字,说不定当个家将也没问题吧”,维克特的左手依然紧握着弓,右手也一直不离开自己右手的箭袋太远,算是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却也有些放松的问道。
老张自然不可能说自己觉得大变将至,选择做那些精锐大概率就是送死,反倒是混在外城的炮灰里面更有可能活得下来。
“我不想当一辈子炮灰,我想回内地”,老张如是回复道,带着些半真半假的真诚。
“唉,内地盘剥的太严重了,要不然老子家里面百几十晌地,怎么会沦落到被押着过来当这鸟军”,维克特基本上三句不离抱怨和谩骂,人缘自然不好,不过老张倒是很喜欢他。
比起那些安于现状或者根本就是麻木了的人,敢骂骂,多少还存着些反抗的意思,也就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老张的一股助力。
只是现在,却还远不是时候。
所以老张没有回话,只是一如既往的笑了笑。
而在远处,喧闹声总算是小了下来,那些南奴似乎也已经排好了队列,朝着城这边开过来了。
“各小队弓箭手准备”管着十个小队的中队长总算是走了上来,在自己所管理的小队区到处的巡逻着,大声的提醒着。
而城墙正中央的一支来自内城的精锐射生队,也射了几轮出去,算是立个阵脚,等待南奴们通过那里,就立刻放箭。
一切都很流畅,而且也很顺利,不出预料的话,这些松散的南奴基本上根本不需要内城精锐的出动,光靠着老张他们这些炮灰就完全能挡得住。
“放”各处辖区的中队长下达着命令,老张和自己小队里的两个弓箭手也就随着大流各放了三轮箭。
而城下的南奴则被放倒了一大片。
这些南奴基本上没有装备,队列也排的很密集,算是弓箭的良好目标了。
而她们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错误一般,又有些极端的分散成了一大片,乱哄哄的冲到了十米高的墙根,用捡到的石头,土块甚至树枝,抛投着到城墙上,试图攻击墙上的守军。
虽然应该算是没什么危险,除非比较倒霉的被这些土块和石头砸到脑袋,但老张还是下了命令:
“变阵”
而两个藤牌手站在了弓箭手的身后,举起藤牌防备着从天而降的石头之类的东西。
两个短刀手站在藤牌手的后面,算是防备着根本不可能从背后偷袭的南奴。
老张则和两个把长枪放在藤牌手旁边的长枪手一起,在大盾手的掩护下,捡着抛上来的石块,递给两个短刀手,让他们沿着城墙扔下去,聊胜于无的提供些远程打击力量。
城下的南奴发着让人有些难忍的痛呼声,老张和三个老兵自然没什么感觉,毕竟那些南奴只是像人,却不是人,任何的心软,都只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而剩下的包括一个弓箭手在内的六个新人就多少有些不忍了,至少攻击速度放慢了,甚至还想着伸出头去看看。
结果非常简单,弓箭手被砸瞎了一只眼,另外一个长枪手则头上肿了一大块。
老张虽然面无表情,却也基本上把弓箭手提前开除出去了。
瞎了一只眼睛,弓箭手基本上也就废了,老张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把这家伙开革了,顺便在战后以此来教育剩下来的几个新兵不要心软,不要好奇,听从指挥之类的。
一切就这么进行着,很顺利,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着的你早就知道结果的历史上的战争一样。
只是谁都没意识到,骤变很快就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