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生佛骨。对世间一切邪物,都有足够的震慑作用。”白筠将那佛骨收回在檀木盒子,将其妥善放置在腕间的盘庚里。
盘庚的声音响了起来,“天生佛骨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可若是单单凭借佛骨的力量,是不可能完全能够打败地君煞的。”
“我知道。”
“那你刚才为何信誓旦旦地说……”盘庚骤然噤了声,他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白筠。
白筠心道:“我们会再想想办法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一定不要用那个方法。”
“嗯。”
白筠抬眸看着云峤稍微有些好转的脸色,松了口气,她自己的身体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潜伏在体内的魔气会一步步苏醒,它们会慢慢占据白筠的身体,直至最后——吞噬她的灵魂。
视线落在云峤发间,白筠的眼神说不出的柔和。那里別着一只木制的簪子,簪尾的小狐狸叼着自己的尾巴,玩的不亦乐乎,九尾簪认主了之后,会一心一意保护好它的主子。白筠倒是一点都不嫉妒。
对于对付地君煞这件事,云峤心中也没多少谱,可如今白筠拿出这么个罕见的宝贝,无形之中增强了他的信心。
一切都来得及。
白筠定下了心神,推开房门,看着那有些落败的院景。
这个院子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打理,野草疯狂地生长着。白筠看着这院子,心头说不出的荒凉。
早些时候,翎坤宫虽说是有些冷清,但还是有些人气的,那个时候,有雀晴,有剑渊,他们总爱吵嘴,看对方不顺眼。可他们的心,比谁都齐。
当年剑渊为了救她,刚化作人形的他替她挡住了最致命的一击,剑渊的人身,在白筠面前,一丝丝地消散,从此,他再也不是什么剑灵了,只是一柄没有生气的宝剑。
可剑渊到底是脾气硬,白筠重生之后,剑渊苦苦修炼,在白筠恢复记忆之后,剑渊也再度成了剑灵。
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落下来的树叶不堪重负,碎了个稀巴烂。白筠转身,看向来人。
楚覃身着一袭青衣,眉眼之间满是柔和,他们心中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一别经年的感叹。
“许久不曾相见,你可还好?”
过了许多年,她等来了他最平常不过的问候,之前无数的过往,就想过眼云烟一样,全部消散了,如今只有眼前人。
白筠眨了眨眼睛,“不错。”
楚覃笑:“当初在凡间,做了些对不起的事,还望莫要放在心上。”
“还要谢谢你,早日替我破开体内的封印,寻回我的记忆。不然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白筠难得调侃道。
“我们进去坐坐,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罢。”
“嗯。”
“我不曾想到,数年之后的今日,还能同你在这熟悉的地方,喝几口茶,谈一些心。”
原本空荡荡的亭子里,不过片刻之后,石桌上便多了一些茶具,白筠垂眸看着那些,自己何时已经忙的连一杯茶都不曾坐下来好好品品了?真的是忙昏了头。
“不得不说,我们又老了一岁。”楚覃难得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这般无耻,我在凡间的皇帝梦才实现不久,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品尝那味道,一觉醒来,凡间的那副肉身已经死了,我站在床边,看着那具陪伴了我三十九年的身体,实话实说,鼻尖有些泛酸,在然后我就看见他们,听闻皇上喜讯的时候,有的人脸上装的很悲痛,可内心里却很高兴,再后来,我看见了那害死了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在凡间最宠爱的妃子,她在我平日吃的饭菜里,下了毒。”楚覃停顿了一下,一只手收着袖子,另外一只手稳稳地端起茶壶,沏起了茶。
“真没想到,我竟然是这种窝囊的死法,要怪就怪那红颜祸水,要了我的命。我在凡间留恋了数日,我这一死,就是一个朝代的更迭,我甚至看见了,那妃子最后的下场。”
白筠不言,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楚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被人剜去了双目,割去了舌头,终身囚禁在冷宫之中。”楚覃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明白,若是她知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这样做吗?
“人间对我们来说,不过只是几十日的光景,日日闲暇,弹指之间,便过去了。可我却活了三十九年,经历过无数个日升日落,经历过皇家之间令人胆战心惊地战争。有些许久不曾参悟过的事情,在某些时候,一下子明白了。”话音一落,楚覃将那圆润小巧的杯子递到了白筠面前,“喝口茶,讲讲你的故事。”
白筠莞尔,接过那茶,小口抿了一下,“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有些东西,说出来了,就不好了。
“眼下局势动荡,你们东海可有什么好的计策?”白筠适合地转移了话题,比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今严峻的形势才是他们要探讨的问题。
“我们站在天界这边。元珩复活,定然会着手准备召集兵马,他们一时半会还聚集不了如当年一般的实力。”
“天界的实力也大不如从前。”
“若是加上你狐族的实力,那可说不定了。我听闻你回了丘涯山,捡了个便宜狐王做?”
白筠噗嗤一笑,“说起这狐王,还真的是捡了个便宜,就连我这条命,也是靠它活下来的。”
“这就是它的命。”楚覃顿了顿,续道:“也是你的。”
“狐族这边,听我的。”
“鬼族那边呢?”
白筠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站在天界这边。白筠私心里是不想帮助天界,在那里,有太多痛苦的回忆,她无法说服自己一心一意的去辅佐天帝。当年父亲落得个什么现场,她比谁都知道。
楚覃也不在言语,只是低头沏茶,时不时为白筠满上,他们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这亭子里,吹着凉风,过了许久。
“你将手伸出来。”安静的气氛中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白筠下意识的将手伸了出来。
楚覃瞧她伸出的是右手,摇了摇头,“不是这只。”
白筠收了右手,伸出左手来,好奇地望着他。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腕间,紧接着柔和的光芒亮了起来,盘庚慢慢浮现了出来。
盘庚是一只色泽油润,通体明亮的白色镯子,此时此刻在这柔光的照耀下,渐渐显露出了本体。一道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镯子上方,那人影身体逐渐清晰了起来,到了最后,竟然是一个头上长了龙角,身后长有鱼尾的直立起来的东西。
盘庚小巧的着实有些可爱,白筠看了楚覃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些疑惑。
这种东西,她从未见过。
“这是我们东海宫里最罕见龙角鱼尾兽,这种小兽自出生起头顶便长有两角,身后有鱼尾,待到他们长大些,可以化作人形,将这些东西隐了去。”
白筠歪着头,伸出手指有些好奇地戳了戳盘庚的身体,原本稳稳地立在镯子上的小人登时倒在了镯子上,白筠有些顽皮地拿手指压住了他的身姿,盘庚扑棱了四条腿,怎的也直不起身子来。一道有些气愤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你做什么!”声音说不出的稚嫩可爱,白筠笑作一团。
盘庚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楚覃,说道:“你将我的本体变出来做甚!为了讨这女人欢心吗!”
楚覃也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兽,体型不大,脾气却大的要死,我召唤你本体出来,是为了修复你的记忆。让你变得再聪明一些。”
盘庚听闻不再说话,两条胳膊盘在自己的胸前,一副等着你来的欠揍表情。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脑海中的变化,那些丢失的记忆如同碎片一般,一样一样的,回归到原本的轨迹。
所有明白的,不明白的东西,在这一刻,突然间变得清晰无比。所有的事情,盘庚都想起来了。那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龙角鱼尾兽酷爱收集人的记忆,他对记忆的渴望,要比任何东西要强烈的多。”
“所以.……他才会懂这么多?”
“嗯。”
“如此说来,那当初我的记忆呢?”
“并不是所有人的记忆他都可以窃取,并且存储在自己这里,供自己使用。像你这种级别的人,他还不够格,窃取不到。”
盘庚闻言哼了一声,“那是我懒得取。”语气说不出的傲娇。
楚覃笑道:“是是是,您老说的什么都对。”
白筠敏锐地抓住楚覃的措辞,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脱口而出地问道:“他……今年多大了?”
楚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白筠的时候,盘庚已经慢悠悠地出声说道:“老夫不才,今年六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岁。”
白筠只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盘庚的脚边。
这只小兽,竟然比她身体的年龄还要大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