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宸到达北平时,梁望雨也刚刚回来两天,柳思宸收起悲伤失落的心情,投入到重振宸苑瓷行的行动中。这次梁望雨采购回来一大批上好的瓷器,花样品种繁多,品质大都在中等偏上。
柳思宸在距离瓷行不远处,买下一处五间房的四合院,姐弟俩各一间,喜玲一家占一间,又布置了一间客房,剩下的一间,做客厅用。柳思宸让喜玲的爷爷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树木,顺便看家,老爷子身板还算硬朗,做这点事得心应手。喜玲买菜做饭收拾房间,也不在话下。接着,柳思宸又带着柳明轩和喜玲的弟弟文凯去学校报名。这时期学校刚刚开学,经过考试,两人皆顺利过关。明轩读的是商业专科学校,文凯读的是小学,因为他从未上过学堂,所以柳思宸让他从一年级开始读起。所有这些都安排妥当,柳思宸把精力都投入到瓷行的规划上。
北平这边住了一个月,瓷行的运营也走上了正轨,梁望雨的能力的确是很棒的,柳思宸通过他对成都那边的瓷行也有了一些了解。原来的庄掌柜被辞退,换上了他的副手沈铎。沈铎是大房在三年前请来的,此人在这一行还有些名气,原来在长沙的一家瓷行做,后来被大房挖过来安排在成都。梁望雨说庄掌柜和沈铎相处还不错,沈铎为人低调,配合掌柜把瓷行做得风生水起,在成都很有名气。但是去年的经营也受到影响,主要还是资金运转不流畅,挣的钱大都填补了其他亏欠的店铺,所以现在也是举步维艰。
柳思宸决定去一趟成都,她已经为自己的事业做出了规划。梁望雨有曲常俊做帮手,柳思宸很放心。但是梁望雨不放心柳思宸一个人去成都,毕竟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让人担心。他想派徒弟曲常俊跟着照应,柳思宸考虑到瓷行刚刚起步,曲常俊又是内行,就没有同意,只让他们安心做事,自己携带喜玲前往成都去了。
一路风尘仆仆,两人坐火车、倒轮船、换汽车走了将近十天,才到了成都。她没有立刻去瓷行,而是在不远处的客栈住下,将这一条街上的瓷器行都走了一遍。发现自己的瓷行即柳氏瓷行在这一带处于中等水平,来的客人平民居多,商品品种单一,不具备竞争力,也就是勉强维持而已。柳思宸五年前来过,这里的伙计也认识几个,可见沈铎接手以后没有更换下属,这也是瓷行能平稳经营的原因之一吧。一个星期以后,柳思宸走进了柳氏瓷行。门口迎接客人的伙计见来了客人,立刻满面笑容上前迎接,这个伙计柳思宸不认识,应该是新人。柳思宸见他态度亲和,热情谦卑,便有了几分好感,随后过来一位伙计为柳思宸介绍商品。他见柳思宸面熟,于是客气地问道:“小姐,您是我们瓷行的常客吧?今天对什么感兴趣?我们店里才进了几件上好的景德镇白瓷,您看看?”
柳思宸微微一笑,问道:“见我面熟?”
“是啊,小姐,您------”伙计略有迟疑,也不敢乱套近乎。近半年来生意不好,每个人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不合适的话得罪了客人。
“我见你也面熟,在这里做了几年?”柳思宸笑着问。
“我在柳氏已经六年了,感觉见过小姐,但是您不是我们的常客,对吗?”伙计小心地问道。
“嗯,六年了,你经历了两代掌柜,仍能留在这里,说明很会做人啊。”
“小,小姐,您都知道我们换了掌柜?”
“当然,先给我倒杯茶吧,我口渴了。”柳思宸仍面带笑容地说。
“好,好,您稍等。”伙计慌忙去倒茶。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对刚才的伙计吩咐道:“宫小二,你去把魏大哥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这里我来接待。”被称为宫小二的伙计,答应一声:“是,沈掌柜。”
“这位小姐,看起来不是来买瓷器的,请问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这个男人恭谦有礼地对柳思宸说道,顺便为她端来一杯清香四溢的香茶。
柳思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称赞道:“好茶,”接着又半开玩笑地说道:“沈掌柜用这么好的茶来招待顾客,奢侈啊。”
“小姐不是一般的顾客,应该是贵客,所以此茶用得不算奢侈。”沈掌柜客气中透着不卑不亢。
柳思宸抬眸打量起面前的沈掌柜,见此人中等身材,穿着浅灰色长袍,头发修剪的干净整齐,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一位教书先生温文尔雅。他不慌不忙地坐到椅子上,沉着冷静的目光投向柳思宸。两人对视了片刻,柳思宸淡然一笑,说道:“早就听说沈掌柜人中龙凤,果然不错。”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房契、印章、身份证明等证件,递给他。
沈掌柜接过来一看,立刻起身,抱拳道:“不知道大小姐到了,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客气,沈掌柜请坐,是我故意不露面,怪不到您。”
“大小姐!您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好去迎接你。”魏火祥匆匆忙忙从外面走进来惊喜地大声喊道。
柳思宸转头见他大步走进来,连忙起身笑着说道:“魏叔叔,多年不见,还是那么豪爽。”
魏火祥上下打量着柳思宸,眼圈竟红了,说道:“大小姐长大了,沉稳了许多。老爷要是看到,一定高兴。”说着便落下泪来。
柳思宸闻言也有泪水迷住双眼,她很快压制下去,笑道:“多谢魏叔叔一直坚持为柳家守着这份家业,思宸替父亲谢谢您。”说着深深一礼。
“嗨!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庄掌柜临走也吩咐我们安心跟随沈掌柜干,这两年多亏沈掌柜仗义,不存私心,以柳家家业为重,才能支撑到现在。”魏火祥则立刻肯定了沈铎的功劳。
柳思宸闻听心中顿时明白魏火祥所表达的意思,她由此也看出沈铎在瓷行众人心中的威信已经很高。于是接着说道:“沈掌柜、魏叔叔,想必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你们心中已经明白,这里不方便,我们------”“大小姐、魏大哥,请随我到里间叙话。”沈铎连忙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思宸微微一笑,起身跟他走进里间。他派宫小二去请魏火祥,应该是猜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而他的态度谦和有礼,同时也不卑不亢。若说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还真让柳思宸怀疑。从他的身上,柳思宸嗅到了另一种味道。
“沈掌柜、魏叔叔,你们应该听说了年初柳家发生的变化,这个瓷行已经归我所有,其他的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总之,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接手成都柳氏瓷行。今天来呢,就是与沈掌柜讨论一下本瓷行的相关经营事宜。”
“大小姐,您有什么打算尽管说,我沈铎是个明白人,也清楚自己在瓷行的资历,所以您不必有顾虑,若想辞退我,我也没有半句怨言,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很正常的。”沈铎直言道。
“没想到沈掌柜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倒是合我的性子。说实话,请回庄掌柜是我到达成都之前就已经想好的,来了这几天,我们也见过了。他的情况估计你们也略知一二,虽然有好几家瓷行想雇他做掌柜,目的也很明朗,就是要挤垮我们柳氏瓷行,可是他却不忍自己经营多年的心血毁之一旦,所以拒绝了。庄伯伯是仗义之人,我不能视而不见,也不可能眼看他日渐拮据。这里是他的根,所以我必须要请他回来继续做掌柜。”柳思宸强势的言辞,是两人没有想到的,沉默了片刻,沈铎叹口气,略显尴尬地说:“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这就与庄掌柜交接。”
“慢着,大小姐,我希望这件事您再考虑几日,沈掌柜虽然不是东家亲自招来的,可也是经过了东家的考验并得到认可的,这几年若不是他在这里支撑,恐怕也维持不下去呀!”魏火祥急忙劝阻道。
柳思宸闻听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么说,魏叔叔是不愿意庄伯伯回来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沈掌柜------”魏火祥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复杂的心里。
“若是恢复到以前的格局,你们认为如何呀?”柳思宸品了一口香茶,慢声问道。
魏火祥看一眼沈铎,心说虽然委屈些,但也不能不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庄掌柜更委屈。沈铎立刻起身抱拳道:“在沈某看来,大小姐此举合情合理,我绝没有怨言,必将继续为柳家尽心尽力。”
“好!我也相信沈掌柜的心胸可以海纳百川,其实曾经听父亲说起过您,他老人家对您可是颇为赏识。将来如果我们的产业能够继续发展壮大,掌柜之位非您莫属。”柳思宸见火候已到,立刻追加一句,算是给沈铎一个定心丸。
“感谢大小姐赏识,沈某定当竭尽全力,听命于您。”沈铎也马上表态。
魏火祥紧张的心顿时松懈下来,他没想到昔日那个天真俏丽的小姑娘今日已经变得杀伐果决,比起老东家更多了几分霸气。
就听柳思宸继续说道:“明日,我会去请庄伯伯,到时你们交接相关手续,另外,明日歇业一天,把所有伙计都召集来,我与大家见个面,再重申一些重要事项。”
“是,我这就去安排。”沈铎说。
“好吧,你们继续工作,我要看一下账本。”柳思宸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