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我看倒像个小混混。”青净撇撇嘴。
“刁民,怎么说话呢,小爷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绥王府小侯爷,永乐府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商权双手叉腰,纨绔霸道。
“这里是石河府城。”
“切,小爷不在乎。”商权一甩头,轻轻一跃攀上墙头。他回过头来,圆月仿佛挂在他的肩头,月辉从他的身侧洒下,朦胧而寂静,“喂,你这丫头,可不许告诉别人我来过啊。”
“放心吧,反正也没人认识你。”
商权突然觉得有点牙疼,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像个小老头,一点也不可爱。
鲜红夺目的色彩在墙头一晃,青净便听见了墙外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不太顺利,她嘀咕了一声“真没用”转身就回了房。
天刚蒙蒙亮,青净便起了床,厨房里已经忙碌了起来,今日是陆氏二小姐的招亲大会,玉三春雇了许多帮工,厨房那边儿也多派了人手烧水备饭。
“青姑娘,按你的意思,擂台已经在镇子口开始搭建了,刘管事派人传信儿说东家今儿晌午后不久就能到了。”刘元从厨房里端了碗臊子面,刚扒了两口,碰见往厨房来的青净,“今儿早上面还不错,你也赶紧来一碗吧,小四儿和小贵刚吃过,已经给镇子口送早饭去了。”
“嗯好,上午擂台能搭好就行,下午布置上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昨天订的那批东西到了吗?”
“到了到了,一起送镇子口去了,有人守着呢,不过青姑娘。”刘元吸溜一口汤面,拧着眉毛看她。
青净接过周厨娘递来的面,闻言偏头看着刘元,等候下文。
“青姑娘,那些东西,真有用吗?那都是女人家的物件儿,虽说是招亲,可是咱也想不通有什么用啊。”
周厨娘扭过身来啐他一口,笑道:“没用买来干啥,青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听她的就行,你呀,赶紧的吃完面出去忙活。”
厨房里帮工们也笑起来,青净扬起嘴角无奈摇摇头。
镇子口热闹的不行,家家户户都有人聚在这里看热闹,听说玉三春的东家小姐要在柳镇比武招亲,百姓们可来劲儿,正巧今天是上元佳节,往年看灯会游街也挺有意思,今年还有招亲大会,岂不是更有趣儿。
镇子里有些家境殷实的人家,也早早听见了风声,尤其是那些适龄的公子少爷们,跃跃欲试,康朝尚武,拿不下魁首,也能露露风采。
青净一上午都呆在镇子口,她没去擂台,找了个二楼的茶馆,临窗看着。
刘元指挥着帮工们按照她的意思继续搭建布置,红绸彩缎将整个擂台点缀如新,擂台四周高高低低的挂着许多个灯笼,不过这在刘元看来也全然不够夜晚时分照明所用。
忽然,镇子口外传来一阵喧嚷,原本聚在擂台前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让开。一行马车缓缓而来,近前一看,原来是陆府的人回来了,此时刘管事正坐在第一辆马车外,歪着身子与小跑来的刘元低声说着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看茶馆二楼,青净站起身冲他点点头。一行人继续往玉三春去,青净早已安排好,此时玉三春门口给店里报信的人也已经转过头来回到镇子口帮忙。
马车刚一到达玉三春门口,青净也早一步在此等候。
车帘轻轻摆动了一下,便被撩开,露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来,原是陆府嫡长子陆令阐。
跟着走下马车的是陆谦,身后还有两辆马车,陆令远率先露面,走到第二辆马车前,细心的扶着陆芸屏下车。
青净行了礼,尔后一行人便依次进了玉三春。
跑堂的几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在这柳镇,玉三春的生意那可是如日中天。
刘管事微微躬着腰,引着东家一行往客房去。
“青丫头,给二小姐准备的衣服跟着就送上楼去,不合适的咱可以再改改。”
“行吧,我一会送上去。”
说罢她转身去拿衣服,身后已上楼的陆令阐扶着凭栏正回过头来看她。
这衣服其实就是陆府二小姐今晚比武招亲之用,一身劲装,鲜红耀眼,以金线银丝勾勒点缀,很是英气。
行至门外,她听见水声,一名侍女正好提着空桶打开门,乍一见着青净,还唬了一跳。
小四儿亦提着一桶水上楼来,瞧见青净笑眯着眼打了招呼,他换过侍女手中的空桶,将盛满了热水的桶轻轻搁在侍女脚边,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这位姐姐,沐浴的水可够了?不够我再去取。”
“这一桶正正好,麻烦你了,这是小姐给的赏银,拿着吧。”侍女眉眼温和,从荷包里捻出一枚银角子递给小四儿。
小四儿不敢接,胡乱摆着手,可那侍女坚持要塞给他,小四儿满脸通红向青净求助。
“拿着吧,还不谢谢二小姐和这位姐姐。”青净眼角带笑,示意小四儿接下银角子。
小四儿只好接下赏赐,连连道谢,提了桶便回了后厨。
“这位姐姐,这是二小姐今晚擂台所穿的衣裳。”
青净柔柔轻笑,对这位侍女以及那屋里的陆府二小姐有一丝好感,毕竟侍女如此温和善意,主子想必也坏不了哪去。
“呀,快些进来,小姐都等急了。”
门内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原来是陆府二小姐的另一位侍女,粉面含笑,梳着双丫髻,很是俏皮。
“霜玉,潋滟,可是我的衣裳到了?”
一声轻唤,嗓音清脆,仿佛晨间鹊啼,令人耳目一新。
“是呢小姐。”
双丫髻的侍女名唤潋滟,此时笑盈盈的出来挽着青净手臂往屋内迎,一点不生分,倒让青净诧异许久。
霜玉拎着一桶热水,顺手关上门,去了浴房。
浴房内热气腾腾,隔绝了大半的寒气,屏风后,半人高的浴桶内,美人削肩,水珠滚动。陆芸屏抬手,身后霜玉踩上踏凳,缓缓往桶内加水。
“小姐,今日可累着了吧。”
“谁说不是呢,那家伙也太能跑了,跟个猴儿似的,不过他功夫可不怎么行,就是鬼点子多。”
“不过小侯爷接下了您的战帖,咱们今晚可得小心他的花招了。”
“这个我自然清楚,父亲与他作了约定,若今晚他正大光明赢过我,以后他再溜出永乐府城,咱们公良家也不再为难他,随他闲云野鹤或是鸡飞狗跳。”陆芸屏摆摆手,霜玉便捧了一碟果子上前来。
“也不知为何绥王会烦请老爷,这次回了都城,长公主指不定怎么收拾小侯爷呢。”说到这里,一向持重温柔的霜玉也不禁打趣了起来。
陆芸屏却更是恣意开怀,朗声笑起来,恍若风拂了银铃,脆声悦耳。
“指不定得被揍个鼻青脸肿哈哈哈哈哈哈。”
里屋内,青净正坐在杌子上,潋滟亦坐着与她拉话。
乍一听见那铃儿一般的笑声,青净便愣了一愣,这世家的小姐也并不如她一贯印象中那样,柔弱含蓄,也是有如陆府二小姐这般,洒脱随性之人。
“还没问过你的名姓与芳龄呢?”潋滟捧着小脸,眼神清亮。
“叫我青净便是,年初刚过了生辰,一十有三了。”
“呀,比我小了一岁呢,我呀叫潋滟,与霜玉一起都是从小伺候小姐长大的。我听说你在这里当账房先生,这可真是厉害了,头一次见着女子能做账房先生,我家小姐听了还夸你能干哩。”
“是么,二小姐谬赞了。”青净垂眸一笑,“幼时曾祖便喜爱教我算术,故而学了些皮毛。”
“我的衣裳呢?”浴房外屏风一撤,身着极轻透纱衣的女子便露了娇容。
“小姐,您怎的又这样穿。”潋滟撅撅嘴,很是无奈。
“同是女子,有何不可,你家小姐我在外边又没如此穿着。”
敢情您还想穿成这样去外边儿。
陆芸屏拢了拢秀发,发梢淌着水,紧跟着的霜玉正拿了帕子一点点擦干。
她稍稍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少女,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着了灰蓝长褂,随意挽着头发,真有几分小先生的模样。
“在下青净,见过二小姐。”
“不必拘礼,坐下便是。”陆芸屏眉梢微垂,大方随和,随即示意潋滟将衣裳呈上来,“颜色倒是正,来,替我抻开。”
霜玉应声上前,动作轻柔,展开了那红装,潋滟眸子微动,颇有些欢喜。
二人笑着替陆芸屏更衣,待收拾齐整,不由得眼前一亮。
陆氏的女子或许正是武学传家的缘由,故而女子也多显巾帼之风,着这一身红装,少了分娇弱,多了分气魄。
不知怎么,青净便觉着眼前晃了晃,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月色下同是张扬红衣的少年。
“嗯,不错,合身,打起架来也不拖泥带水。”
霜玉潋滟一听,无奈的翻翻眼,她们家小姐的性子真是一点也不像女儿家。
待青净回过神来,那厢的陆芸屏已褪了红装嘱霜玉收罢。
“听闻你是当初进山被那山林野兽所伤,一只大狗救了你,是也不是?”
青净一愣,望向对面,少女的眼中没有一丝恶意与轻视。
她嘴角一抿,渗出些苦涩:“应当是吧,听村民说,是一只金黄色的大狗将我送下了山,那时我已昏迷,全然不知。”
两名侍女听及此,不由得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是么,那小子原来一早便躲这边来了,害咱们一顿好找。”
陆芸屏嗤笑一声。
这么说,那大狗是有主的,而陆府此次要寻的人或许就是那大狗的主人。
她又想起了昨夜那人,自称小侯爷,嚣张跋扈,本事不大却气焰十足,他们要寻的会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