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早晨5点半，天刚亮，大车把程世军运送到了贵城，程世军一晚都没怎么睡，心里担心儿子，也注意着包里的现金。
下了车，伸展着老腰，深深的吸了口有些冰凉且潮湿的新鲜空气，醒了醒神，走出客运停靠中心。街上人还很少，车里还有人在睡，三三两两急匆匆而过，清洁工人还在扫地，隔着老远的还能听到扫把抚地的沙沙声。找了个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快速吃完，拿出自己的20cm老竹烟杆，搓上烟叶，点上吸了几口，舒服了，敲掉烟灰。拦上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找到机场服务员漂亮小姐姐，在她帮忙下，买了票，办了登机牌，过了安检，中间还让小姐姐帮忙给律师李志打电话，说清航班。小姐姐还以为李志是他儿子，正埋怨他怎么让一老人自己出行，很不负责。弄得律师很无耐又尴尬。谢谢过小姐姐，程世军走入候机厅，等候上机。
11点?程世军到达京城机场，不说他第一次乘飞机的刚开始起飞时的难受，不适。在飞稳后看到窗外白云蓝天的兴奋，骄傲。总之圆满进入京城。李志在机场接到他，一眼就知道是他，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个子不高1米65左右，典型的南方人身材，穿着简朴的有些破旧，洗得有些发灰还算干净的衣服，灰白的头发，黝黑的脸，留着不长的短灰白胡子，嘴里叼着烟杆，身上斜挎着小旧军绿色老式书包，一只手朝前紧压着有点补钉的小书包，一只手扶着烟杆抽着烟。站在出口处道路边，眼睛四处打望过往的人和车，有惊讶，有彷徨，有期待，有好奇。那满口贵省方言的普通话，更确他的身份，要接的就是他。
在车上，李志向程世军简单介绍程勇的案情，6月28日晚9点30分左右，儿媳妇萧芸开着程勇的车出门，出车祸，抢救无效死亡。经初步检测为人为破坏刹车片，属谋杀，7月3日，经调查程勇有重大嫌疑，被刑事拘留。
“总有原因吧？”程世军问道。
“程勇在2008年给萧芸买过意外险，受益人是他和女儿程萧，所以怀疑他为骗保杀人。这两年正好公司也不景气，程勇借了些贷款快到期了。”
“就这，扯蛋，保险最不是东西了。我们村这几年也让交保险，什么农村信用医保，我就没交，交了有啥用，重病，从村里抬到乡医院早就凉透了，小病自己抗抗就过去了，有啥用，到了乡医院，我们穷老百姓，难道还会给开贵的药，谁买的起？早倒闭了。普通平价药，报稍几块钱还要来回几趟，谁愿意。”
“怕重病，能分担些。”
“更扯蛋，重病没到大医院能治？沒几十万能好？报个小头，大头还不是自己掏，掏不出就借。这样治不好，连累儿孙举债过日子。治好了也就多活几年，这几年也不自在，看着儿孙举债心里能好受，心里不好受，本来能多活五六年现在可能就一两年就去了，还是心里憋屈的去了，儿孙还是举债过紧日子。”
“活着总是好。钱没了可以再赚。”
“屁话，这是你们这些高端人士的想法，我们穷百姓，一年能挣几个子，一举债，十年八年没好日子过，还要连累小孩读书上学。等还完债，发现自己也老了，又一个债务循环。没完没了。”
“这。”李志作为律师，尽然无语了。
“人又不能长命不死，老了，等死这是怎么说来着，自然，对，就是自然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涚都要死，那干嘛不心安理得的死，开心安祥的死，非要治一刀，痛苦不堪，还要让子女背债，心带自责痛苦的死。这些事，都是骗我们穷老百姓的，真正得利的都是大医院，多了很多被骗的傻子穷鬼去治疗，去花钱。”
李志不知怎么说，仔细想想也对。成本和结果不成比例。几十万对白领来说也就一两年就回来了，那么也就不算累赘不是负担，那么多活几年也没什么要自责自遣，能活谁想死。可穷老百姓，就是能死何必活。
“我们现在直接回我儿子家？”
“是的，出来前我跟家里打电话说你来了，中午叫阿姨多弄点菜。”
“那就好，我的小孙女，我还没见过。有点怕她不认我。”
“不会的，程萧很懂事的。会喜欢你的，毕竟有血缘关系。”
程世军有些担忧有些期昐，不知想什么，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暗淡，车开进城区，高楼大厦，宽敞车道，车水马龙也都不引起他的注意力，他只想着孙女会怎么看他，会嫌弃他吗？还是会喜欢他！是排斥他还是欢迎。孙女喜欢什么呢？是不是该买个玩具给她？会不会喜欢丢高高，哦，7岁了，长得高不，漂亮不？可不可爱？丢高高太大了，丢不动了。那骑马呢？能喜欢不？我这把老骨头应该还可以当马骑骑。患得患失中车开进了一小区，都是两层小別墅。他也不知到哪了，估计是要到了，他更紧张了。
车在一幢别墅门口停下，两层楼，什么格局他说不上来，和旁边环境合起来还是挺好看的。跟着李志下车，打量着四周，说不上什么感受，还是挺幽静，舒服的。进了门，开门的是个40岁左右的妇人，看她打伴应该是钟点工，这女人让过律师，看了眼程世军，传说中老板的父亲，很诧异，也很困惑。程世军学着李志，把自己的布鞋脱下，换上托鞋，还把布鞋放入挂柜，并在钟点工嫌弃的诡异眼神下，从鞋垫下抽出好几张钱，每只鞋里各有五六张。程世军把钱折折放入裤口袋，没事人似的进屋。
屋里沙发上坐着四个人，程世军眼中只有那个小女孩。小小婴儿肥的脸，大大的会说话的眼，头发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身穿粉色短袖公主裙。小女孩此时也站在沙发上，靠着椅背认真的看着他。“外婆说，你是我爷爷？”
“萧萧真乖，没错，我就是爷爷。”
“可我没见过你啊！爷爷是这个样子吗？”
“爷爷就是这样啊，你爸爸沒告诉你，白头发，白胡子的爷爷吗？”程世军走近程萧，摸摸头，摸摸嘴下短短的胡子，对她说道。
“好像是哦，可别人的爷爷好像不是这样啊？”程萧有点疑惑的说。
“看清楚了没，你爷爷就长这样，要记得哦。”程世军把脸靠近些，想要孙女记住。
“好吧，你是爷爷。”程萧最终确认，松了口气说道。
“那你带爷爷参观参观房子好不好。”
“好的，我最喜欢了。”说着就跳下沙发，转弯过来，耍牵爷爷的手去看房子。
“亲家，你住楼下这间，马上吃饭了，你把东西放下，吃完饭再参观。”这时亲家母孩子外婆钱钰对程世军说道。
“行，你们先吃。”此刻被孙女牵着手的程世军，心中只有小孙女，哪在乎其他，软软的手，就是他的一切，他头也没回，无意识的回了句。
还是律师李志给他解围。“别管他，他现在只有孙女。等一会吧，先上菜。”
程世军跟着孙女一步步的上楼，想抱又不敢，就这样慢慢上楼，到了楼上，有四间房，孙女指着每一间说到，这是舅舅住的，这足姥爷姥姥住的。然后打开一间，这是我的公主房。程世军往里看，地上摆满玩具，粉色公主床床上也有两个毛绒绒的可爱熊，房顶是蓝色贴着星星月亮。墙壁漆有彩虹七彩色，有绿色的树草，很儿童。程萧又带他进了主卧，“这是爸爸妈妈住的，可是他们都好久没回来了。萧萧很想爸爸妈妈。”
程世军有点心疼，就蹲下半抱着她，“爸爸妈妈有事出去，他们也会想萧萧的。”
“嗯，”程萧回了句，然谷闻了闻，捏着鼻子说，想远离他‘‘爷爷好臭啊，不喜欢爷爷了’’
‘‘是爷爷不好，熏到萧萧了，爷爷赶路来看萧萧，还没洗澡澡呢。萧萧告诉爷爷哪里能洗澡澡。洗好了，爷爷也会和萧萧一样香。’’程世军赶紧退几步，免得汗味熏到程萧。
程萧带他到卧室里的洗浴间，“妈妈都在这给萧萧洗澡澡的，这里是热水，那里是冷水，妈妈说我不能动。”指着两开关介绍到，程世军也看到上面码颜色指示。
“那萧萧先下楼，回姥姥那里，爷爷光洗香香的再去找萧萧玩，好不好。”
“好的，那爷爷要快点哦。”说完就回头走出洗浴间。
“下楼要慢慢的，小心哦。程世军嘱咐道。
程世军把东西放下，好好的洗了个澡，拿出带来的衣服，总觉得有些丢人，于是在衣柜里找了件儿子的T恤衫和沙滩裤。他个头和儿子程勇差不多，只是现在老了，消瘦些。穿上也不觉得违和。
又打量着主卧，很普通也很温馨，双人床床头墙上挂着是夫妻两的结婚照，看着媳妇那张美丽的笑脸，程世军叹了口气。一场车祸，毁了一个家，可怜的萧萧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还可能把父亲也搭进去。
没啥说的，拿着浴巾擦了擦头发。出了房间下楼。“这是爸爸的衣服。爷爷穿着比刚刚好看。”
“真的，那你闻闻，爷爷香不香。”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换装，谁还说他是乡下来的。人还是那个人，原先那胡子就是难看的渣渣，现在却觉得是个性十足。李志感慨道。
菜齐了，九菜一汤，有鸡红烧鸡块，有鸭烤鸭，有鱼清蒸鲈鱼。有凉菜酱牛肉，有素炒的酸辣土豆丝和空心菜，有番茄鸡蛋，有腊肉蒜苔，还有个肉沫茄子，汤是冬瓜排骨汤，满满一桌。
“平时也这么多菜？”
“没有，平时就五菜一汤，这烤鸭你来京城肯定要馋一馋，腊肉是你那的家乡菜，专门结你准备的。”亲家母钱钰解释道。
“这么多得完吗？”
“不多，萧萧在长身体，营养要均衡，每样都要吃点。”
“哦，那吃饭吧。”程世军虽然很恼火，可才来，不好说什么。
吃完饭，菜还剩大半没吃。浪费啊，这时却看到钟点工阿姨把剩菜往垃圾桶倒。程世军火了，“这菜放冰箱里，晚上还能吃，怎么给倒了。”
“亲家，萧萧在长身体，不能吃剩菜，何况，这是我们家的标配。不能失了脸面。”亲家母赶忙解释道。
“什么标配不标配的，萧萧不能吃，我们大人不能吃？留下，放冰箱晚上热下吃。浪费可耻，这都是钱。”
李志看着，没说话，在这家里好司空见惯了。
“亲家，我女儿刚走，你才来就要逼死我们吗？这六年来，我也都是这样照顾萧萧的，萧萧才长得这么好，你一来就要破坏规矩吗？”
“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只要我在这里，按我的来，我儿子赚钱养家不容易，不能这么浪费。以后4大人加一小孩，也是五菜一汤，每份减半，鸡不用一只，半只就好。菜不用这么大盘子装，改小盘。阿姨听清楚没，以后按我的来。”
“这不合规矩，哪有用小盘装菜的，丢我们家人。”
“在家里吃饭，谁看到了？谁传出去的。丢谁的脸去。”
“我听谁的？”阿姨弱弱的问句。
“谁给你开工资，是我儿子。那就听我的。”程世军霸道的说道。
李志看着不一样的程世军，心里点赞，他也看不起这么浪费。
阿姨走后，李志也要走了，程世军问他，“什么时候能去看儿子，？”
李志说:“昨晚就去申请了，明天能见，明天我来接你。”
程世军说:“我要带萧萧一起去。”
“这样好吗？”
“别看孩子小，很敏感的，其实都知道，更何况他也好久没见爸爸了。我也想带孙女去，当着老父幼女的面，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行，别吓到孩子就好！”
“放心，我孙女，我有数。”
李志告辞了。程世军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