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走远了,柳思宸才转过身认真地问彭淑萍:“伯母,我今天来,就是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您老说我是绿荷转世?我想知道您凭什么这样说?因为您的想法让我害怕,晚上走路都要看看身后有没有东西跟着。”
“这”,彭淑萍心里又开始慌乱,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沉默了片刻,见她没有说话,王妈轻轻唤了一声:“太太。”彭淑萍叹口气,看了柳思宸一眼,慢慢说道:“柳小姐,并非我故意为难你,实在是有些事情太巧合,我不能不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庄里就传说岱松从山里遇到了一个和绿荷一模一样的女子,那片林子从没有人去过,可是却有一只兔子把岱松引到了那里,在那个荒芜之地见到了你。自从绿荷死了以后,他就一个人住在后院,不再与我们同住。但偶尔也会过来给我们请安、看看梦婉,可是自从遇见你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山庄里也不再安静,近半年来,深夜的时候,经常会有年轻女子的哭声,还有婴儿的哭啼声,大家都说那是绿荷和她没出世的孩子在哭;有时候还有笑声,那声音和绿荷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弹琴的声音------所以都说绿荷回来了,她要报仇了。我虽然迷信,但还没有到了听风就是雨的地步。”彭淑萍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喝了一口茶,担忧地看了一眼柳思宸。
柳思宸没想到她的到来,会给这个家造成这么大动荡,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能够把堂堂的杨氏山庄搅成这样。”
“就在你来的头一天晚上,我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地又听到了笑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恍惚间绿荷就站在我的面前,她说,她回来了,她要和岱松白头偕老,要把害她和孩子的人都杀死。我受了惊吓醒过来,却发现原来是一场梦。可是我这心里就开始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明天你就要来了。”彭淑萍说这些话时,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仿佛那梦境还在眼前。
“您为什么害怕呢?据我所知,绿荷也不是您害死的。”柳思宸不动声色地说。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把她赶出了家门。”彭淑萍激动地说。
“既然不是你害死了她,她又怎么会找您报仇呢?”
“因为是我赶走了她,她还怀着岱松的孩子,娘家人不肯收留她,她也没有脸面见岱松,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只能去死了。还是我对不住她和岱松,当时我是气昏了头,我们家怎么可以出一个大烟鬼?还怀着我们杨家的骨血,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辱没了杨家的声誉。所以,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了家门。事后,我也后悔,如果等到岱松回来处理这件事就好了。可当时梦婉说,如果拖下去让外人知道了,杨家的清誉就毁于一旦,况且岱松那么爱她,如果回来见到她,心一软,事情就不好了。我想,这个坏人就让我做吧。可是没想到六年了,岱松一直不肯原谅我。”彭淑萍说到这,忍不住啜泣起来。
“原来是这样,您没有细查绿荷为何在怀孕的情况下还抽大烟吗?”柳思宸问道。
“当然要查,其实这件事最先发现的是吴妈,有一日,梦婉派她去给绿荷送补品,哪成想走到门口就看到她正在那里吞云吐雾,小翠见来了人,慌忙夺下了烟枪,她还拼着命去抢呢。梦婉得到信儿,慌忙来了我这里,开始我还不信,直到第二天,梦婉派人把她给捉到我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一见到大烟枪,闻到那股味,人就控制不住了,跪在地上那个丢人啊,没脸没皮地祈求我们给她一口。我当时就气昏了头,下令将她赶出山庄。直到晚上,我还听到她的哭声,拍着大门,求我原谅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赶她走。可是,我怎么能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呢?那个孩子已经废了,杨家不可能要那样一个孩子呀!我就让梦婉找郎中把孩子打掉,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了。可是没成想,她醒过来之后,觉得没脸见人,就寻了短见,这些都是后来梦婉和绿荷的哥哥告诉我的。”
“岱松那么爱她,她也爱岱松,为什么会抽上大烟呢?而且,明明是有孕之身,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之事呢?”柳思宸怀疑道。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听说,她的父亲就是抽大烟抽死的,她的哥哥也好抽,想来是家传吧,也或许是岱松离开太久,山庄的人又不喜欢她,她心情不好,便染上了大烟吧。”彭淑萍猜测道。
“伯母,绿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抽上大烟暂且不提,但是她的死,我不认为是您的错,换做是我,也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作为当家主母,确保家族后代血脉纯净是应尽的职责。所以,您没有做错。”柳思宸真诚地说。
彭淑萍惊讶地看着柳思宸,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其实,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毁掉了夏绿荷肚子里的孩子,这也是她害怕绿荷报仇的原因。现在,柳思宸也说那个孩子不应该出生,她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您没做错什么。”柳思宸微笑着回答。
“好孩子,你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伯母的人啊。”彭淑萍流着泪说。
“伯母,多年来您一直心怀愧疚,就是认定因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间接害死了绿荷,难道没有人替您说句公道话吗?”
“谁敢啊?你不知道岱松当年是什么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胆战。家里人都埋怨我心狠,你伯父也怪我。梦婉因为听了我的安排,也受到牵连,一直不能得到岱松的谅解。你说,哪里还有人敢为我出头?今天若不是你,王妈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彭淑萍痛苦地说。
“伯母,您放心,岱松终有一天会明白您对他的好。我会好好劝他,解开你们母子之间的心结。”柳思宸保证道。
“哎呀,好孩子,你若能让我们母子和好如初,将来你就是杨家的当家主母。”彭淑萍激动地说。
柳思宸闻听轻声笑起来,调皮地说道:“伯母,有您老人家在,我就是个跑腿的,当家主母可做不了,但是我保证,一定成为您手下最得力的狗腿子。”
“哎哟,你这个孩子,这么淘气,什么狗腿子呀?没个正形,就跟岱松小时候一个样。”彭淑萍怪嗔地笑着说。
柳思宸见彭淑萍变得开心,便进一步说道:“伯母,您笑起来真慈祥,我感到心里暖暖的。”
彭淑萍握紧了她的手说:“孩子,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伯母糊涂,信了那些鬼神之说。往后啊,任谁说伯母都不再相信。你一定要跟岱松好好的,我也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好,也只有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只是我这个儿子啊,脾气不太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狂来,让人难以接受。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请求你不要跟他计较,等他火气没了,你再同他讲道理。伯母这样说是因为,伯母看出来你的脾气也很大,不像我们这些女人,逆来顺受惯了。”
柳思宸听了她的话,耳根子火烧火燎的感觉,红着脸说:“伯母,昨天是我错了,岱松回去也批评了我,我以后不会再拿枪对着家人。”
彭淑萍和蔼地笑笑,打趣地说道:“这就好。不过呀,你和岱松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儿。连那说话的口气和神情都一样,活脱脱的女土匪。”
“啊?伯母,您笑话我!岱松也是这么说的。”柳思宸噘起小嘴撒娇道。
彭淑萍和王妈都笑出了声,眼里更是多了慈爱。
“思宸啊,以后晚上回来,不要在后院单独吃饭了,和岱松到前院与大家一起吧。”彭淑萍笑着说。
“好的,伯母,从今天晚上开始。”
“多好的孩子,以前,我可真是老眼昏花,这么乖巧的儿媳妇在眼前竟然看不见。”彭淑萍拉住柳思宸的手,怎么看都顺眼。
解除了彭淑萍的心结,柳思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千斤的重担压到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