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无比柔软细腻的身体安详地躺在摇篮里,温娅隔着医用玻璃窗看到了孩子,她抓着邹叶绾的衣袖,兴奋地几乎要叫出来。
“看到了吗?那是我的干女儿哦。”邹叶绾在玻璃窗上指指画画,她的模样也洋溢着无尽的幸福。
“看到啦!”温娅瞪了邹叶绾一眼,“这毕竟是我从鬼门关抱回来的孩子啊。”
邹叶绾把目光从孩子转移到温娅身上,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温娅的肩膀,用无声的力量安抚她。
当邹叶绾接到母亲电话知道她要来医院看望温娅和孩子时,顿时准备丢下温娅逃离医院。邹叶绾的母亲是她和温娅两个人的高中老师,又与温娅母亲相熟,来医院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妈看见你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一定会骂我怎么还没结婚的!”邹叶绾噘着嘴,打算临阵脱逃。
“不用慌,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温娅紧紧挽住邹叶绾的胳膊,拖着她走回自己的病房。“谁让你放着好好的盛景舒不要呢!”她轻轻嘟囔着。
“你再说,”邹叶绾羞红了脸,“再提他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提,不提。”温娅举白旗投降。
邹叶绾陪着温娅走进病房,两侧的保镖已经被撤掉。关上病房门的一刹那,敲门声随之响起,她一边感叹母亲的到来如此之快,一边不情愿地打开门。
“妈,你怎么那么快……”邹叶绾话没说完,便发现站在门口的是盛景舒和海澈。
盛景舒正正地对上邹叶绾的眼神,却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中的尴尬静默地持续了几秒钟,终究是海澈打破了沉寂。
“那个……你们聊,我进去看看小娅。”海澈找了个空子,钻进了房间。盛景舒在此之前已经专门来看望过温娅和孩子,所以海澈没有再次邀请他进去看温娅。
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两个人比较好。海澈心想。他深知两人十多年来的兜兜转转,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对于最终的结局,他依然心怀期待与肯定。
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他暗自祈祷。
邹叶绾的心上下窜动着,但她还是紧紧咬着牙,故作镇定。盛景舒知道邹叶绾正处在冷静期,一直躲着自己,所以没说话,打算直接循着海澈的足迹走进病房。刹那间,却被邹叶绾扯住了衣角。
他一下子愣住,低头看她的手。
“带我去见见你父亲好吗?”她的声音小小的,生怕被别人知晓。
“可以吗?”邹叶绾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让盛景舒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说:“好。”
邹叶绾随着盛景舒的脚步,乘电梯至医院顶层。穿过几个拐角和几条长长的走廊之后,他们走进了一间病房。病房装潢豪华,设备齐全,却免不了充斥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护工见到他们,起身礼貌地微微鞠躬,然后退出病房。
隔着盛景舒的背影,邹叶绾隐隐约约看到了病床上的人。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闭着双眼安详地躺着,全身插满了数不清的仪器,静谧的房间里隐约可以听到液体流动和仪器运作的声音。
她有些吃惊,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
邹叶绾感受到气氛的伤悲,她突然很想上去拍拍盛景舒的背,把他从伤感与难过中拉出来,然后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她没有这个勇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太假了不是吗?世上存在病痛,而有些病痛,从来不可能变好。
那又该怎么办呢?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渺了,只有两个人互相扶持才能战胜一切。如果父亲一定要离开他,那么就需要另一个人代替父亲去陪伴他。
希望您平安。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开口,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奇迹。
“我们订婚吧。”这是两人走出病房后,邹叶绾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看着盛景舒,眼神坚定。
显然,盛景舒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真的想好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用力点点头,冲着他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
如此迅速地做出这个决定,邹叶绾自己也吓了一跳。其实她也有私心,母亲无数次为自己的婚姻而担忧叹息,看到自己的同龄人都有了孩子的时候,她一定更绝望。
邹叶绾分不清这场所谓的订婚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抛开双方父母的想法,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需要一种仪式感宣告开始。不管他是不是那个最后会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她都想与他进行这样一场仪式,为彼此的生命留下无法磨灭的一笔。尽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过去。
自己心中仍然有着无法忘却的遗憾,邹叶绾深深清楚这一点,她一直努力想填补,甚至不在乎这份补丁是否真实。可是她同时也十分清楚,她爱他,自十年前到十年后,一直都是。只是胆怯让她一直逃避,不敢面对。
如果说盛父的病是一个契机,那也没错,她希望通过这个契机让自己向前迈出一步。以后可能会充满未知、迷茫,但只要和盛景舒一起,就会有面对一切的力量。
他惊讶又惊喜,怔了几秒,仿佛在辨认这是梦还是现实,然后犹豫着将她拥入怀抱,继而用力地拥着,几乎要将她捧起来。邹叶绾搂着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心跳里,欢喜又幸福。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低下头在她的柔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像风在林稍的漫步。
邹叶绾甜甜一笑,紧紧拥住他,靠在他坚强又结实的胸膛前,顿时觉得空气、星光,人间都值得。
她会永远记住这个时刻,这个夜晚。
盛先生,我们之间的爱终于让怯懦的我迈出了这一步。我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真的辛苦你了。以后的星辰大海,都由我陪你一起创造。
邹叶绾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漆黑的深夜茫然无边,繁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