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汇善从山下归寺的萧索路上,看见一个抱着襁褓的素衣女子行走在路上,她扭头看见汇善,便欣喜地走向他。
汇善知道她是不时来若镜寺上香,赠香油的李太后,于是立足,向她双手合十,点头作揖。
李太后说:“见过汇善师傅。”
汇善疑惑地说:“李太后这是……”
李太后说:“彩凤有一事求于汇善师傅,希望您能助彩凤度过这一劫。”
汇善说:“太后说便是。”
李太后向汇善说明怀中婴儿的由来,李太后慢慢啜泣了起来,汇善摇头便说:“阿弥陀佛,罪过!”
李太后说:“有罪的是彩凤,他还只是一个婴孩,什么都不知道,汇善师傅慈悲为怀,一定会帮彩凤的,对不对?”
汇善说:“若镜寺是佛门净地,贫僧也早已六根清净,更不知该如何帮太后,太后另寻他人帮忙吧。”
李太后哭着,抱着怀中开始啼哭的婴儿忙跪在汇善面前,汇善愣住了,正要去扶起李太后,她就说:“彩凤已经寻遍四处各人,没人肯帮我们,汇善师傅,现在只有您能帮彩凤了,若镜寺佛光普照,您就度一度彩凤,度度这孩子吧!”
汇善说:“阿弥陀佛,太后先起来再说!”
李太后诚恳地说:“还请汇善师傅答应,收养这孩子。”
汇善叹了一口气说:“太后快请起,贫僧……答应就是。”
李太后开心地收了收泪水,站起来说:“多谢汇善师傅,多谢!”
汇善双手接过李太后递过来的襁褓,看见里面一双明亮的眼珠盯着自己,婴儿停止了哭声,说:“日后,贫僧会教导他做一不与世争的和尚,净六根通八识。”
李太后看了看孩子,双手合十说:“彩凤谢过汇善师傅!将来,还希望汇善师傅不要告诉他真实的身世,好让他此生就在若镜寺平安的度过。”
汇善一点头,又说:“阿弥陀佛!”
李太后拿出一串佛珠,解开了绳子,取下一颗佛珠放在了婴儿的胸前,看着他平静的肉脸,流泪笑了笑,又对汇善说:“彩凤告辞。”
汇善没言其他,只说:“太后好走!”
既然怕相认,可李太后为何又留了佛珠给孩子,以至十六后的今天出事,其实她只是单纯想给孩子留个念想,怎么也想不到,他能来到皇宫和自己面对面,道出一切。
李太后又看了一眼孩子,才不舍地转身。正要走下山,汇善怀中的婴儿就又哭啼起来,李太后只能忍着心痛,泪流满面地决然向着下山的路一步一步走去,就算他哭得再大声,她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这一路,她走了十六年,一个人守着秘密身居皇宫十六年,她爱他,可他直到死的那一刻,就连她为自己生过孩子都不知道!太后威严的外表之下,她每一天都在忍受着煎熬,承受着对自己和孩子的罪,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事情败露的一天,每一天都在忏悔,祷告。
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一次若镜寺,可她会经常派人给若镜寺送东西,觉悟能够在若镜寺不用干活都可以和其他师兄们一样,住上干净的僧廖,吃上可口斋饭,除了他年纪最小以外,主要原因就属,他其实一直都受到“特殊照顾”,在这样的“照顾”之下,他才能看了很多藏书楼的经书,懂得许多,也才深得主持和方丈的欢心。
可是李太后把襁褓送入若镜寺的十五年后,朱翊钧因心邪的侵入不得不住入若镜寺,就算李太后再三叮嘱不要和寺里的僧人交道,他在寺里一直冷着面孔,臭着语气,给人难以靠近的模样,可最终他还是认识了觉悟,后来还将他带回皇宫,亲自掀开了秘密的帐幕。
觉悟从慈宁宫出来就一直走着,走过很多大小的宫殿,走过一串串红墙和黄色琉璃瓦,走过很多宫女,太监和侍卫,时间安静地流逝了很久,他终于看见出皇宫的大门,他加快步伐走去。
“觉悟!”觉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忙回头一看,是觉树。
觉树走近他说:“你急着要去哪儿?”
觉悟说:“我……我后悔了,我们不应该下山,来这里,我后悔了,我……后悔……”
见觉悟要哭的样子,觉树走近一把将他搂入怀中,说:“别哭,你是要普度众生的和尚,别总是哭唧唧的。”
觉悟在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放开了觉树,看着前面的宫殿说:“这里就是一座囚牢,我本想助里面的人出来,可没想到,现在却将自己困住,我不能困在这里,我要出去!”
觉树扬嘴一笑,说:“我们一起走,离开这皇宫!”
于是两人就并肩走出了皇宫,远离了赤墙,黄色琉璃瓦,走出了这块伤心地,走出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出宫后,觉树领着觉悟来到名苑楼,让觉树失望的是里面的老板已经不再是千黛,闫奚也离开了,原来千黛早已将名苑楼卖掉,真的去寻那上千年的灵士。
之后,行走的路上,听完觉树从头到尾地向自己说明完,觉悟说:“原来当初救你,让你帮忙杀冯保之人,就是她。”
觉树说:“嗯,千黛付出所有只为报仇,可是我却没能帮到她,也不知现在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她救了我,我却连道声别过都不能,哎!”
觉悟说:“有缘,你们自会再见,这不怨谁。”
觉树叹了一口气,说:“有缘会再相逢,没错!……走吧!”他笑看觉悟,突然变得就像一个刚入世的少年。
行至城郊的一处人家,觉悟有些口渴,于是就前去讨水喝,三扣门后,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
“老施主,小僧途径此处,能否施舍一碗水喝?”觉悟向她说到。
老妇人瞧了瞧觉悟和她身后的觉树,又转身看了看屋内,好像是在听声,可是什么也没听见,就小声地说:“小声一点!……可以,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取碗水来。”
觉悟有些疑惑,但只是作揖,放轻了声音说:“有劳施主!”
正要走,她又回头对觉悟说:“我这地刚扫干净,你们别进来,免得弄脏了,我老太婆爱干净。”
老妇人转身走了去,很明显看得出她一直有意放轻脚步,觉树说:“这老太婆有意轻声,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觉悟看了看里面的宅院,虽然不大,但是可以看得出,里面住的人不止那老妇人一个,说:“应该没事,喝口水,我们便走。”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笑声,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声音,然后又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之后,是男子和女子争吵激烈的声音。
觉树说:“怎么回事?”
觉悟也是一脸迷惑,还没说话,老妇人就端着一碗水,迎面走来,说:“水,你们喝吧。”
觉悟作揖后,接过碗,说:“老施主,里面争吵的,是何人?”
老妇人一下紧张了起来,说:“说不得,说不得!”
觉悟喝了一大口水后,说:“如何说不得?”
老妇人说:“小和尚,你们喝了水就走,别问了。”
觉树说:“老妇,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可以帮你。”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帮不了,帮不了的。”
觉悟将喝干净的碗递给了老妇人,她说:“你们走吧。”
老妇人正准备关门,从屋内就跑出来一男一女,笑声连连,女子转眼便看见了门外的觉悟,忙走来喊到:“等一等!”她身边,那年轻力壮的男子顿时呆滞着面色和眼神,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