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甜而熟悉的气味离的很近，心里莫名心安，他的脑子一阵混混沌沌，全身酸痛，他试着睁开眼睛，首先是黄昏的霞光从地牢的窗户照进来，然后便是江水寒的脸，她嘴角微微带着笑，看着叶空，道：“醒了？”
“江水寒？”叶空的声音低沉沙哑，不过更加虚弱。
“我的腿都被你靠麻了。”江水寒开玩笑地说着。
叶空这才反应过来，他坐起身，看了一下周围，又看向江水寒，江水寒以为他是刚醒神志不清，谁知道叶空突然一把把她推开，道：“你不是江水寒，你不是......”
“叶空，你怎么了？”江水寒有点懵，叶空突然变的很警惕，江水寒试图接近叶空，道：“我是江水寒。”
“你不是......”叶空神色慌张起来，他四处张望，似乎希望找到什么东西。
“我是江水寒，你别怕，我在。”
“你不是！”叶空大吼一声，怔住了江水寒，叶空站起身，手脚的铁链发出哐当的响声，他试图往门口的方向走，甚至用力扯动铁链，江水寒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但看到他手腕的伤口又被磨破裂开流血，江水寒便无法不管他。
江水寒上前拦着叶空的挣扎，叶空将她甩开，江水寒再上前，叶空依旧不管他，他气喘吁吁，发出一阵又一阵古怪的低吼，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江水寒感受到一股杀气弥漫开来，但不是针对江水寒的。
“啊！！！”叶空突然发力，江水寒又被摔出去，这次直接摔倒在地，手掌划到地上的碎石，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也慢慢渗了出来。
叶空突然一怔，他神情呆滞地看向江水寒，他抽动了下鼻子，喃喃道：“江水寒？”
“是我。”江水寒站起身，走到叶空面前，看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实在谈不上生气，她试探地伸出手，见叶空终于不再躲避，便抚上叶空的脸，柔声又重复道：“是我。”
“不......”叶空摇着头，喃喃道：“好不容易离开，为什么回来，太危险......”说着神情又开始慌乱起来，想到他刚刚那副模样，江水寒也着急，江水寒双手捧着叶空的脸，强制让叶空看着自己的眼睛，她安抚道：“叶空看着我，没事的，没事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你冷静一点，深呼吸，看着我。”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久，直到叶空终于冷静下来，江水寒这才松了口气，她正松开手，叶空直接上手，反握住江水寒的双手，江水寒一惊，叶空只是握着江水寒的手。
红鸢拿着晚饭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她只是觉得心里被狠狠扯了一下，转而恢复往日的模样，缓步走下来，道：“阿空，江小姐。”
“红姑娘！”江水寒一听有人来了，赶紧收回手站到一边，脸上不自觉一阵红热。
“先吃点东西吧！”红鸢将食盒拿进来。
“出去。”叶空冷声叱喝。
红鸢手一抖，有些不知所措，江水寒感到不对劲，她记得红鸢与叶空的关系应该不错的。
“我让你滚！”叶空起身抬起拳头便要往红鸢招呼，江水寒拦住他正要劝阻，红鸢便道：“我知道，我马上出去。”红鸢拿出一包药散和白布递给江水寒，示意她自己包便离开。
叶空这才注意到江水寒手上的伤，他拿过江水寒的药包，用水清理了伤口，熟练替江水寒包扎，动作很轻柔。
“你本不该来，明天就离开这里吧！”叶空道。
“我千里迢迢从云山赶来，你就这么打发我？”
“你不明白这里的情况。”
“我没必要明白这里的情况，我来只是为了你而已。”江水寒一时口快，叶空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咳咳，先吃饭。”
江水寒干咳几声，去将食盒拿过来，打开一看，里边两菜一汤，看着菜色不错，她正要把饭菜拿出来，叶空却拦住她道：“不要吃。”
“为什么？”
“总之不要吃。”
“难道就因为是红姑娘拿来的？”江水寒试探地问，叶空避而不答，江水寒接着说道：“红姑娘人还是不错的，你这么小气做什么，红姑娘是得罪你了？”
“她跟他们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看来这几个月是发生不少事，再看叶空如今这副模样，都瘦得脱相了，明明这么虚弱还要逞强，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从红鸢亲自到云山请她下山一直到现在，实在不像存心害人的样子，而且红鸢对叶空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又怎么会在饭菜做手脚。
“可是我认为红姑娘不是坏人。”江水寒说着直接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就吃起来，在叶空略显担忧和不满的神情下，她将肉咽了下去，道：“而且我真的好饿，刚刚还被你取药了。”
“笨女人。”见江水寒没事，叶空这才松了口气。
“我是笨，我看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我这样的笨蛋，放着云山的好日子不过，赶来这里给你当药人。”
“你确实笨。”
“行了，赶紧吃饭。”
江水寒将饭碗塞到叶空手里，叶空还想说什么，她便夹起一块肉直接送进他的嘴里，笑道：“别想其他的，既然我来了，无论有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身体养好，不然你这副模样真的太难看了。”江水寒话锋一转调侃道。
叶空不自觉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见他这般，江水寒笑的更开心。
叶空看着她一如从前和煦的笑容，感觉回到两人最开始相处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如太阳一般，就这样照亮心中那以前幽暗。
“江水寒，你这么做算是在招惹我吗？”
“什么？”江水寒正吃着饭，没注意叶空，当她抬起头打算看看叶空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一团黑影逼到墙边，手里的饭碗摔到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江水寒看着地上的饭菜一脸可惜。
“你来这里，秦知遥知道吗？他就由着你来？”叶空只是凑近，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去了前线，他不知道你的事，更不知道我来找你。”
原来是避开秦知遥而来的。叶空神情闪过一丝难掩的失落，江水寒察觉到了，便想逗他一下，接着道：“毕竟我与知遥是有婚约的，若这样匆匆来找另一个男人，恐怕我就不能这么顺利地来找你了。”
“婚约，婚约，你脑子里就只有秦知遥还有那个破婚约。”叶空一拳砸在墙壁上，他的手被擦出血，江水寒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查看他的伤势，辛亏只是破了些皮，责骂道：“还嫌身上的伤疤不够多，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江水寒，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既然无心对我，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我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又是你那该死的怜悯？”
“我答应过你的......”
“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比他们更招人烦！”叶空不耐烦地甩开江水寒的手，狠狠抓了把头发正要起身，江水寒一把便拉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叶空眉头都皱成川字，他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江水寒，江水寒终于是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子才像我认识的叶空。”
这下倒是把叶空弄懵了，江水寒伸手掐着叶空的脸颊，笑道：“从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为了你才来的，我要你答应我在这里好好休养，别再折腾自己了。”
“什么......意思？”
“自己猜。”江水寒起身拿起食盒走到一边的桌子上。
“你把话说清楚！”叶空想跟上前去，却因为手上的铁链限制了行动。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云山。”
“那，秦知遥......”
“你乖乖吃饭，我再考虑怎么选择咯。”
江水寒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叶空，叶空便突然明白，他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开始吃饭。
江水寒陪着叶空在地牢呆了整整一晚。
天光初白，正是清晨忙碌的时候，霍家庄的丫鬟家丁开始打扫院子整理庄中杂物，原本也是寻常的早上，却看见圣坛的红姑娘与一个陌生的女子，跟在陌生女子身后的，竟是那个差点杀了王妃与世子，把庄里搅得天翻地覆，被锁在地牢里恶鬼。
沿着长廊，江水寒带着叶空跟在红鸢身后，既然叶空已经恢复理智，总不能还待着那个脏不拉几的地牢，自然是要先找个地方安置好。沿路走来江水寒发现周围的家丁丫鬟看到他们个个都是敬而远之，可想叶空在这里过的并不好受。
红鸢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名为清风苑的小别院，此处幽静，精致清雅，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江小姐，你们先在此处住下，日常饮食我自会安排。”
“好，有劳红姑娘。”
红鸢对江水寒点了点头，又对叶空道：“热水我已经在房里备好，衣服也都在里边，我先命人替你梳洗整理。”
“不必，你可以走了。”叶空全然不想再理会红鸢，拉着江水寒便进了屋，江水寒回头看了红鸢一眼，红鸢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进了屋里，江水寒便道：“叶空，你其实不用对红姑娘这般苛刻的。”
“你不了解她。”叶空道：“总之在这里除了我，你谁都不要相信，等我伤好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知道了。”
两人进了房间，房间屏风后面的大浴桶正冒着热气。叶空二话不说便开始解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我还是出去外面等你吧！”江水寒转身便要出去，却被叶空拉住，他道：“你出去了，谁服侍我？”
“你一个大老爷们洗个澡要什么人服侍。”江水寒拍来他的手，顿感脸上发烫。
叶空看她泛红的脸，心里不由来的欢喜，他又怎么忍心再捉弄她，他让江水寒坐下，道：“在这里坐着，哪儿都不许去。”
说罢，他便到屏风后面去了，不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便从里边传来。
屋里被火炉烤的暖暖的，江水寒坐着边回想两人发生的种种，或好或坏都已过去，黄起说过，世事无常，自身能做的，只有守住此心罢了。叶空便是如此的，自己也该如此。脑海不自觉浮现一句话，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却也幸甚，得以相遇相知。
江水寒想着不自觉便笑了起来，不经意间瞄到了放在床上的衣裳，叶空没把换洗的衣服拿进去。帮他拿衣服进入应该没问题的吧？
“叶空，我给你拿衣服进来。”江水寒站在屏风外面喊了一声，然后背对着叶空，一步一步挪进屏风里边，她把衣服放在屏风下面的桌台上，正要出去，便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
“别闹，我在外面等你。”
“江水寒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很好笑你知道吗？”叶空玩意十足地说。
“你说什么……”江水寒转头要回他，便看见他暴露在热水里的身体，瞬间脸上变的无比滚烫。
“又不是没见过，脸红什么。”叶空缓缓抬手去抚摸江水寒的脸。
“你，你轻浮！”江水寒赶紧转身遮住眼睛，奈何叶空紧抓不放，不然她肯定一溜烟跑了。
“笨女人。”叶空轻笑一声，声音带着讨好和哀求，道：“帮我擦一下背好不好？”
“不行，自己洗，你快放开我。”
“江水寒。”叶空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泡在这儿也不松手的意思。
“好了。”江水寒实在磨不过只能认命拿起毛巾走到叶空身后，撩开他湿漉漉的头发，江水寒便开始给他擦背。
这是江水寒第二次看叶空的后背，不过这次她却发现在叶空脖子下面两肩之间的皮肤居然意外白净，没有一点伤疤跟其他地方形成很鲜明的对比。江水寒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那个地方，叶空突然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看了江水寒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
江水寒这才反应过来，叶空极少背对他人，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会死死盯着眼前的目标，应该极少有人能偷袭他。而他却一而再背对自己，甚至为了自己，被无月暗算，被箭射伤……
江水寒突然百感交集，不顾其他，从叶空身后抱住他，叶空转过身，用手捧着江水寒的脸，他看了眼江水寒的唇，又看了眼她的眼睛，似乎在寻求什么。
估计是那次被江水寒咬怕了。
她俯身轻啄，眼中柔光几乎将叶空的心都融化了。
哗啦啦……
给清风苑送早饭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不知该怎么进入，听说这里边的主子是个杀人的恶鬼，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可咋办？小丫鬟正着急。
“小丫头。”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小丫鬟抬头看去，之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一身单子，外面裹着一袭袍子，头发湿漉漉的看着应该是刚洗完澡，他眉目带笑，俊美无俦的脸带着如冬日暖阳的微笑，小丫鬟瞬间便看呆了。
“赶紧去那些女子的衣服，还有拿热水。”
“是，是……”小丫鬟抱着食盒屁颠颠地跑了出去，这世上竟还有这般俊美的男子……
饭桌上，江水寒对叶空投来一记怨恨的目光，叶空努力忍住笑。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江水寒揉着屁股一脸哀怨。
“这就是你胡乱撩拨别人的教训。”叶空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话说刚刚江水寒亲了叶空一下，叶空自然是要回应她，江水寒却跳开到一边，道：“好了，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叶空一脸无辜道：“明明是你先撩拨的我。”
“我出去了，你自己洗吧！”江水寒将毛巾砸在叶空脸上，小跑着要出去，叶空哪里会由着她，站起身变抓住江水寒后脖领子。
哗啦啦的水声，江水寒的衣服被泼的湿漉漉的，她回身正要教训叶空，谁知一回头便看见某人浑身赤裸裸。
“啊！”江水寒惊叫，叶空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紧忙去拿毛巾，江水寒捂着眼睛一溜烟往外跑。好巧不巧，一脚踩进一滩水里狠狠摔了一屁股。
这是屁股要裂成四瓣的感觉。
“还不是因为你。”
“成，都怪我，要不要给你嘛点药？”
“不用，皮糙肉厚的，揉揉就好了。”
“用不用我替你揉揉？”叶空凑近江水寒挑了挑眉。
“你这小子！轻浮！”江水寒拧了一把他的耳朵。
“不让我给你揉，难道让秦知遥给你揉？”
“你再如此轻佻信不信我马上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闭嘴。”叶空转过身继续吃早饭。
真是个幼稚的小子。江水寒嘴角藏不住的笑，不经意扫了叶空身后一眼，看他那一头乱发实在让她看不下去，江水寒忍着屁股的疼痛起身走到叶空身后。
“别动，我给你梳头发。”
“遵命。”
于是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屋里只有叶空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桌子的声音。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不过因为不怎么护理，分叉成结的很多，之前都是两次倒没设么感觉，这认真梳理起来还真有些麻烦，而江水寒也不是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她手下还真没留力气。
“我感觉你这都要被我梳秃了。”江水寒有些抱歉，好不容易梳理好，一看地上被自己扯掉的头发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她一边打着辫子一边说：“给我这么折腾你怎么也不喊一声。”
正以为叶空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好话，叶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道：“你想听实话？”
“当然。”
“这可是你说的。”
“说吧！我不会在意的。”
“你千万别在外边祸害别人了。”
“什么？”
“我也不想打击你，论相貌你也谈不上倾国倾城，论厨艺你远不如莲华，论才艺你只会舞刀弄枪，论知书达礼你基本就算半个男人……”
“说够了没？”江水寒嘴角抽搐，“既然这么嫌弃我，那你自己慢慢弄去吧！”她跳起来顾不上屁股痛不痛就要走，叶空上前拉住她，一使劲便将人圈如怀里。
“没说够。”
“放开，信不信我咬你！”江水寒作势要咬叶空的手，叶空不仅不放，反而抱的更紧。
“虽然你一无是处，不过我还是喜欢。”
“轻浮……”江水寒又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