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从前中午在床上睡多了之后一样,老张睁开双眼,伴随着一种几乎要炸裂开的,持久的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一样的头痛感。
而看着周围的环境,老张却也只是在片刻的茫然之后迅速平静成了一种波澜不惊。
还真是俗套的展开啊,老张如是想着。
少年在头痛的状态下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无人环境之中,下一刻跳出一个比较简约的机械降神颁发任务,顺便宣布些奖励和惩罚之类的,也算是一种符合现在这种纯白色的,透露着一种窒息和极端感的环境的展开吧。
只是他已经三十五了,也不是什么愤世嫉俗,遭人诬陷亦或者单纯的宅在家里的社会异端,甚至刚才还在家里一边跟自己的老婆聊着天,一边用双面饼铛摊着煎饼果子,算是享受着平凡的家庭生活,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多少也有些反差巨大吧。
但或许是经历了一些算得上是拯救世界的事情吧,他也没有太多的担心和揣测,只是安安静静的左右扭着头打量着,速度很慢,面无表情。
他知道,现在做些无聊的揣测,总归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可以说是在影响应该做的判断。
而他也的确没等多久,一个面孔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张,好久不见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和上半身出现在突然显现的,漂浮在空中的虚拟成像屏幕上,微笑着跟老张打着招呼,听起来算是个熟人。
“是吗?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保持着一些最低限度的警惕,老张想了想,如是开口道。
保持一些基本的礼貌,至少不是坏事。
“你比较喜欢叫我‘神’”,中年男子笑了笑,就像是地球上所有四十到五十的中年男子的笑容一样的普通。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老张也没废话,只是如是问道,很直接。
“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中年男子没有惊讶,依然保持着那种微笑。
“如果您愿意说说的话”,老张显得比较无所谓。
他提不起什么精神,总是如此,至少在结了婚之后总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得了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或许是因为安逸的生活把整个人都养的变懒了,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除了偶尔被自己女儿逗得大笑起来,或者和陈木处于一种生理运动的过程中。
有时回想起自己在结婚之前的人生,老张甚至会惊讶于自己那时候的有活力和有精神,惊讶于自己那时候的坚韧和勇气,就像那时候的老张不是他自己一样。
这种怠惰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以至于即使明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绝对可以危及自己生命的存在,他却依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种理性上的认识转化为一种感性上的情绪来源。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让老张好好的缓缓,好好的将当下的现状和脑海里对于自己家庭的担心用胡思乱想亦或者所谓的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变得积极些,对于这些背景资料一样的东西会感兴趣起来。
除此之外,即使在老张的面前杀鸡儆猴一样的杀几个人,他也一样会是一种比较淡漠的态度。
当然,要是暴露在孟子的面前,或许会被念叨几句“杀人者兵也,非我也”一样的话,然后被骂作伪善之类的。
“还是算了,等你忙完了再说吧”,似乎考虑了一下,至少语气上是顿了一下,自称为“神”的中年男子如是道,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变动,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变化,尽管从肌肉或者形状上来讲是变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让你帮我判断判断,哪个世界是真,哪个世界是假”,“神”如是道。
“您都已经是‘神’了,还需要我来判断这种比较唯心的事情?”,老张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种东西就算是放个小孩子在这里,都可以轻易地选出来吧,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心智成熟,有着健全三观的成年人呢?
而对于老张而言都是张口就能做出决定的事情,又何况更加强大的“神”呢?
“姑且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对你的奖励吧,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下,两个世界无论你选择哪个,另外一个都会被彻底的毁灭,不过生活在那个世界上的人们倒是不会有任何关于毁灭的想法就是了”,“神”笑着,说着有些残酷,但在老张听起来却也算是让他多少有些放下心的话。
与其痛骂老张不是个人类,或者说是什么冷血动物,没有一点同情心之类的东西,倒不如好好想想,选择一个世界,毁灭一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毁灭还显得很无痛,很迅速。
他也不想举些有关于微生物的例子,也无所谓选择哪一个,至少在现在是这样的。
“那我选择的那个世界会如何?”,老张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可以在里面生活啊,那就是你的世界”,“神”此刻在老张眼里,与其说是在说话的中年男子,倒也颇有些西藏雪原上那些看起来悲天悯人,却终究是死物一般的,坐视牧民们倾尽全力地供养的佛陀像一般,一样的微笑着,却也一样的无动于衷。
“那我现在生活着的世界呢?”,很自然的,老张如是问道。
“那两个世界里面就有一个嘛”,“神”的面容或许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在老张的眼里却显得多了些嘲讽。
“还有其他约束条件吗?”,老张考虑了一下,如是问道。
“当然,进去生活一下,找找看,想想看,你到底认定哪一个才是真实世界”,“神”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微笑,却又继续补充道,“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毁灭任何一个世界,然后将你送到你选定的,那个存活下来的世界里面去”。
看起来又是要拯救该死的世界了,即使这意味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毁灭。
但为了真实,为了真正的现实,虚幻的,人造的幻觉不是必须得被粉碎么。
他必须找出自己现在生活的真实世界,即使这意味着很痛苦的割舍什么的,但现实,或者说真实的世界才是唯一的,才是最美的,因为它的无法改变,因为它的复杂和矛盾,不是吗?
尽管他无比的痛恨现实,但那就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唯一可以相信的,会永远存在的东西了。
这不是很正确的吗?
这才是正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