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在莲花座前面诵完经咒,看着觉树松了一口气,一阵威风吹过竹林,林子沙沙作响,那些彩色粉光也有些偏移了方向,池中鱼儿纷纷探出头来,围着莲花座打转,觉悟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晴天万里,周围的环境却有点要下雨的意思,他很是奇怪了一下。
这期间,莲花座上的觉树动了一下指尖,然后又动了一下眼皮,只见他使劲闭眼的模样,动了一下身子。
“觉树!”觉悟兴奋地跑向他,莲花座周围的鱼儿因他急促的步伐而受惊,窜回了水中。可是,过去的觉悟被莲花座所围的金圈所挡,他没有进入莲花座内,只是又喊到:“觉树!觉树,你醒醒!”
觉树很吃力的样子睁开眼睛,见到这一幕,觉悟既兴奋又激动,他满脸的笑容与期待看着觉树慢慢从莲花座上爬起来,喊了一声:“觉树!”
觉树用四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扭头看见了觉悟,有气无力地说:“觉悟……”
觉悟笑着说:“你终于……终于醒了……”说话期间,他的双眼慢慢盛满了泪光,他抬起衣袖快速一抹,看着觉树又笑了一下。
觉树努力扬起嘴角,说:“小和尚……”
若镜寺后院,汇光站在走廊上看着前面的菩提树,上面泛黄的叶片在快速地转绿,最后一阵微风吹过,将那树上的叶片在阳光下翻滚得油绿,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善哉!”然后转身走去。
一只小鸟飞来菩提树枝上,它坐在上面,开了开清脆的嗓子,悠闲的叫着,悠闲地向四周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迅速眨了眨圆亮的眼睛。
觉悟和金圈莲花座上的觉树正说着话,听见脚步声走近,觉悟回头一看,行礼说:“主持。”
汇光看着觉树向他一点头,说:“汇光……主持!”
汇光说:“你现在还不能出来,等再疗养些时日吧。”
觉树微笑着,说:“是,主持。”
时隔不过三日,朱翊钧越想越感到不对劲,遽然觉得心邪真是他有意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只是想将朱翊钧永久困在若镜寺,他自己明着来当这个一国之主,朱翊钧还认为觉悟会为自己被不公地置于若镜寺十五载而报复,所以他离开皇宫是为回来夺取自己的皇位,甚至性命而做准备……
这些种种莫名的想法一冲进朱翊钧的脑袋,他就不禁胆寒起来,关于他们之间的耻事,朱翊钧不想,也不能让大明皇室蒙羞!另外,与其等他备好来伐自己,不如将其湮灭于摇篮,以绝那毁天灭地之患!
所以,朱翊钧打算带兵出城,去往若镜寺,在行动之前,朱翊钧困住了郑国泰,他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就被关在一处宫殿内,只闻门外的宦官向他道是皇上罚他自省,可他疑惑自己究竟哪儿做错了,为何反省?
这天,朱翊钧整装待发,他带上厂卫的人马,火器队,还有冯保一同出发,大队伍到达皇宫的城门,朱翊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城门前,是郑妍诗。
她快步走向朱翊钧座下的赤风,张开双臂挡在了前面。
朱翊钧皱着眉,故作疑惑地说:“妍诗,你干什么?”
郑妍诗反问他到:“你要干什么?”
朱翊钧说:“这不关你的事,让开!”
郑妍诗说:“不!”
冯保笑了一下,说:“德妃有孕在身,贵为皇上的妃子,就应该好好待在宫中,别出来伤了身子,伤了皇家的子嗣……”自郑妍诗有身孕,就被朱翊钧加封了德妃。
郑妍诗怒斥了他一声:“住口!”
朱翊钧说:“回去吧,别拦着!”
郑妍诗说:“你是不是要去若镜寺,是不是要杀觉悟?”
朱翊钧一愣,说:“是又怎样!”
郑妍诗说:“他可曾救过你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朱翊钧说:“那不一样,朕现在什么都已知道,不去杀了他,难道等他来杀朕吗?”
郑妍诗疑惑着说:“有何不一样?你和他究竟什么深仇大恨,让你甘愿放下他对你的所有恩义?”
朱翊钧说:“这你不必知道,让开!”
郑妍诗说:“皇上,就听臣妾这一次,不要去若镜寺找觉悟,万一皇上再酿下大错,一切就完了,臣妾不能失去皇上啊!”
闻此言语,众人诧异,更为她的胆大而惊慌,唯朱翊钧听出郑妍诗声音的微颤和孤寂,内心一颤,跳下了马,他怀着沉重的复杂心绪走近郑妍诗,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紧紧一抱,靠在她的头上说:“对不起,我……一定得去。”
郑妍诗一惊,她身后的络银看见朱翊钧随即迅速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络银满脸惊愕,郑妍诗只觉一阵疼痛,两眼一黑便昏倒在了他怀中冰冷的盔甲上。
朱翊钧的双眼有些泛红,有些泛光,他对络银和她旁边的一个小宫女说:“带德妃回宫去,好好休息。”
络银有些慌张地走来,和另一个小宫女一起接架昏过去的郑妍诗走开,朱翊钧看了看郑妍诗安然的面庞,重新跳上赤风,喊了一声:“走!”队伍又重新行动出发。
转眼,朱翊钧所带的士兵就来到了若镜寺的山门前,看见大队人马气势汹汹,今天守门的觉慧带着些惊慌又仔细在朱翊钧的脸上打量了一下,惊讶地说:“觉智!怎么是你?”
旁边一个侍卫说:“大胆!岂敢如此和皇上说话!”
觉慧一脸迷惑,说:“皇上?”他有些惶恐地忙转身,踉跄着跑进了寺里。
没一会儿,汇光和汇通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还满面迷惘的觉慧。汇光看了看军队,又看着赤风之上的朱翊钧,说:“阿弥陀佛,不知皇上这般来若镜寺,所为何事?”
朱翊钧说:“主持,朕来向您要一人,觉悟,交出他,朕便走!”
汇光说:“皇上为何要觉悟?”
朱翊钧说:“这是皇家的私事,主持不必再问,交出觉悟便罢!”
感受到气氛中透着肃杀,汇光说:“若老衲不交,如何?”
锦衣卫指挥使,骆献瞪眼说:“那我们就只有硬抢了!”此人老成持重,不失英勇的气概叫素人看一眼便觉心惮。
看见朱翊钧双目中的厉色,汇光说:“恐怕皇上要失望了,因为觉悟并不在寺中。”
汇通扭头悄悄看了一眼觉慧,受到示意的觉慧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发现,就从后面蹑手蹑脚地又跑进了寺。
朱翊钧说:“他怎么可能不在若镜寺,他没有回来吗?”
汇光高深地故作一笑,说:“当初,他和觉智一道离寺,就没有再回来过,至今未归!”
朱翊钧一愣,说:“这……这……”
冯保说:“在没在里面,进去一搜就是。”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说:“可……”他转眼看着汇光,说:“主持,朕不想逼若镜寺交出觉悟,您还是让朕把他带走吧!”
汇光说:“老衲说了,觉悟不在寺中,就不在寺中,皇上如何让若镜寺交出一个不存在的人!”
骆献把他一瞪,说:“你这和尚……”
朱翊钧说:“行了!”骆献便沉住气,没有再说话。
若镜寺内,觉慧跑去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了觉悟和汇善,汇良,觉悟说:“他为何这么做?”
汇善只对觉悟说:“快!你快离开若镜寺!”
觉悟说:“师傅,弟子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走?”
汇善说:“他这是要置你于不利之地,现在只要你不在寺中,他找不到你就行!”
觉悟说:“师傅,弟子不明白,弟子不走!”
汇善叹了一口气,说:“你只要躲过这阵子,若镜寺也会相安无事,你明白吗?”
觉悟一惊,说:“弟子,觉悟……这就离开!”
汇善说:“你们快从寺后的门出去,顺着小径上山,藏起来!”
觉悟向着他将那串棕白相间的佛珠合于掌间,一脸无辜的模样说:“师傅,弟子走了!”
汇善看着五个手拿押灵棍的厉炼堂弟子护送觉悟走去的身影,双手合十,闭起厚重的眼皮,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若镜寺外,朱翊钧说:“你们一日不交出觉悟,朕的军队就守在此地一日!”
汇通见觉慧回来站着,和汇光对视了一眼,汇光说:“若镜寺,佛门净地,对仗势军队,恕……概不接待!”他转身走去,汇光身后的和尚也同他一道走入寺门,之后再把大门一闭,便无声无息!
骆献对朱翊钧说:“皇上,现在该怎么办?”
朱翊钧说:“包围寺庙,派几个人越墙进去,找人!”
骆献说:“是!”
见他正要走去,朱翊钧又说:“等等!切记,不要和寺里的人动手!”
骆献有些疑惑,但也只说:“遵命!”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冯保仰面一看,日上数竿,有些热的乏力,这时骆献走来说:“皇上,觉悟没在寺里!”
朱翊钧一惊,他说:“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回来?”他又看了看若镜寺,轻叹了一口气,准备撤队离开,正要发号施令之际,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说:“皇上,有四五个和尚往后山跑了!”
朱翊钧一惊,跳下了马,说:“骆献!带上一队人,和朕追上去!”
骆献说:“是!”
不管怎么说,朱翊钧也是练过的人,这追人的功夫很是厉害,而且对那五个厉炼堂的弟子来说,觉悟显得很累赘,没一会儿朱翊钧就赶上了行至山腰的觉悟一行人,他们所站的那块地,因为厉炼堂的弟子经常上山磨砺,所以相当平整。
五个厉炼堂的和尚持棍摆势,护着觉悟,朱翊钧从怀下抽出墨涎,和双眼一起直指觉悟。
觉悟说:“为何?”
朱翊钧说:“杀你,不为何!”语气中满是冷漠。
觉悟说:“你为何要杀我?”
朱翊钧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作可怜!”这下他除了冷漠,还有些生气地样子。
觉悟扬嘴故作一笑,说:“你明白了什么,就要杀我!”
朱翊钧说:“在寺里,你就总缠着我,还用苦肉计骗我,将你带入宫,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不是落个不得好死下场的,下一个……就是我!”
觉悟一惊,讶异地说:“你在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朱翊钧一咬牙,喊到:“上!拿下觉悟,重赏!”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抽刀,冲向了觉悟他们,因为人太多,五个和尚来不及护住觉悟,便被打散了。他们相拼之时,朱翊钧拿着墨涎已抵上觉悟的胸口,将他一步步逼退。
觉悟停下脚步,看着朱翊钧眼里的冷酷,叱笑了一声,说:“你说,要带我去天底下所有好玩的地方,一一玩过,你答应我的,可你并没有,你现在还要为了不知什么的原因杀我,究竟是谁……骗了谁啊!”
朱翊钧看着他眼里的泪光泛泛,不禁怔愣,握剑的手也不自觉地有些抖动起来,他把双眼紧紧一闭,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又是冷漠与痛忍。
朱翊钧把持剑的手紧紧一握,觉悟无奈地闭起眼睛,流下了两滴泪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那笑将时间凝结,将万籁湮寂,他双手合十,只说:“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