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厢房的床上,他站了起来,想起后院菩提树上还有些黄色的叶子没有变绿,于是打算再去念诵。
正要出门,走来了满面祥容的觉诚,他端着一个小笼屉,看见觉悟就说:“小师弟,你醒了!”
觉悟作礼,说:“师兄!”
觉诚走进房间,把笼屉放在桌子上,说:“觉聪发现你昏倒在后院的走廊上,是给累的。”
觉悟说:“我要去救觉树。”
看着觉悟正要走去,觉诚拦住了他,说:“哎!你一个人是救不了他的,他现在没事,你别担心!”
觉悟说:“他是因为我才受那么重的伤,我不能让他就一直躺在那里!”
觉诚说:“你难道还想为此再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吗?”
觉悟一愣,说:“我……”
觉诚说:“你想救他,先把自己的气力恢复了些再说。”他一脸弥勒佛真诚的模样,让觉悟不得不听他的话,他拉着觉悟走到桌边,又说:“小师弟,看看,我给你弄什么吃的来了!”
觉诚打开了笼盖,热气扑面而来,觉诚说:“青蒿团!”
觉悟往里看了一眼,肚子一下子就咕咕叫起来,觉诚一笑,说:“饿了吧!”然后他用筷子夹出一个团子递给了觉悟。
觉悟接过,忙吹着热气,往自己的嘴里送食,吃了一大口后,看着觉诚愣住了,觉诚紧张地看了看笼屉,又看着觉悟说:“怎么了?”
觉悟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他咽下嘴里的青蒿团,上扬着嘴角说:“太好吃了!师兄做的青蒿团又甜又香又糯,是最好吃的了!”说完,就不经意掉下一滴泪水,青蒿团是甜,可他那泪水却是又咸又苦又涩。
觉诚喜笑颜开,说:“嘿嘿,小师弟就会说我做的东西好吃。”
觉悟又吃了一大口,鼓动着嘴角,啜泣起来,落了好几滴泪水,觉诚疑惑地说:“好吃就多吃点,可你怎么哭了?”
觉悟一边咽着,一边摇头,又一边抬手擦去自己的泪水。觉悟将笼屉里的青蒿团全吃完后,揉了揉肚子,说:“感觉好久都没有吃那么饱了,还是在若镜寺好!”
觉诚一笑,说:“小师弟,这段时间,你不来找我要吃的,可老想你了!说说,你在京城都玩了些什么?好玩吗?”
觉悟一愣,说:“我……”然后看着觉诚满脸期待的样子,说:“京城什么玩的,吃的都有,就是没有若镜寺好,没有师兄你做得好吃!”
觉诚笑着说:“小师弟,你就别恭维我了!说真的。”
觉悟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觉悟什么时候骗过师兄,你了!京城每天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揣着不一样心,有的人揣着红色的心,有的人却揣着黑的心,还有人的心……让人看不透,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觉诚看着他那让自己难懂的眼神,说:“人心不都是血红色的嘛,怎会有你说的那么多颜色?”
觉悟说:“可京城的夜晚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月光之下,满城的灯火,还有如星辰般的孔明灯徐徐升空,那景甚是祥和……”
觉诚看着觉悟欣然的眼睛,向往地说到:“那一定是美得不可方物!”
觉悟转言又说:“其实哪里都不如若镜寺,以前在若镜寺多好,不用闻人所闻,见人所见,清静!”
觉诚坦然一笑,说:“这不回来了吗?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好好待在寺里,岂不如愿!”
觉悟向他把头一点应声后,却是一惊,说:“我得去看看觉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些!”
“哎!”觉诚叫着,看着觉悟走出门去,他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那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悲戚与怅惘。
走近竹林,觉悟远远就看见觉慧和两个厉炼堂的弟子站在路口。
“师兄!”觉悟作揖说到。
觉慧双手合十点头后,说:“觉悟,你来做什么?”
觉悟说:“我进去看看觉树。”
觉慧看了看觉悟,只见他双目之间充溢着无比的渴望,然后他转身示意了一下其他两个拿棍的和尚,他们让开后,觉悟又向他们将自己的双手一合十就走了进去。
走近莲花座,觉悟看见彩色粉光不断撒去的觉树还闭眼躺在原来的地方,不曾挪动半寸。
他还看见旁边站着汇光,于是觉悟向他作揖,说到:“主持!”
汇光没有回头看他,只说:“你倾力救他,他会醒过来的。”
觉悟又看了一眼觉树,说:“主持,飞鱼是何物?”
汇光叹了口气,转身对觉悟说:“凡知悉者,都知道那是一种闻之惊骇的禽灵!万年前,深海孕化了一群不死鱼,他们修炼千年后长出翅膀,于是就成了能在空中飞行,能在海里遨游的飞鱼!后来,飞鱼的势力日渐增长,到了上天可与玉帝王母道友,入地可与阎罗称兄的地步,他们还妄图灭尽世间所有禽灵,独占一主!就在八百年前,青鸟和紫燕共同倾力才将飞鱼族镇压深海之底。”
觉悟说:“可如今,他们是如何出来的?”
汇光说:“不知,但一定是心怀叵测之人将镇印打开,才放出了飞鱼。”
觉悟说:“飞鱼既然已经被放出,他们还到处收取精气,那就是说,他们一定蓄意再作孽!”
汇光说:“没错,看来天下是又将有一番不太平了!”
单单一个世刹就让他们如此为难,就足以见得飞鱼是有多强大,在人力之外,究竟有多少灵力是可以与天地比拟啊!
一个石洞之中,依稀可以听见水滴击打在石头上的声响,一束光从上方的洞口投射进来,恰好照在被锁灵绳捆住的尤身上。
听见脚步声在前方的黑暗中渐行渐近,尤微微抬起头一笑,他的笑还是那样叫人入迷,之后便说:“那当日该死的灵,现在可还活着?”
觉悟走近亮光中,说:“他在若镜寺,自然好好地活着。”
尤笑了笑,环顾着四周,尽管都是石壁和黑暗,他还是不住地点头,说到:“嗯!这能困住我,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他转而冷着脸孔,看着觉悟说:“因为……就连青鸟和紫燕都不能!”
觉悟走了两步,说:“你身上的是锁灵绳,若镜寺降灵的器具都是佛祖赐予,对所有灵都有用。”
尤惊奇地看了看身上的绳子,说:“所有?”
觉悟点头,说:“天上,地下,世间……所有!”
尤扬嘴一笑,说:“已经八百年了,没想到世间出了这么一个若镜寺,看来我们光复的大业,要想短时间成就,似乎并不容易,可我们也绝不会言弃!”
觉悟说:“飞鱼当年的所做本就天理难容,从生而来,邪不胜正,这是固有之道……”
尤怒斥:“你懂什么!飞鱼是最有抱负的禽灵,其他灵类敢有此心称霸禽灵吗?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没有那能力!”
觉悟摇头说:“阿弥陀佛!”然后又说:“可最后,你们不是也被青鸟和紫燕镇压在了深海之底吗?”
尤故作一笑说:“你们都说是青鸟和紫燕合力镇压了飞鱼,可真实的情况,谁道明白了!”
觉悟有些疑惑,说:“什么意思?”
尤说:“区区青鸟和紫燕,飞鱼怎会怕!那之前,飞鱼可是灭过丹鹏和玄鲲两大灵,还有其他不下十种的禽灵!世间弱肉强食之轮回事本不该天界插手,可这一切,只因为青鸟靠着自己和西王母有些交情,才得到西王母的协助,将他们羽化青鸾和紫凤,两者才能合创镇印。”
觉悟说:“你们是如何解除镇印,从深海之底出来的?”
尤慢慢冷起了面孔,说:“深海岸上有一灵,粟花灵,道行万年之久,数月前是他解救飞鱼族重见天日,而他,便是如今的东吁王。”
觉悟说:“东吁王?他为何要将你们放出来?”
尤扬嘴一笑,说:“志同道合,自是想得到飞鱼的相助。”
觉悟说:“相助何事?”
尤说:“给你这秃和尚说了也不懂,不过……应该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行动。”
觉悟满脸的疑惑,说:“他定不会为了什么好事放出飞鱼,生灵涂炭才是你们这种灵干的孽事!”
尤笑了笑,说:“干大事总要有点牺牲,或许你没猜错。”
觉悟大惊,说:“你们杀害了太多灵类,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尤又故作一笑,说:“那么现在,这惩罚已经到期,该是飞鱼复八百年镇厌之仇的时候了。”
觉悟说:“若镜寺绝不会让飞鱼再行当年罪恶之事。”
尤嘲笑了他一番,说:“这若镜寺天下恐怕只有一个吧!你可知飞鱼有多少?光世刹就九千,另外仲仑四千,克剀一万!你们整个寺里的人不足二百,如何与我们对抗?”
觉悟说:“那不是还有青鸟和紫燕吗?他们能镇压你们一次,就定能再镇压你们第二次。”
尤放下了笑容,说:“等飞鱼吸取足够的精气,那时就算是青鸾和紫凤,我们也不会忌惮半分!”
觉悟讶异了半响,说:“你们绝不会得逞,绝不会!”说着,他转身快步走去。
尤看着他的身影,一副懒得嘲笑他的样子扬了扬嘴角,说:“人最难以抵抗世刹的双眼,而且他们满足时的精气比其他灵类强很多,因为人……最愚蠢!可……他们的愿望又是那么深不可测……”
为何说深不可测,因为尤曾遇到这样的人,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可是让尤捉摸不透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比如说钱,尤给了他一把碎银子,他却没有满足,就只是平平喜笑,这样子,尤还不恼怒,生气吗?是生气,可不能做解气的事!尤一旦双目注视他,将其迷惑,问了愿望,就算得不到回答也不能杀他,于是只能前功尽弃,还不能解气。
这就是为何在邹家宅院中,尤分明可以一掌将觉悟置死,却只是推了他,让他感受到疼痛,而最后那一刀,看见尤嘴角的笑了吗?没错,尤要杀的其实一直都是觉树!现在他们这局面,于觉悟,就那“斗闹场,绝勿近”六字,于觉树,也可有那“不关己,莫闲管”的劝诫。
另外,还有像邹家儿子那样的,需要尤用人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实现其愿望,尽管并不真用上一辈子,可那时间也确实太够世刹耗了,等他们取足精气,恐怕飞鱼族都不知怎么就又被镇压了。
这样说来,世刹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一个人就摆在那里,世刹还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身上取得精气,所以只能在原地犹豫啊!徘徊啊!
若费心问了,又没有心愿,那岂不白费吗?若不去问,万一有呢?那不也浪费!可有心愿,而且还回答世刹了,心愿“达成”其必会满足,那世刹就定取其精气,最后人死了,也只能算他因精气衰竭而亡,不能是世刹杀了他!这就是灵类的法则,可人不这样认为,他们只认为精气被世刹所取,就是世刹杀了他。
所以世刹这为飞鱼族取精气的任务,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