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正如忍者的一生起起落落。
前一刻风平浪静,或许下一刻就是天翻地覆。
矢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夜晚湿冷的风毫不留情的吹着,即使是穿着这个季节高领的忍者服,也觉得后颈一片冰凉。
后半夜被亮拍醒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挥动苦无,差点一下子割破亮那家伙的喉咙,吓得那家伙许久都不敢作声。
矢仓一瞬间清醒之后,也不再理会亮,任凭那家伙战战兢兢的兀自思量着什么,然后滚去睡觉了。
此时的矢仓在外界还名声不显,忍者擅于隐藏自己,因而无数闪耀光辉令人咂舌不已的“杰作”,其实都只有本人和下达命令的影知晓。
只有无数次在正面战场上交锋,并且取得具有重要意义的战绩的忍者,才会在忍界名声大赫,而他们的特点也会遍传忍界甚至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留下传说般的痕迹。
事实上,对于忍者本身来说,自己被敌人了解的过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使那些耀眼的忍者,为人所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所以,还有另一种人,不单纯因为曾经的战绩在忍界颇具名声,他们的特点被迫传遍忍界,不过这种人的“名声”只限于忍者的世界,甚至是暗部的本子上,那就是——叛忍。
抛却叛忍来讲,村子的忍者也通常分为两类,隐藏于阴影的与阳光之下的。
不过这种划分十分不清晰,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定位,对于同村忍者来说是阳光之下般可见的,对于其他村来说,就可能是阴暗处夺命的鬼。
忍者暴露在光下不见得是好事,不过对于村子来说,又是另一回事,潜藏于暗中的忍者是无声的杀器,而名声大噪的忍者,则是各村实力的象征,谈判的筹码!
“等那个术完成后,我也会暴露在各大忍村的视野里。”
矢仓目光如炬,似乎能穿透黑暗看到更遥远的将来。
“有潜力的新人最初开始崭露头角之时,是最危险的,因为没有忍村愿意看着这样的忍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
“而为了彻底抹除这个不确定性,这样的忍者一旦暴露身份,就极有可能成为战斗中的焦点!”
亮他们三个人还在熟睡,虽然船上颠簸,但也是相当让人容易疲惫。
恰逢这个季节,海上还算平静,没有台风的侵袭,也算他们的运气。
而且没有遭遇暴风雨,不然他们几个一个都别想休息,糟糕的话,就这么被大海吞噬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生活在海中,经常来往于各个岛屿,但这几个家伙似乎还没经历过什么外海的风浪,总有些青涩的质感在里面。
“虽说村子主张保护这样的忍者,说到底做的还算有点效果的,就只有木叶。”
“不过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还是避开,或者直接当做吸引敌人目光的肉盾……”
也不知道矢仓说的是这几个家伙,还是说自己,不过也不会有别人知道就是了。
“指望运气不现实呐,还得做些其他的准备才行!”
本来矢仓也可以强行要求这几个家伙轮流守夜,且不说他的实力如何,至少在这次行动中也是负责指挥的队长,这样的小指令的发送轻松的很!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或许有体恤下属的意思吧。
更多的是,多次出海有过丰富经验的他,并不信任把这份工作交给几个新人。
哪怕他们当中直树已经是中忍,从级别来讲,和他没差,但新人就是新人!
没有任何的经验,缺少防备和警惕,也没有提前预判和及时回护的能力!
哪怕这片海域在雾隐村的势力范围内,但不乏有人避开雾隐的视线越境。
何况,到了铁之国边境,就算是铁之国的领海,中间还有一段距离算作是公海!
就这么直接睡到天亮,顺着风向飘过海域的边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起来了,你们几个!”
远远的地平线附近,天边微微开始放亮,周围凝着厚重的紫色,眼下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直树皱皱眉头,率先睁开眼睛,视线所及还是一片黑渊,回头看去,才有一点点照不到手边的光亮。
“搞什么啊矢仓,你累了就叫醒我们一个就行了,或者之前就让一个人轮班好了,搞到现在把我们都叫起来……”
晃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亮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感应到旁边两个人醒了用不上自己,翻个身接着沉沉睡去。
“天快亮了。”
矢仓说道。
“我们知道啊,但你看那边还根本是漆黑一片吧,要天亮还得一段时间,我们真的很累啊!”
“天快亮了,我们很快会到达水之国边境,一会儿天亮就能看见那边有座礁岛,过了那座礁岛,就是他国忍者可以随意出入的区域。”
矢仓拿了点淡水出来,喝了两口。
“遇上穷凶恶极的家伙,倒霉的被干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尤其是某个现在还在睡梦中的家伙。”
!
“谁要干掉我!”
亮噗通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整个船都跟着摇晃不已。
“啊!好晕!”
“我、我站不住了——”
“谁来扶我一把啊!快!”
“亮你个白痴!”
“啊啊啊!别再乱动了!停下!”
脆弱的小船摇摇晃晃,有种说翻就翻的趋势。
“啊啊啊——”
随着杀猪一样的尖叫声,亮被晃和直树两个人扑倒压在身下!
总算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闹剧,小船也逐渐平稳下来。
另一边,矢仓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没动过。
天空渐渐开始有几分亮色,视野也豁然被打开一大片,虽然依旧暗淡不已,却已经能分辨形状。
之前的矢仓所提的礁岛也显现出形态,直树不禁一手提刀走向船头,去眺望他们西北方向的那座礁岛。
“太神奇了!”
“你看到什么了?”
“那岛没看出什么特殊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直树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座岛看,末了更是憨憨一笑。
连矢仓看着他这幅不正常的样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亮更是直截了当的一巴掌拍过去!
打的直树的脑袋那叫一个响亮!
“啊!亮你疯了!”
“我是以为你中了幻术!”
“附近就咱们几个!中谁的幻术!我看你手欠!”
“谁让你刚才突然傻兮兮的笑,晃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晃弱弱的点了一下头。
“要不你问问矢仓,看他觉得你正不正常!”
直树幽怨的眼神奔向矢仓,矢仓顿觉一阵恶寒。
“我觉得你刚才还没把他打醒。”
矢仓直接略过直树的眼神,对亮如此说道。
“你看!谁叫你做出那一副恶心的样子!”
亮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损起直树来。
“不会是这片还有什么诅咒吧,啧啧,你叫醒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体验一下?”
“你也给我适合而止!”
矢仓一个反剪逼的亮连连求饶,似乎是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矢仓才停手。
“直树,你到底是搞什么?”
“没、没什么!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竟然来到水之国的边境,而且即将跨越它,到达新的地域非常神奇吗!
这可是全新的世界啊!全新的!”
“不觉得。”
“除非做一辈子下忍,不然总会来的吧。”
亮还在逼问直树为怪异举动做个解释,矢仓却越加警惕,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突然,一条船身有白色海浪符文的大船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距离他们更近的地方还有一条小船,同样在船的侧身有海浪的标志。
这是水之国的船!
“前面的船从哪儿来的——”
直树几个停下了动作,都敛声静气看向矢仓。
矢仓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也没回那边船上人的问话。
过了没多久,那条大船在原地不动,小船却是直奔他们而来。
“矢仓,他们奔着我们来的!”
话音刚落,对面就有忍者在海面上连踏几步,唰的落在他们乘坐的小船上。
来人一身松花绿的袍子,褐绿色内领,白色面具上勾着两道紫色,额心四道水纹——
“这身打扮……莫非是暗部!”
“正是如此,前方为水之国国境,出示你们的手令!否则——”
暗部的忍者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显得格外阴沉冷酷。
一个小卷轴抛过来,暗部的忍者单手擒拿,小心的先展开一个角,之后才打开,确认里面确实是水影的印记后,向旁边船上的忍者点了点头。
旁边船上的忍者也点头回应,全程无声。
“这几位好像从来没见过。”
暗部的忍者并没有立刻放行,而是多瞧了几眼直树他们几个。
这让他们心有惴惴,暗部的忍者向来雷厉风行,而且也有传闻,他们有一些临机处事的权利!
至于哪种临机处事……他们可不想因为误会让这位暗部盯上!
“我们是——”
晃想解释他们是第一次出国境的下忍,所以才面生!
绝对不是偷渡者!
“他们是我的部下!”
矢仓打断了晃的话!
即使是面对暗部,矢仓也分毫不让!
暗部也没有盘问每件事情的权利,而相对的,同样也是在任务当中的矢仓几人,也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信息的义务!
包括小队的组成和身份!
“检查完的话,可以把手令还给我了吗?”
“还是你觉得我们当中谁有问题!”
矢仓向暗部索回手令,手令是他们接受任务的证明,用于来回通行。
一般上面会附着一些基本的任务性质,甚至少量内容,外加下达命令之人的印记,可以辅助守卫的忍者做出判断。
四个人都是符合条件的出行,矢仓不打算透露任何信息,暗部也察觉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只得放行。
“手令没有问题。”
暗部的忍者一双戴着暗紫手套的手将手令迅速卷好,抛回给矢仓。
“提醒你一句,时限十五天,务必在时限内回归,否则村子会派出暗部追踪!”
暗部忍者冷冷的扫了几个明显的新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除非殉职,一个都不能少!包括他们几个!”
“追踪……是说……?”
直树直视暗部,提出自己的疑问。
暗部冷哼一声,踏水离去。
直树被暗部无视,面子有些挂不住,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倒是文弱的晃,挪到矢仓身边,悄悄的重新提起那个问题。
“超时未归,一般会被暗部派出的忍者强制带回,还要上秉原由,视情况受到惩处。”
矢仓没有像码头时一样急躁,而是耐心的向晃解释起来。
“那要是任务还没完成怎么办?”
亮也凑了过来,暗部忍者远离之后,感觉大松了一口气!
“村子给予的时限是计算好的,都会有余赋,规定时间内不能完成,一般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了。
那时无论如何都要回村子上报!”
“就没有例外吗?暗部也需要时间做出判断的吧?”
晃依然紧追这个问题不放,很少见他这么主动。
矢仓闻言皱了皱眉头。
“有。不过一旦暗部出动,切记不可反抗!”
直树闻言也忍不住转过身子,看向这边。
“暗部出动,会直接接手未完成任务的后续处理,那时必须听从暗部安排!反抗的话,会直接视为叛忍处理!”
矢仓神色凝重。
“叛忍的下场,不用我和你们说了吧!”
绝对不用!
成为忍者之后,他们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了!
根本不用去刻意思考那一条一条的规矩,背脊也会腾起寒意!
那种寒意根本不是这寒凉的海风可比,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越过国境之后,我就只是你们的队长,记住这一点。”
在清晨浮起的水汽之中,矢仓侧首望向已经远去的白纹大船,神色复杂。
小舟在凝肃的气氛中驶出水之国边境,向铁之国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