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他坦白的说。
“这个回答可真好。”她哼了一声。
“最好是个儿子。”他说。
她端起茶盘来对着他瞪眼：“吓傻了？这就开始说胡话了。”
“如果有，一定是儿子。”他很确定。
她张了张嘴，说：“说什么鬼话。”
“我这么棒，绝对是儿子。”他端了茶盘，出去之前又回头，说：“你算好的吧？”
她瞪眼。
回去的路上他们倒不说话了，进了家门他就抱住她。
天气热，身上都有点黏糊糊的。
都是那种非要弄清爽了自己才觉得能呈现在彼此面前的人，那天晚上好像没了这重禁忌。只是后来他轻手轻脚的来，把她弄的痒，笑他太小心了。
“万一真的有了呢？”他有点紧张。
她笑，过了会儿才说：“过几天详细验一下就知道了。”
他握着她的手，好半天才问：“你是不是已经测过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她轻声的笑，“肯定是有了的。”
他又有好半天不说话。
大概是因为他长久的沉默，她才问：“你没准备好啊？”
“我是没准备好。”他说。
她也沉默了。
“没准备好这么快美梦成真。”他深吻她。
她笑。滚烫的面颊贴着他的胸膛，烫的他的心也快化了似的……
她上班的前一天去妇幼保健医院查的。
他一上午都在等她的信息。有一台手术安排在早上，他觉得自己心绪不宁，推迟到下午。
她没发信息也没打电话，还是他打过去，她只说：“等你下班回家再说。”
一种特别失望的感觉抓住了他。
他站在办公室外面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孟豆豆看到他，问他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他说没什么。
手术室照进，精神集中起来忘了其他的。
出来洗澡的时候他想了半天，想到她说可能已经有宝宝时候那开心的样子，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回到家的时候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本来就不该报那么大的希望，他们还在新婚呢，蜜月还没度完。
孟豆豆大概是觉得他这个状态不太好，下班的时候特地等着他，亲自送他回去的。
他在车上也不想说话。
豆豆净开玩笑，说不至于吧，你以前体力可是出了名的好，这真是原来结婚也得趁早……他给了豆豆一下子，没好气的说，等你结个婚我看看。
豆豆笑的都快岔气了。
被豆豆这么一笑，他倒是轻松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期待的太多，变成贪心了。
人总有很多的烦恼，完全是因为贪心。
下车的时候看看豆豆，说了句谢谢。
豆豆做被恶心到的样子，让他快点滚上去。
他邀豆豆上去吃饭，豆豆挥着手说我好不容易正常下班，让我去约会吧。窈窈今天加班，我做二十四孝男朋友全程陪同。
他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能把男朋友升级成为未婚夫？
豆豆说，我等着谁来帮我个忙儿，让我先上船后买票说不准还能快点儿，你知道她特别传统。
他等豆豆走之后还觉得可乐。刚刚跟豆豆说的那句谢谢有点别的意思。那次和小树一同执行任务，其实多亏豆豆通风报信。
回到家就看她在厨房里忙。
他衣服都没换就过去抱抱她，说我回来了。
她笑着说好，洗洗手准备吃饭，孩儿他爸。
他僵在那里，问你说什么？
她说我怀孕了。
这一惊一喜非同小可，他大叫着把她抱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他简直没把厨房给掀了。
她笑，沾着水的手摸着他的脸，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其实我都到咱们医院大门口了，又先回家来。到家给你打完电话，饱饱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就觉得好饿。”
“那快吃饭。”他简直高兴的不知所措，还有点儿语无伦次。
她笑的厉害，说：“你这样子，怎么跟两边爸妈说啊？”
“先不告诉他们。”他毫不犹豫的说。
“哎？”
“咱自个儿偷着乐一阵子。”他说。
她低了头，笑道：“得你藏得住话才行。就你那心理素质……”
“我心理素质很差吗？”他不服气。
她低头一笑，不说话。
他明白过来，悻悻的哼了一声，才说：“那个不算。”
她只笑，挥手让他去换衣服。
他换衣服的时候才觉察自己的手有点发颤。是高兴，也是激动。还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在里面，只觉得这感受复杂的很。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从今往后，他要用生命去爱护的人，又加了一个。那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她和他生命的连结。
他有好几天都不太说话，不只是工作的时候不说，回到家里对着她，也很少说。
小树笑他，别这么早就焦虑，要有什么产前症状，也该是我先来，没你什么事儿。
他们每天晚上出去散步，有一天晚上走的远些。
她说想吃冰激凌，他们便进商场去。
吃过冰激凌，逛了好一会儿，在商场二楼的婴儿用品区，他们俩跟进了仙境似的。几乎每样都要摸一摸。婴儿用品柔软的质地，让他们的手指都不忍碰触太多。看了那么多，她一样都不买。
他看导购的脸都要黑了，悄悄的说老婆，我现金虽然没带很多，可是卡带了，多少买点啊。你不挑我挑了啊……
小树笑着说，先不用买。我妈早就忍不住了。窈窈说的，我妈那天听我说打算马上要孩子，立马儿就开始预备了。除了她自己买的，还连威逼加利诱的让舅妈帮忙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什么的。据说要从没满月的预备到上小学的……害舅妈说，让小树和雷波就生一个就好了，要是生两个，姑姑是要高兴坏了，我是累坏了。
听小树的，他们俩足足保密了两个月才宣布好消息。这两个月他像自己怀着宝宝似的揣着这个好消息，终于能宣布了的时候，反而平静的不得了。那天晚上回到他们自己的小家里，他们俩依偎在一起，他觉得心里满满的。
已经立秋了，天有点凉，他给她盖好了被子。嘱咐她千万要小心身体，万一感冒了可不好玩。
她说好。
其实她自己真没有特别的在意。每天照常的上班，只是不再上手术台。妊娠反应很不明显。她笑着说这是个很疼妈妈的宝贝，会让她忽略自己怀孕的事实。虽然是这样，家里所有的人都拿她当宝贝一样捧着。就连大大咧咧的唐恩窈，在她面前说话都变的轻声细语，说爷爷嘱咐过了，不准她在表姐面前粗声大气的说话。
用唐恩窈的话来说，杨小树这回成功的携宝贝成功上位，正式超越她这个唐家第一大宝贝的地位了，说句话比圣旨还管用呢。
但最觉得幸福的应该是他，只是有一件事仍然在心里放不下。往心里注入的幸福越满，越放不下。
他问小树：“有没有想过，去看看他？”
小树问：“如果我说想过，你会怎么想？”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那我们去看看他吧。”
这次的行程也是保密的。只告诉了豆豆和恩窈。他们俩说什么也要陪着来，说路程有些远，而且小树身子不便，多个人多份照应。
小树同意了。说让他们俩一起来也好，跟长辈们比较好解释，就说趁着国庆节假期出门旅行的。
他还拒绝了母亲来看望他们。母亲听说小树怀孕之后就总想来看看他们。听说他们要出门，还特别不放心，嘱咐了又嘱咐。
这一路上小树就只管睡过来了。
他还是心疼她休息不好。幸亏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想，大概裴斐也在保佑他们吧……
凌晨五点出发，到下午四点才到目的地，孟豆豆把车停在了山脚下。
这地方许雷波只来过一回，但他身体里像是装了雷达。他站在山脚下，看着不远处的村庄，对身边的小树说：“从这里看过去，村口第一户人家……就是池塘边的那栋红瓦的旧房子，就是他的家。”
杨小树默默的看着，点头。
唐恩窈和孟豆豆拎着东西，走在前面上山。
许雷波拉着小树的手走在后面。
裴家的墓地在山坡上，不大的一块，但是规划的很整齐。裴斐的墓在最边上，有一块青石墓碑，很好找。
恩窈和豆豆退到旁边，让雷波和小树把祭品摆在了裴斐墓前。
十月里的青草还很绿，傍晚山里的湿气渐渐上来，风一吹，很凉了。
雷波和小树都不出声，站在那里，等一炉香燃尽，鞠了个躬。
雷波对小树说：“我先离开一会儿。”
小树没动。
他转身走开。
豆豆和恩窈看到他过来，也同时的转了身。
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小树追了上来。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们开车到镇上，找了间小旅馆住下。
晚上的饭是在小镇最好的饭店里吃的，都是山货，很新鲜的食材做出来简单的饭菜。味道很好，可是他们都没什么胃口。吃过饭在冷清的小镇上散散步，很早就回房休息了。
睡的太早了，躺在床上好久，看看表，也不过十点。
许雷波觉得凉，鼓捣了半晌空调，才发觉空调是坏的。他把自己床上的夹被给小树盖上，悄悄的走出房间去，要跟服务员要被子。还没走到服务台，就听孟豆豆的声音，原来他也觉得冷，来要毛毯。看到雷波，豆豆笑了，问：“睡不着吗？”
两人各自抱了毛毯往回走，雷波看豆豆要去敲恩窈的房门，笑了。他自己回到房间，却发现灯亮着，小树坐在床上，看到他回来，问他去哪儿了。
他举了举手中的毛毯，说：“我怕你夜里冻着。”
两床毛毯全都铺开盖在她床上，加上两床被子，沉的很。
小树坐在床上皱着眉，说：“太沉了，夜里没法儿翻身了。”
他钻进被子里去，靠着她，一本正经的说：“有我在，真翻不过身来，我帮你。”
她瞪着眼。
山里的夜晚真凉，她手脚都冰冰的。
他握着她的手，握了一晚上，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清早被布谷鸟的叫声吵醒，睁眼时，她缩在他怀里，睡的极沉稳。被子确实太厚了，压的他胸膛像镇了石块。还好他身子比她的要厚实，重量他承担了，她也暖和了。
他好久都不动。
布谷鸟应该不止一只，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一唱一和。
他听的入了神，她醒过来他也没发现。
直到她翻身。
“醒了？”他问。
她下巴搁在他胸口，看着他。
虽然一路上她睡的很多，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累。
他说：“今天还得辛苦一天。不过晚上到家就又好吃的了，妈妈和爸爸说他们今天到。妈妈要亲手给你做几天饭吃。她说平时太忙了不能过来，委屈你了……”
小树手臂围着他的腰，说：“雷波。”
“嗯？”他看着她的黑眼圈，说：“你再睡会儿吧。我们晚点儿出发。”
“雷波。”她又叫他。
“嗯？”他这才觉得她是有话要说，于是等着。
“我爱你。”她说。
他点点头，说：“嗯。”
“我说我爱你。”她又说。
他又点点头，说：“嗯。”
“你没什么要说的？”她问。
“再睡一会儿吧。”他说。
她看着他，然后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安静的躺在他身边，又睡了过去。睡的极安稳，像昨晚、以及昨晚之前的一百多个在他身旁的夜晚一样。想必今生今世，只要她在他身旁，她就会有这么一场安眠。
可许雷波的心跳仍然达到了一个非常快的节奏。
他当然知道她是爱他的。
他也知道，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个海岛上的夜空，和这个山谷中的清晨，都将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中，直到他老去，也不会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