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谷的高崖边,一丝风都没有。太阳虽然已经渐渐西下,依然将大地烤得焦热。
“殿下,”谈夏说道,“你大可以现在就治我的罪,不必找什么理由。”
厉澄背手看着远山说道:“我说话算话,一定会等到日头落山。”
谈夏听了这话,并没有着急,反而找了一块矮石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等着太阳落山。
天上传来阵阵鸟鸣,谈夏仰头看天。一排胡燕高高飞在天上,向东横掠而去。“胡燕啊胡燕,”谈夏低声自语道,“你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何还要一次次回来,给自己徒增烦恼。”
胡燕飞远了,一根羽毛飘飘荡荡,落在了一棵光秃秃矮树的枝丫间。谈夏走过去,拾起那根羽毛。树枝似乎晃了一下。谈夏退后了两步,盯着矮树看了看,回头对厉澄说道:“殿下,你们适才作战之时,这棵树可在吗?”
“你在说什么?”厉澄有些不解。
“我是说这棵树……”谈夏话音未落,就发觉厉澄看着自己身后的眼神中突然有了杀气。谈夏迅速转回身,那棵树不见了,在他面前的是十几个身上披着树皮和枝叶,手中持刀的瀚灵人。
瀚灵人冲了上来,挥刀劈头盖脸砍向谈夏。谈夏向后倒退,跌倒在地。一支长刀破空飞来,擦着谈夏的头顶掠过,穿透了一个瀚灵人的胸口,那个瀚灵人踉跄几步,跌下山崖。是厉澄出手了。瀚灵人放过谈夏,向厉澄合围过去。
厉澄来不及上马,长刀也已落下山谷,腰中只有一把短剑,他拔剑在手,与瀚灵人厮杀在一起。这些瀚灵人显然并非一般的武士,身手更加凶猛强悍。厉澄以一敌众,落在了下风。厉澄口中发出一声呼啸,他的战马撒开四蹄,向烈顿大营方向飞奔而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谈夏已从地上爬起来,紧盯着战局。又有两个瀚灵人被厉澄的短剑杀死,澄背上也挨了一刀,虽有护甲,却也伤得不轻,鲜血不断流出
谈夏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冲上前向一个瀚灵人的头上挥去。瀚灵人回手一刀,那根树枝便断成了两截。但是厉澄的短剑也马上刺穿了他的咽喉。谈夏将手中剩下的一截枯枝扔向另一个瀚灵人,那人拨开枯枝,怒骂一声,向谈夏追来。谈夏惊呼一声,转身便跑。那瀚灵人没追出两步,便砰地倒在地上。背上还留着厉澄的短剑。
厉澄将短剑甩出后,手里没了兵刃,更加招架不住,节节后退。谈夏跑回来,从倒在地上的瀚灵人背上抽出短剑。哪知这瀚灵人还并没有咽气,一把抓住了谈夏的脚。谈夏吃了一惊,拼命挣脱,那瀚灵人垂死之际,手上力气仍不小,另她无法挣脱。厉澄肩头又挨了一刀,护肩被砍得粉碎。谈夏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短剑用力刺了下去。
瀚灵人的手松开了。谈夏拔出滴血的短剑冲过去。剩下的几个瀚灵人弯刀上下飞舞,围攻厉澄,谈夏根本无法近身。
“把剑扔过来!”厉澄喊道。
谈夏把短剑高高抛向空中,厉澄踢开砍向自己的一把刀,纵身跃起接住了短剑,顺势下劈,一个瀚灵人从额角至嘴角整个被划开,那瀚灵人虽受重伤,仍极为强悍,狂吼一声,扔掉弯刀,合身扑向厉澄。厉澄短剑直刺,插入他的胸口。却也被他紧紧抱住摔倒在地。余下的几个瀚灵人乱刀纷纷落下,厉澄侧头躲过要害,腿上、腰间仍是挨了两刀,抱住他的瀚灵人已然毙命。厉澄短剑护身,就地翻滚,摆脱了围困。然后横剑在前,缓缓站起身。伤口还在流着鲜血,浸透了铠甲,又滴在地上。厉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流的并不是他身上的血。
瀚灵人再次围上来。谈夏眼睁睁看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突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身着褐色甲胄的骑兵正向这里飞驰,在斜阳下如一排火焰滚滚而来。是厉澄的烈火营。
剩下的几个瀚灵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齐齐向山崖跑去。厉澄上前紧追不舍,腿上的伤让他慢了下来。瀚灵人跑到崖边,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厉澄身子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谈夏跑过去扶住了厉澄,厉澄大口喘着粗气。谈夏探头朝崖下望去,瀚灵人已经跌入了谷底,摔得七零八落。
“他们就这么跳下去了?”谈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厉澄沉着脸,一声不吭。
厉澄坐在大石上,他的伤口包扎好了,已经不再流血。烈火营的士兵在他身后肃然而立,等待着他的命令。他站起身,走到谈夏面前。说道:“伤到哪了吗?”
谈夏摇了摇头。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逃跑?”
“殿下救了我,我又怎么能逃跑。”
厉澄抬头看看天,“太阳落山了,虽然你我曾并肩抗敌,但我还是要治你的罪。”
“我知道殿下言出必行,”谈夏说道,“不过,我已经找到了通过洛灵谷的路。”
厉澄看着谈夏,隔了一会才说道:“你已经找到了通过洛灵谷的路?”
“是的,殿下。”
“路在哪里?”
“殿下请跟我来。”谈夏走到崖边,指着深谷说道,“在那里。”
厉澄顺着谈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空荡荡的深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厉澄再仔细看了一阵,半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看清了,那是一滴血。
那滴血悬在半空中,看上去很诡异。厉澄走近了些,脚站在悬崖的边缘,盯着那滴血看了好一会。“那是什么?”他问道。
“那是一滴血。”谈夏说道。
“我知道,可它为什么会悬在空中?”
谈夏没有回答,她走到那个被她刺死的瀚灵人身旁,他身下的焦土被血浸湿了。谈夏抓起一把浸着血的焦土回到崖边,将土碾碎,然后用力挥洒出去。
一条窄窄的,长长的,沾着血色的轮廓在他们眼前显现出来。这轮廓像是一道透明的丝带,在空中微微地抖动,由近及远延伸出去,并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