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没见过重男轻女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一个理应被淘汰的迂腐传统观念可以衍生出这样恶劣的悲剧。在我年前的,是一具瘦小不堪的身体,依稀地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但是那不堪入目的嘴唇和皮包骨头的身体让我们已经看不出她本就有的样子。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小女孩要受到这样的虐待,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即使是动物,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何况是一个人。
叶以轩出来了,出人意料的,他的一身白衣却还是整洁如新,连一点污垢都没有沾上。他在路过了那对母子之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那个被豆苗控制住的妇女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
“你们和赵大富什么关系?”
那女人在叶以轩那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冷下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气焰,提心吊胆地回答叶以轩自己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娘,就是他,他把俺爹弄得全身是血。”叶以轩点了点头,然后在那妇女一脸呆滞的惊讶中转头向我投来目光。询问的目光。
每次他看我的时候我都很紧张,毕竟事实证明了这个人就跟狼一样。他要是抬头看的,那都是自己的下一个猎物,就像这对母子一样。我不想成为猎物,所以我也不希望他看我,但是此时此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没有理会他询问的目光,只是绕过他,也不管那间屋子里会有多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画面了,我推门进屋,径直来一了厨房,烧了一锅滚开的油。
那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人意识到我在做什么,我想,他们应该还沉浸在悦悦的故事中。我一手端着锅一手拿着大勺子出来的时候,迷彩才反应过来:
“陈风,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面前保持冷静,尤其是故事的主角现在还躺在那里生死不知,而为她施加这一切的蛇蝎女人还在我面前用一副十分让人厌恶的嘴脸扮演着变色龙。
我挣开迷彩,然后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一些,对着豆苗平静地道:“给我按住她。”豆苗也明白了我要干什么,而且她也知道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是很不人道的,于是她也劝我:“老陈,你冷静点.....”
“给我按住她!”
我歇斯底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句话吼出,甚至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脖子上跳动的青筋,那一刻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屁股吧。
豆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我,于是她在我的暴走下屈服了。秦雨遥似乎也想做点什么,但是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干着急。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所有人都只是看着我,包括这对砧板上的母子。
那个妇女似乎被吓傻了,她见我过来竟然连躲都忘记了,我看着她那张脸,这是一个嘴唇很薄的女人,剩下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恶心,是那种让人很想把她这张脸撕碎的恶心。
我突然觉得在这个人身上再做些什么都索然无味,同时有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男孩。
女人还是很机灵的,她看到了我的目光之后立即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一下子就挣脱了豆苗对她的束缚,爬过来拼命地抱住我的腿: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女人一边嚎一边空出一只手去抓我手中的汤勺,滚烫的油在她的抓取下淋到了她的手上,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求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的,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女人说完一咬牙,从我的手里抢过了汤勺,然后舀了一勺油自己喝了下去。她痛苦到表情扭曲,我想她这个时候应该能体会到悦悦当时的感受了吧,她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当初太过于残忍呢,她是否也能想到那只是一个孩子。
女人再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味地给我磕头,很响的那种,才几下,她的额头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她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儿子,她可以估任何事情,连命都可以不要。
人性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复杂,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女人,在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恶魔的同时,还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我真不敢相信人类最恶毒的一面和人类最光辉的一面竟会同时结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对悦悦来说是一个恶魔,将悦悦的身心都折磨的破败不堪,她给悦悦带来的伤害在我看来和叶以轩受到的伤害是一样的,都是把一个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生活的人毁得彻彻底底。
但是对于她的儿子来讲,她又是一个天使,是一个无时无刻不爱自己,无时无刻不维护自己的天使,并且在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时,这个伟大的母亲用天使的光环将自己包围,用她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儿子的周全。
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了,如果站在悦悦的角度上来说,她该死,她应该为自己所做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是如果站在那个男孩的角落上来讲,她又是值得尊敬的,因为你不能否认任何一个母亲的伟大之处,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爱。更何况,她的死一定会造就另一个悲剧,这个男孩已经没有了爸爸,如果再失去了自己的尊重母亲,那他又会是一个何等悲惨的故事。
我犹豫了,望着这个不停磕头的女人,我觉得她也没那么可恨,或者说,她也不完全是可恨的。她到底该不该死,这,是一个问题。
算了,这种事还是留给叶以轩吧,我给他简要地说了一下悦悦的事情,然后在他泛着点点波动的眼神中抱着悦悦走出了那扇已经被我们弄坏的门。我们回到了车里,秦雨遥抱着悦悦低着头不说话,我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秦雨遥抬头看向我,眼神是那么的哀伤,我想我的也是,现在唯一能帮助悦悦做的事情,就是帮她离开这里,如果,她还能活下去的话,我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
叶以轩仅仅耽搁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回来了,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洁的不染一尘。不知道那对母子现在是死是活,我也没问,其他人也没问,其实她们的死活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意义,因此在她们的手中的受害者对于这个折磨了她许久的人并没有丝毫的仇恨,她现在还在后悔自己当时的贪心,也就仅此而已。
所以我们根本都没有理由去裁决她们的生死,而我也相信,叶以轩一定会做出一个相对公平的选择。
我们直奔了最近的医院,希望可以保住悦悦的性命,如果她活下来的话,我发誓她一定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她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就这样丢了自己的生命。
一路上,我发现叶以轩那千年不变的万年寒冰脸竟然有了些许的温度,那是一种有情绪的脸,证明了他不是一个机器人。或许是大仇得报吧,他也了却了自己所有的心愿,这能让他稍稍地为自己的母亲高兴一点。
我觉得叶以轩应该没有杀了那对母子,因为他最能体会在一个儿子面前杀掉他的母亲是一种多么残酷的刑罚。就算他的内心再扭曲,到底也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能接受自己像夺走自己母亲的凶手一样,把这种痛苦再加持在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