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王淑蓉和朱翊镠发生的事,被青鸟看见了,他的心头似被针扎一般地痛,他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也是,谁能说清他怎么会感到心痛,而一句话就能让他迅速好起来。
他飞回林子,坐在那常和黄阕一起看日出日落的大树枝上,紫青望着密林天际线,眼睛模糊了。
黄阕飞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难过的样子,脸上挂着泪珠,说:“你的头发……”
紫青扭头看着他,黄阕说:“怎么变色了?”
紫青一把搂着他,闷在他的肩上落泪,黄阕说:“你怎么哭了?”
紫青一直抱着他,流着泪,呜咽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想哭。”
黄阕说:“想哭,你可以哭,但你的头发……”黄阕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便止住了话。
等紫青平静了些,黄阕说:“训青林里的青鸟,化为人形,头发都是青蓝色,没有理由会变黑,这是怎么回事?”
紫青说:“我也不知道。”他看着黄阕又说:“她和另一个男子在一起,她开心地说着爱他,我听见了,心里却很难受,沉闷得根本提不起气来。”
黄阕惊讶地说:“你……别是动了真心吧?”
紫青说:“是,可那又能怎样?”
黄阕说:“你难道不知道训青林的青鸟禁止相爱吗?”
紫青说:“我知道,可有什么关系?那老妪都说了,这是两回事。”
黄阕一惊,说:“老妪?”
紫青为他的这一惊更惊,说:“是啊,林子里的一只老百灵鸟。”
黄阕说:“什么!训青林一直都只有雄性禽灵,怎么会有雌性?而且这林中只有青鸟和鹊族,哪儿来的百灵鸟?”
紫青疑惑地说:“是这样吗?”
黄阕说:“你这……唉!出事了。”没等紫青再说话,黄阕已经化身一只黄鹊飞开了。
黄阕飞出训青林,紫青因为疑惑和好奇便跟飞在他后面,他们向着远处的一座深山而去。
“放我进去,我有事禀报!”黄阕正向守门人说。
那人说:“没有羽令,谁也不能进。”羽令是青鸟一族出入羽寒宫的专有通行令,一块羽毛状的翡翠令牌。
黄阕说:“我来得急,忘带了,可这事是真的严重,快让我进去!”
这时,紫青正迎面走来,向守门人出示了羽令,那人扭头一瞧,立马作揖说:“少殿!”
紫青说:“放我们进去。”
那人疑惑地盯了一下紫青的黑发,然后拱手说:“是。”守门人向后走去,拿出一片青蓝色的羽毛。
黄阕一笑,说:“我怎么把你忘了?”
紫青说:“你那么急,要干什么?”
守门人在两道蛟龙盘缠的石柱之间化了一道青光,说:“少殿,请!”两人便走了进去。
黄阕一边走,一边对紫青说:“训青林有外灵闯入,要出大事了!”
紫青说:“啊?”
黄阕说:“啊什么!那事你怎么不早说?”
紫青说:“我不知道训青林没有雌性的规定。”
黄阕叹了一口气,疾步走去,紫青有些委屈地跟在后面。
走近一个大殿堂内,黄阕和紫青面对前方一坐在木雕展翅青鸾宝座上的中年男子,作揖说:“参见羽主!”
男子把紫青仔细一看,激动得站了起来,厉言说到:“紫青,你的头发何时成了这个样子?”
紫青一副不知事态严重的模样说:“爹,黄阕有要事禀报,还是先听他讲吧。”
这个一头黑发之间多出头顶一抹青蓝色的男子是羽寒宫的主人,蔚(此姓念yu,去声)瑾,青鸟一族的族长之一,蔚紫青的父亲。
蔚瑾走向蔚紫青,瞪了他一眼,便什么也不说就向着他的脸狠狠挥出去了一巴掌,掌声脆响,回荡了整个宽敞的殿堂。
黄阕吃了一惊,瞪着眼,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蔚紫青捂着脸一回头,嘴角已挂上了血痕,眼睛闪着泪光,说:“爹,你……”
蔚瑾怒斥一声,说:“跪下!”
蔚紫青眨着眼睛,把眼泪眨回了肚子,一弯膝便跪在地上。蔚瑾一下子湿润了眼眶,抬头望着天花板,呆滞了双眼。
蔚紫青抬头一看,心里很不是滋味,蔚瑾缓了一口气,语气还是有些平和地说:“你可知你犯了大忌,信使之事从此与你再不相干!”
蔚紫青一愣,摇头说:“不可能,不会的。爹,怎么了?”
蔚瑾说:“你明知训青林的青鸟不能相恋,你怎偏偏行了那事?”
蔚紫青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与其他有什么关系。
黄阕终于开口了,说:“什么事?”
蔚瑾一扭头,不看他们,只说:“我没脸说你干的丑事,我蔚氏青鸟的名誉到你这算是尽了。”
黄阕说:“羽主,紫青是不知道,才做了错事,您莫生气。”
蔚瑾说:“我怎能不生气!如果他不动了俗心,不与雌性交合,头发怎会平白无故变黑。”
黄阕幡然明白,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蔚瑾说:“化为人形的青鸟,头发由来就是青蓝色,一旦交配便会转黑,可那都是在族长的指定下,才允许。”他又看着紫青说:“你现在是有多大的能力,都还没有参选西王母的信使,竟可以自作主张!”
蔚紫青说:“我是做了,两者有何关系?我是因为爱。”
蔚瑾听他的混账话,更生气了,瞪眼抬起手,又准备打他一巴掌,刚蓄力要挥出手去,所幸被黄阕双手拦住,说:“羽主,不能再打了。”如果没有黄阕的一拦,这巴掌下去,估计蔚紫青嘴里的一半牙齿都得立马脱落。
蔚瑾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黄阕,收回了手,对蔚紫青说:“爱?那东西毁了多少生灵,摧残后无动于衷,不少修灵为了成大业,甘愿断了情根。你又可知黑了发的青鸟没有资格参选信使,成不了仙,蜕变不了神,所以现在不就毁了你吗!”
蔚紫青恍然一悟,顿生悔意,有些害怕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怎么会这样?那老百灵说,两者没有关系,她说没有关系的。”
黄阕立马说:“羽主,训青林出事了,有雌灵擅闯入内。”
蔚瑾一惊,说:“什么!”
黄阕单膝下跪,说:“是我们守护不周,让她闯了进去。”
蔚瑾说:“林外的慑灵障不是随便就可被破的,是何灵竟能不惧这屏障?”
黄阕说:“不知,是紫青看见的,她化身一老妪,说自己是百灵鸟,可林中从未有百灵一族涉入。”
蔚瑾有些紧张地说:“这事,我得亲自去看看。”他正着急地要走出去,想起了还在地上跪着的蔚紫青。
蔚瑾喊到:“来人,把这个罪徒拉去乌牢关起来!”话音刚落,门外几个壮汉走了进来拉起蔚紫青。
黄阕忙说:“羽主,紫青身为少殿,这样做,有失仪态。”
蔚瑾说:“他犯了罪,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黄阕还想说话,蔚瑾说:“废话少说,走!去训青林。”
黄阕看了一眼失落无力的蔚紫青,无奈地一旋脚,只得和蔚瑾一起走出去。
蔚紫青的母亲,武秦瑶是紫燕一族。八百年前,青鸟和飞鱼一族的一场大战,紫燕倾力帮了他们,最后成功将飞鱼镇压深海之底。当时青鸟的族长蔚吟晖和紫燕犹门第,紫昭城的城主武沧谂,一时兴起便许下一门亲事:将来自己的孩子出世,如若凑得青梅与竹马,便在蔚吟晖的孩子将信使之事完成后,结成秦晋之好。
果然,一年后,蔚吟晖的妻子诞下一儿,名蔚瑾,而武沧谂的妻子诞下一女,名武秦瑶,他们虽凑得了青梅竹马,也在长辈的相携下经常碰面,可是两人一见彼此就一人看另一人不顺眼,时常斗嘴打架,多的是无故生出的恨意,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感。
蔚瑾将信使之职完毕,成年后,蔚吟晖便提出要蔚瑾向武氏紫燕提亲的要求,蔚瑾万般不愿,可父命难违,恩义所在,他最终还是娶了武秦瑶,还被迫地和她有了蔚紫青。
蔚紫青在紫昭城降生,可他一出生便被蔚瑾带回了羽寒宫。他记得自小就一直被一群青鸟围着,很少见到母亲,她只是隔三差五来看自己,陪他练习飞行,教他武羽剑,那时的他是个内敛的男孩,虽然也渴望母爱,想清闲,但没有因为母亲经常不在自己身边而哭闹,没有因为训练苦而叫累。
后来,再长大些,他便被蔚瑾送去训青林,林子里都是各种大小粗细不一的树木,随处遍布着以供训练用的机关,训青林由鹊族守护,里面都是未成年的青鸟,他们在那里训练飞行,等待参加西王母的信使选赛,成功当选者,便入了仙界,成了神鸟,落选者就重回训青林,等待下一次的选拔。
从入训青林起,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母亲,幸运的是他在那里认识了黄阕,两人相处融洽,和亲兄弟一般,一起下水抓鱼,一起上树嗑松子,摇腿坐看朝起暮落,一起环山飞行,一起绕林武剑,简直快活得似一对乐宝一起度过了数年。
再后来,他长大了,对外面的世界满怀好奇之心,于是他独自悄悄飞出训青林,俯瞰广袤无垠的天地,还去了醒目的皇宫,在皇宫的宫后苑遇到了要抓住自己,吃了的朱尧媖,还有救下自己的王淑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