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一个小男孩衣衫褴褛的坐在路边,脸上沾满了尘灰,因为饿了很多天的缘故,小男孩的脸饿的面黄肌瘦,嘴唇发紫。当时已经入秋,可他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上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小男孩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已经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刚要塞进嘴里,一双蛮横无理的手强硬的从男孩手里夺过那块馒头。男孩抬起头来,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男孩子正以一种傲慢无礼的姿态俯视着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与小男孩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跟在大男孩身后趾高气扬的看着他,脸上一副讥笑之意。
小男孩站起身,脸上带着愠色。他握紧了拳头,尽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把它还给我。”
“什么?我听不见。”大男孩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身后的男孩们哈哈大笑,脸上带着一副嘲讽之意。
“我说,把它还给我!”小男孩的语调升高,拳头握得更紧了。
“这个呀。”大男孩将馒头放到小男孩面前,“不给。”大男孩哈哈一笑,将馒头收了回来,狠狠的咬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一口将咬进去的馒头吐了出来,十分厌恶的样子。他一脚踹向小男孩的肚子,小男孩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
大男孩走近那个小男孩,又狠狠的补了一脚,冲那个小男孩吐了一口口水,“我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你他妈就拿这种东西糊弄大爷!”
小男孩无力与他争辩,他挣扎着爬向被大男孩扔在地上的馒头,将它一把捡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大男孩见此哈哈一笑,又是一脚踹向那个小男孩。小男孩被踹倒在地,手中的馒头也飞了出去。大男孩走向那个馒头,用脚狠狠的在那馒头上来回摩擦,直到将那馒头变成了一滩黑渣,才愤愤的冲一旁握紧拳头的小男孩道:“我不要的东西,你这个贱种也别想要。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的乞讨,别想着哪个名门大派能收你这个破乞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男孩安静的听着,拳头握得更紧了,指甲深陷进肉里,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在地上,他的面色通红,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与恨意,他狠狠的瞪着大男孩,眼神里像是想将这个大男孩千刀万剐。大男孩见此火冒三丈,又是一脚踹向那个小男孩,“狗杂种,你还敢蹬老子,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将你杀了。”
小男孩再一次被踹倒在地,只是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干脆利落的爬起身,铆足了力气一拳向那个大男孩打去。也许你不知道,当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时,他的力量足以毁灭整个地球,虽然有些夸张,但那一拳用尽了小男孩全身的力量,积攒已久的怒气就在那一瞬间倾泻而出全面爆发。大男孩被一拳打倒在地,大量的血液从鼻子里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许是未曾料到小男孩会还手,大男孩竟一下子震住了,直到鼻血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群跟在大男孩身后的小男孩们一下子也傻眼了,谁能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小绵羊竟有一天会冲着狼群们怒吼咆哮。那个小男孩在那个时候可能不为人所知,但今天的独孤翼恐怕无人不知。没错,那个受尽凌辱欺压的小男孩名叫林翼,也就是今日令武林之人闻风丧胆的幽夜阁阁主独孤翼。
林翼的脸色通红,手有些微微发紫,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大男孩,每一步像是饱含了极大的怒气,震的大地发颤,人人发抖。刚才还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此刻已停止了低语,刚才还在街头叫卖的小贩此刻也闭上了嘴巴,整个街道显得格外安静。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认为非“人鸟声俱绝”不可。
那个大男孩一把拭过了流出的鼻血,快速爬起了身子,很快进入了战斗状态。刚才那一拳让大男孩心中很是窝火,他一把揪住林翼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至了半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好似恶狼般反复蹂躏着林翼。
绵羊就是绵羊,在实力上终究是斗不过恶狼,尽管林翼有着一腔热血,可还是沦为大男孩手下的鱼肉,这便是社会的残酷,空有热血没有实力终究是无法在社会上立足。这个道理在林翼,也就是独孤翼经历了那次欺凌后才领悟,这也是他为什么苦练武功的原因。
林翼被揍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任凭大男孩指使那些小男孩们一拥而上,在他的身上拉屎撒尿。嘲笑,讥讽充斥着整个空气,在他的耳边回荡,挥之不去。林翼突然流下了眼泪,是那般无助,可怜,可惜这在大男孩和那群小男孩的眼里却是可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眼泪是不值一文的,没有人会同情他,只会把他当成茶余饭后的一件趣事,供人嘲笑,取乐。
多年以后的林翼,就是独孤翼始终带着面具,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面目,尤其是星若尘。第二,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喜怒哀乐,以及眼泪。进入幽夜阁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幽夜阁从不收废物,每一个进入幽夜阁的弟子一定要有价值,不然就会被赶出去,这还算好的。绝大多数人是被秘密的杀掉,还没有人知道。
所以独孤翼在幽夜过的提心吊胆,他每天练功练的很刻苦。四更时便起来,二更时才回到房间。别人在睡觉时他在练功,别人在玩闹时他也在练功,别人在练功时他更是在练功。当别人还在修习流风雪月时,他已能将重火明天掌握至九成;当别人还在练习重火明天时,他已开始涉猎幽冥之怒。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一批进入幽夜阁的弟子中,他是为数不多能活下来的人之一。
后来独孤石挑选关门弟子,他被独孤石一眼挑中,从此日日跟在独孤石身边修习功法。别人都很羡慕他能被阁主选中成为关门弟子,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一份随时能掉脑袋的差事。独孤石作为阁主,每日要处理门派的大小事物,又怎会真的教他武功。他的武功都是借着阁主弟子的身份偷偷混入藏书阁自己翻秘籍自学的,有些秘籍他看不懂,只能趁独孤石心情好时向他旁敲侧击问得一二,然后再根据大意去自己琢磨。独孤石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稍有不顺便用皮鞭抽他,每次被独孤石抽的血肉模糊也不敢啃一声,回到寝宫后自己拿药擦试着伤口,不敢告诉旁人,也不敢去请大夫。独孤翼背后留下来的一道道陈年老伤便是那时留下的。面对独孤石的喜怒无常,独孤翼只能默默的忍受这一切。每天晚上独孤翼都会倚在窗口一个人望着月亮偷偷流泪,他不敢让别人看见,因为他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
继承了幽夜阁阁主之位后,独孤翼开始实行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以前欺负过他的人,凌辱过他的人,此刻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另一个世界。而这远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成为武林霸主,天下霸主!让那些嫌弃他侮辱他的武林人士们从此匍匐于他的脚下。在独孤翼的心中都有一笔账,当年他曾去少林武当逍遥等多个门派请求他们能收留自己,而那些在世人眼里锄奸扶弱匡扶正义的正派子弟却毫不留情的将自己踹了出来,末了还不忘以厌恶的口吻来一句“臭乞丐,还想入我们**,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脏了我们**的门!”
可如今,呵呵,幽夜阁在江湖中崛起,自己说什么他们都是一脸谄媚的迎合,拿下了武林第一的位置,各大门派的掌门都跑来恭喜祝贺,企图能在自己这里留下个好印象,真是讽刺。
天穹刚刚倒台,他们这群墙头草便来依附于自己,这就是所谓的武林大派。在独孤翼看来不过就是一群见风使舵之人,与朝堂上只会迎合圣意讨好皇帝的小人也没什么不同。
思绪回到了现在,独孤翼平复了情绪,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对东方骏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东方骏跟在独孤翼身边很久了,明白这位老大的心思。他很识趣的做了个揖,安静的从独孤翼的身旁离去。
东方骏走后,独孤翼一人踱步来到了以前乞讨的地方。那里还和几年前一般,热热闹闹,人群流动。街上叫卖的小贩甚至都没有换人,独孤翼缓缓走到包子铺前,就那么站立着,一声不吭。卖包子的是一个老者,看上去已年过半百,脸上布满了沧桑。他看着独孤翼带着面具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心中涌起一股害怕之意,也不敢出声询问。独孤翼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来两个包子。”
“好好,客官您稍候。”老者手忙脚乱的去夹包子,熟练快速的将包子包好递给独孤翼。独孤翼接过包子,冷冷的来了句,“你还记得我吗?”
老者被突然一问,神情有些紧张。他尴尬的打着哈哈,眼睛不敢看向独孤翼,“我在这干了很多年,见过的客人太多了,如今年纪大了,记不得了。”
“哦?”独孤翼冷冷道,“或许我提醒你一下你就会记起来了。我就是当年被你一脚踢开的臭乞丐。”
老者此时已说不出一句话,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双腿不住的发颤,放在裤子两旁的手不住发抖,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在面临死亡时的恐惧挣扎。他将头低得很低,眼睛盯着蒸锅,余光瞥见独孤翼衣服的一角,又是不住的哆嗦,汗水不断的从脸颊流过,活像被人浇了一身水。
独孤翼看见他这副模样,嘲讽的咧了咧嘴角,“就这么害怕我会杀了你?放心,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老者一下子如释重负,慌乱的用袖子拭干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不住地道谢,就像是一个被吓傻的孩童。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独孤翼打断他道。
“小人不知,小人愚昧。”老者就像是一个吓傻的人般恭敬的对面前的独孤翼答道。
“这世界上的人,谁见到一个乞丐恐怕都不会愿意施舍,甚至还会嫌恶的将他们赶走,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沦为乞丐的日子,恐怕我也会跟你一样。”独孤翼道,“所以就因为自己曾经受过这样的待遇便要杀了你,那我岂不是太残暴了。”
老者呆呆的立在那里,头低低的望着独孤翼的一角,不敢发一言。
独孤翼轻笑一声,“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要告诉你,曾经被你瞧不起的臭乞丐,如今却可以让你如此畏惧,不敢直视。甚至你的生死都是我动动手指的事。所以以后不要轻蔑任何人,就像十几年前你可曾会想到今天。好自为之。”说完,独孤翼转身离去,留下那个吓得半死的老者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了小摊,独孤翼步行到了一家酒楼面前,一路上行人看见他都靠边行走,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生怕撞到独孤翼会惹来杀生之祸。独孤翼不禁在心里冷笑道:以前大家见了自己也是避让,只是害怕接触到自己这个臭乞丐会惹一身晦气。而如今大家见了自己依旧是避让躲闪,不过不再是因为怕惹一身晦气,而是因为惧怕自己。想想也是可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都是大家躲闪的对象,没有人愿意与自己接触,除了秦勋。
酒楼的门匾上提着大大的几个字“忘忧楼”,大门两旁挂着两幅不算对联的对联,上题“明月几时有?”与他相对的则是“不如一醉解忧愁”。看起来十分有趣,做此联的便是江湖上号称“鬼才”的“不入仙道只入魔”的鬼入魔。他如今闲游江湖,没事便赋诗一首,于民间留下了不少作品。独孤翼很喜欢收藏他的诗,因为独孤翼认为他的诗很随性很真实,比起那些日日忧国忧民,诗歌中饱含爱国之情,却只会在后面干嚎自己是如何如何爱国却不将一腔爱国之心付诸行动的虚伪至极的文人墨客,鬼入魔的诗则能让人心情愉悦。而且他的每一句都很真实,将自己的想法及情感毫不掩饰的吐露在诗句中,敢于勇敢的站出来批判那些昏庸无道的皇帝们以及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们。在这一点上,独孤翼很敬佩鬼入魔,也很欣赏他,也许他们的性格中有一丝相似吧。
不过今日来到“忘忧楼”不是为了欣赏鬼入魔提下的文墨,而是为了在这里将自己的童年往事好好的回忆,然后再将它们从自己的记忆中彻底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