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赵凛怒喝一声。
声音被加持了内力,像水面的波纹一般扩散出去,就在周围的那些路人们都被吓了一大跳,一个个露出惊恐的表情。
“赵凛!回来!”
车厢内又传出一个声音。
但是众人还没反应得过来,车顶上那个手持长剑的青年就凌空一点,向马车后方追了出去,避开躲在街道两边的路人因为这一对的马车到来而显得熙攘起来,这时候这个持剑青年直接落向他们,顷刻之间就引发了骚动。
挤在路边的路人担心刀剑无眼,顿时不断向后退,一时人撞人,脚踩脚,有的人退无可退,却还被前面的人挤过来,撞翻了身后的摊位。此刻又是在黑夜,周围的灯笼透射出来的灯光自然不可能如同白天一般明亮,甚至还发生了一大群人摔在一块的事情。
赵凛从车顶飞跃下去之后,一个漂亮的轻点,直接开到屋顶上面,他在屋顶上快步走着,看着前面街道上头也不回一下的一对男女。那对男女的速度越来越近,赵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遇到屋檐之间的间隔就飞跃过去,一时间吸引了许多的目光,下面的行人干脆就看着这个拿着长剑的青年身影指指点点,但是一旦见到对方有靠近过来的架势,立马就闭口不语。
“公……公子……咱们干嘛走得这么着急?”红椒小手被江长影拉着走,脸上有些红彤彤,微微挣扎一下也挣脱不了,她被牵着走的时候忍不住往后去看。
但是街道上全是在夜晚出来四处晃荡的人,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不过当她被拉着拐进一条小巷之后,就看到了屋顶上身形极快的一个人影,她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是谁?”她惊愕问。
“赵凛。”江长影头也不回,只听得到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感受不到什么情绪。
“赵凛?!”红椒震惊不已。
江长影之前是担心红椒与自己走失,这时候拐入这宛若网格一般的小巷之后就松开了,行走脚步之间隐约带了内力加持,脚下生风,速度来越快。红椒也不得不运用轻功才能跟得上江长影的速度。
这四周的小巷各自相同,路边甚至还会有一些杂物之类的东西,原本看起来还很宽敞的小巷在被这些杂物占据了之后,宽度就被压缩了不少。有着人声的街道被江长影抛在了身后,那隐隐传来的人声已经盖不住这边的动静。
他能听得到后面屋顶上传来的脚步声,那是屋顶的瓦片承受不住重压被人踩裂的声音。不过这种声音也就是偶尔传来一下,更多的是“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是瓦片被人踩住后与相邻瓦片摩擦的声音。
风将这个声音送入了江长影的耳中。
赵凛确确实实是在屋顶上死死锁定了他们二人的,屋顶上的视野广阔,加上月光不错,他始终能够紧紧追上,而且因为行走的路线的独特,他与前面二人的距离在飞快拉近!
再次看到江长影,感觉会很复杂的,但是最浓烈的还是要杀了他!
江长影后来再次回到平慈山竹楼后,红椒也没有闲着,她在那里学了太乙兵符上面的奇门遁甲之术,还有上面记载的一些武功。心法她就没学了,她学的那些武功有些杂,不过多为暗器一类,有了剑语心经支撑完全足够。其实江长影也不介意红椒学太乙兵符的任何东西,但是红椒权衡之后,就选了这两门。
江长影感觉到赵凛越粘越紧,知道打一架是在所难免,他如今也是元境修为,加上太乙兵符上复杂多变、包容万象的武功,自认对敌的时候也不会输给赵凛的。只是能够在这里遇到他们,意味着神剑宗的其他人也不远,很可能就在之前的马车之内,不是孙不同就是唐盛。当然也有可能是神剑宗的其他人,但是江长影感觉这种可能性不会太大,除非他推测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
江长影是能够不面的那群人就不去面对那群人,但是现在这个赵凛显然很难甩掉,他不怕赵凛,但是他担心在赵凛的后面还会有神剑宗的人追来。
越来越近。
已经能够感受到后面传来的冷意。
来自赵凛的杀意。
江长影与红椒一个拐角,人影消失不见。
赵凛连忙一个飞跃来到另外一家屋顶,在江长影消失的拐角,没有其他的岔路,但是在角落有一处敞开的屋门。屋子里面显得有些喧闹,但是当一个身穿麻衣的男人将门飞快一关的时候,那扇门就将这夜色的宁静与屋内的喧嚣隔绝开。
赵凛轻轻跃下,脸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只是轻轻一掌,屋子的门就被他轰开!巨大的爆裂声吸引了屋子里面所有人,立刻就有好几个大汉提着长刀冲了出来。
纷飞的木屑后面走进来一个手持刀剑的青年,杀气腾腾。
越过外面这间屋子,可以透过悬挂着的布幔看到里屋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因为赵凛的闯入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到有人手里正拿着一对骰子。
这里竟然是一间私密的赌场!
“哪条道上的!不知道这里是胡爷罩着的吗!”
有人大声斥问。
“人呢!”赵凛额头青筋隐隐浮现。
“他娘的!”有人大骂一声,“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小子还问人!铁定是来砸场子的!弟兄们,上他!!”
赵凛铁青着脸,元境的修为毫无保留释放出来,那些冲上来的人,顷刻之间就倒飞出去,有的砸在墙上,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缝,还有人直接飞进内屋,砸翻了好几张桌子,里面顿时惊慌一片。
但是门口有这个煞星守着,没人敢往这边过来。
赵凛一举神威,如天神下凡彻底震惊的那些人。
“你他娘的等着!!”原本还在叫嚷着要上他的小喽啰一脸的惊慌失措,二话不说往里屋跑去,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那名小喽啰的这一行为顿时点醒了那些想跑却跑不了的赌徒,这一刻自认为这个私下赌场大难临头,各自抢了银子就往窗户挤,却因为人多,谁也出不去。
反而有些人因为贪欲连同别人的银子也抱走,里面顿时发生一连串的纠纷与冲突。
“狗东西!把老子的钱吐出来!!”
“别踩!那是我的钱!”
……
赵凛隐隐感觉不对劲,但是杀心已起,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收住的?
他的双眼微微发红,仿佛一阵风一般冲了进去,里面顿时传来惨叫,那让人恐怖气息在每个人的心头放大,直到那个青年的利剑刺破了第一个人的喉咙之后彻彻底底如同引燃的炸弹爆发!
这里的人藏了江长影,他好像看到江长影了,就藏在这群人里面!
不!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都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江长影!
“去死啊!”赵凛已然杀红了眼,当利剑刺穿别人的心脏后,感受到那人的生机流失,心中升起一股舒坦的快意。
没有人跑出去,都被他堵在这房间里面。
里面已经血腥冲天,屋子里唯一的窗户上还挂着两具尸体,死不瞑目。
血腥味冲进了赵凛的鼻孔,又有夜风刮了进来,赵凛猛然哆嗦一下,眼前似乎没有那般朦胧,他看清了眼前倒在他的脚下的众多尸体,还有一名被削断了下肢的男人在血水中艰难爬行,但是显然也是活不了得。
赵凛看到那个男人的双眼,仿佛看到的最恶毒的诅咒。
被赵凛削去双腿的男人张口想骂,但是一张嘴就是大口大口的血水吐了出来。
赵凛双眼一闭,下一刻睁开的时候,一把早就染红的长剑贯穿了那个男人的喉咙,最后他在那个男人最后的目光中离开了。
赵凛刚来到外面,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起来。
这不仅仅是他陷入疯魔状态的后遗症,还有他的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男人。
屋子的光投射出来,照亮了那个男人的半边脸颊。
“孙长老……”赵凛喉咙干涩。
“你做的?”孙不同看了一眼赵凛身后,冷冷道。
赵凛猛然咳嗽起来,压下自己紊乱的气息,捂着胸口弯下了腰,抬头时死死盯着孙不同:“我看到了江长影……”
与此同时。
静静伏在不远处屋顶的江长影和红椒二人躲在了月光下的阴影之中。
原本他们是要趁着赵凛进屋的空当离去的,但是忽然看到屋顶另外有人腾跃而来,速度很快,江长影立刻拉着红椒就地躲起来。
这时候见到那人下了屋顶,二人也就不在停留,直接选择在更加保险的小巷中离去。
江长影脸色凝重,刚才那人看起来应该就是孙不同,看来这次神剑宗派来君子堂的人就是以孙不同为主了,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就连赵凛这家伙也来了这里。
他们一路上听说过不少最近关于神剑宗的风闻,风尖浪口的自然还是关于“江长影弑师”的事情,在那之后神剑宗的掌门之位就由三位长老共同推举由赵凛来担任,对于君子堂的这个仆射大会,若是仅仅是孙不同这等长老来到这里,还不能代表什么,但是还有一个已经成为神剑宗掌门的赵凛,其中的意味就有待推敲了。
想到年关在神剑宗发生的事情,江长影的脸色冷冽起来。
鲁州第二天的时日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昨天晚上街市上发生的事情终究不能波及到整个城,人们像往常一样摆摊,劳作,或者四处闲逛。
但是在那城内平民区发生的事情还是惊扰了大部分人。
“听说好多的人都去官府报案喊冤,你说二十几个人都死在了那里,还能不引起注意么?可问题是昨晚人都死光了,官府也差不出个所以然。”
“昨晚我就在那附近呐!当时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那大户人家的马车路过的时候,突然从里面蹿出来一个拿着长剑、表情凶神恶煞的人,像燕子一样刷刷刷的就上了屋顶!诶……你说会不会是这个人干的?”
“这个可说不上……”
“不过听说那里是一个地下赌场,死的那些人,都是在那里赌博的人。”
……
江长影与红椒在一边静静吃着面条,听着那些吃东西也不安分要说话的人提供的信息。
红椒听到这里,已经怒从心起,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在心里怒骂赵凛,但是她也仅仅只能是骂骂人而已,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是自身难保,用公子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泥菩萨过江。
周边人谈论昨晚惨案的时候,谈着谈着就牵扯到了君子堂,有人推测能够将二十几个人堵在里面杀死的人,也就只能是那些有些本领的江湖中人了。
意思就是说,君子堂也有责任,毕竟人是他们召来的。
江长影捧起面碗将面汤一饮而尽,面条的味道没那么好,面汤反而味道好一些。只是这个行为与他气质及其不符合。
他喝完面汤之后,就着葱花与剩下的面条一并咀嚼下肚,抬头看了一眼红椒,而后目光一瞥,就越过红椒的脑袋看向了其身后。
大清早的,在外面走动的人远没有临近中午时候多,而且昨晚出了案子之后,鲁州本地人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大多也不愿意出门。
江长影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人他见过。
就在这么一瞬间,对方明显也感受到目光而追寻过来,看到了江长影。
顾行舟的武功修为必然不低,能够敏锐察觉别人的的目光也是自然,让江长影意外的是自己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对方追寻过来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他的武功修为远远低于对方。
“我觉得你一定会来鲁州的,没想到这就给碰上了。”顾行舟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嗯?顾公子?”红椒有些意外,连忙放下还没吃完的面条。
顾行舟和煦一笑,示意她继续吃。而后坐在旁边,看向江长影:“这才多久没见,修为又有增长了啊。”
“你看得出?”江长影有些意外。
顾行舟点点头:“留行,不是我说,你修为提升之后,虽然有意识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是显然不太纯熟。应该是刚提升到元境修为不久吧?”
江长影苦笑:“顾兄的修为果然最低也是淳境了。很吓人!”
“不用顾兄顾兄的叫我,若是看得起,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顾行舟摆摆手,笑容如沐春风,“我也是早年有过奇遇,修为这才提升得这么快的。别看我这样貌只是二十七八的样子,其实我也有三十多了。”
“那你还让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江长影惊讶道,“做我兄长都绰绰有余了。”
“那便随你吧,”顾行舟毫不在意,“留行,你如今年纪只怕是没过二十吧,这等年纪,就有了元境修为,不是天子骄子,就是有了什么奇遇了。”
“天之骄子当然算不上,奇遇当然是有一些。那天你与我们辞别后,王家王员外送了一株年份不短的灵芝,这才让我一举冲到元境的。”说完,江长影又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略微讲述了一番。
顾行舟大为惊叹:“这可不得了!难怪,难怪。”
红椒轻轻喝了一口面汤,就将碗给放下,碗底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几乎同时,街道对面突然响起瓷碗摔在地上的破裂声,声音清脆响亮。
这瓷碗破裂声与红椒端着的碗碰在桌上的声音同时响起,顿时将红椒吓了一大跳:“呀!”
对面是一家酒肆,有酒喝的地方就会有不少的江湖客,或许是因为酒肆里面本身的面积不大,所以还有三张桌子像这边的这家面馆一样摆在了外面。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外面只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带着斗笠,身穿黑色劲装的刀客,刀就摆在他的脚边,触手可及。
“上!”
就在那个独眼汉子摔破瓷碗的那一刻,包括独眼汉子在内就有三人拔刀而起,直接冲向外面,二话不说劈向外面正静静喝酒的斗笠男子。
三个人的身形很快,转眼间三人手中的刀子就开到了斗笠男子的头顶。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碗未能喝完的酒连着碗,像一个飞盘一般直直飞向那三人中间的那名独眼汉子,碗飞过去的同时里面的酒水一滴不洒。
下一刻斗笠男子动了,是他整个人都动了。
他原来坐着的桌子瞬间被那三人劈得粉碎,但是明显没有劈中人。
斗笠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一米开外,一道黑芒一闪而过,那闪过的黑芒,竟然是他手中的刀!
“啊——我的眼睛!!”
在这惨叫声中,还夹杂着刀落地的“哐当”声,只见那名独眼汉子捂着自己的另外一只眼睛,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隙只见渗漏出来,触目惊心。
看起来他两只眼都瞎了。这名汉子痛苦哀嚎,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左突右撞,撞翻了不少的桌子凳子,顿时又是一阵“哗啦哗啦”乱响。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开逃,但是跑归跑,也没说那些路人真的就跑得没了踪影,而是跑到一定距离之后,就远远观望着,惊恐之中又有好奇。
“好快的刀。”江长影一脸惊讶。
“刀确实很快。”顾行舟点点头。这可不止是快,还有稳。
另外两名汉子这时候是没有勇气再冲上去了,惊慌地看了一眼斗笠男子手中的刀,那刀尖上还有一滴血缓缓下落。
两名汉子咽了咽口水,回头架着已经全辖的汉子落荒而逃,走时只撂下一句话:“杨游,你他娘的等着!”
斗笠男子看了一眼那三人,轻轻一抖手中的刀,将刀尖的那一滴鲜血抖落,然后归刀入鞘,留下了酒钱后就转身离去。
没人敢拦着。
顾行舟收回目光,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二位,这是非之地可不能待久了。”
……
三人挤过人流,离开了刚才的是非之地。
河畔杨柳青青,河水清澈平坦。
江长影通过顾行舟的简短讲述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起来,那还是那四人早就结仇的,今日不过恰好在这里偶遇罢了。那三个大汉曾今挑衅那个叫杨游的刀客,结果被人家一刀废了一只眼睛,如今天一般。这种江湖恩恩怨怨的事情在江湖上很常见,但是江长影还是记住了那个叫杨游的人。
其实江长影不太喜欢和顾行舟待在一块,不仅仅是处于内心的一种感觉,更多的是他面对这个人有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两个人看起来交谈亲切热络,其实都是有所防备的。顾行舟说他不过是北莽的散人,江长影说自己是神剑宗的弟子王留行。
这个世间或许真的会有人叫“王留行”,但是绝对不会是他的这个模样。
有顾行舟在的时候,红椒也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她也怕自己在无意之间的言语之中就暴露了自己与公子的身份。隐藏身份这种事情她实在不在行,但是让她疑惑的是公子就像无师自通一般。
江长影与顾行舟走在前面,红椒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如今君子堂的仆射大会开展在即,鲁州城内四处可见江湖中人,也有到处行走帮主官府维持治安的君子堂弟子。比如刚才与他们匆忙擦肩而过的那名怀中抱着长剑的墨绿色衣裳的青年,就是君子堂接到任务的内门弟子,似乎是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去的。
有了君子堂的帮忙,鲁州城内像刚才发生的事情毕竟还是少数,顾行舟谈论到这一点的时候,表现得很确定。
鲁州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一点就是这座城内只有君子堂一个明面上的势力,君子堂属于正派领袖,像是其他城内那些混混结合起来的帮派,各自占据地盘的情况在这里是没有发生过的。说得好听一点,这里是治安良好,君子堂是扶危定安之宗门,若是说得大逆不道一点,君子堂就是整个殷朝的第二朝堂。
顾行舟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脸上表现出来的仍旧是云淡风轻。
他还说,鲁州在这安稳之下,会有人在谋划着发自内心欲望的波诡云谲。
河畔清风拂面,太阳却显得灼热起来。
那一株大柳树之下,两位老人手持黑白子互相对弈。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双眼澄澈的小男孩手舞足蹈地为二老支招。
顾行舟目光只是稍微瞥了一眼棋盘,而后与江长影缓缓走过。
“以前有人说江湖如密林,这密林是不能进,进去了也就不容易出来。”顾行舟缓缓道,“现在看来,这个江湖也像一盘棋局,每个人都有所在的位置,拼杀、博弈,都在执棋人的一念之中,江湖看上去不小,其实……也就一个棋盘那般大而已。”
江长影微微沉吟,笑了笑,“顾兄气度博大,眼界宽阔,自然视江湖为棋局,但是在我看来,江湖是江湖,但是总归脱离不了这个国家。”
顾行舟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笑,“家国情怀,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若是朝堂无能,江湖就不是你说的那个江湖了。”
“也是,不过嘛,我听人说过,江湖就是一壶酒,一匹马,还有一把刀,走到哪,哪里就是江湖。朝堂无用,就是世间若有不平事,挥刀纵酒斩人头而已。”
“世间若有不平事,挥刀纵酒斩人头……”顾行舟跟着念了一遍,忽然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江长影肩膀,“好气概,好一个而已……不过这话应该不是你的本意吧?”
“自然不是我的,这是我听别人说的,不过那人已经过世了。”
“倒是可惜了。”顾行舟叹息一声。
之后二人说的话倒是有些零碎,走着走着,顾行舟就询问江长影如今住在何处,江长影如实告之,顾行舟便不再多说,只提到可以来知宴楼找他。
随后顾行舟便以“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率先离开,倒是江长影,本来也没有什么事,走了这段路也就当是散步。
随后他叮嘱红椒,明天就是君子堂那个仆射大会开始了,到时候他们要去看,也要看清楚实际情况,绝对不能让人认出来。必要时候可以与自己拉开距离,毕竟很多人可能见过江长影,但是不一定见过红椒。
其实真正说起来,不只红椒想要看看这个仆射大会是什么样的,江长影自己也想来看看,一路上也有一些犹豫,就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贸然来到这里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如今看来只要不是真正的抛头露面,暂时是没什么大碍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的那个好师兄。
昨天晚上看他的那个样子,想来赵凛看到他就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江长影也不怕他,有了太乙兵符之后,他的底气又多了一分。
直到刚才与顾行舟一路上边走边谈,他心中那份若隐若现的念头才浮出了水面,也真正自主人定了的需要这么来做。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之前虽然有想过,但是也没如今这般迫切,若是……
若是他拥有的权势能够撼动整个武林呢?报仇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也会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那个所谓的圣教。
江湖……或者这个天下,真的就是一盘棋的话,那他也不会去做那个棋子……
当然,一无所有的前提之下,还是得徐徐图之。
“这位朋友,正所谓人过三十运开花,可是这运势也是分好几种,有财运,气运,福运等等等等,若是信得小道一句良言,不如就让小道为您算上一卦?只收三文钱。”
一名背着涨鼓鼓的行囊的年轻道士目光炯炯看着一名中年男子,同时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
“你若是能够算得准,又怎么只会要三文钱?这么便宜,定然是骗子!”
中年男人从穿着打扮看起来家境还是殷实,听到年轻道士的话后,一拂袖,满脸鄙弃。
“那……三十文?”年轻道士试探着问,右手三根手指竖得更加直挺,“这样,就真实一点了吧?”
中年男人一脸怒色指着年轻道士:“你这人!这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形容的话语,只好带着怒容拂袖离去。
年轻道士却还试图留住这位路人,抬手向那人:“诶诶诶……”
江长影刚好看过去,正迎上那个年轻道士的目光,只是一眼,就能够确认到底还记不记得彼此。
江长影是记得他的,让江长影意外的是,那个年轻道士竟然也记得他!这边眼神一个交流,那边年轻道士就屁颠屁颠小跑过来,脸上自然而然就带了三分惊讶之色。
“原来是你们啊!”年轻道士看了一眼江长影,又指着红椒,“你这小姑娘也在!”
红椒看到这个家伙就想起了自己刻意跑过去付钱听奉承的事情,小脸不禁微微发热。原以为一面之后就是山高海阔再不见面的,哪里知道在这里还能碰上这个家伙?
江长影唯恐这家伙开口就要给人算命,抢先道:“这位道长,真是缘分。不知道道长怎么称呼?”
“噢,我是凌云道人,叫我陆压就行了,”年轻道士端端正正打了一个稽首,好不容易正经了三秒钟脸顿时又变得贱兮兮起来,“二位要不要算命?买符也行。熟人可以有折扣。”
“这个就免了。”江长影嘴角抽抽,干巴巴一笑,转身就走。
“诶诶——”陆压拉住他,“江小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几天的气运只要看一眼就能得出个大概,要不要细细算一卦?”
“你还能看到气运了?”红椒掩嘴偷笑。
“那是当然。天生的,天生的……”
江长影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只是刹那间就收了起来,脑中千回百转。说的话也很快从嘴巴里跑了出来:“道长,你认识我?”
他的脚已经默默转移了一个地方。
“认识认识……”陆压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似的说着,“神剑宗江长影,我见过一眼。别担心,咱又不为难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红椒心中一惊,看了一眼江长影,又看看陆压,眨眨眼,也有些警惕这个给人算命的道士。
江长影明白了,这就遇到了——去年沈临风六十大寿的寿宴之上,大放光彩的少年。当初有那么多人在呢,怎么会没有有心人记住他?有些疏忽了,具体来说,侥幸心理有些过了。
陆压还说:“既然你自己大大方方承认,那我还有一些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江长影仍旧防备。
“你先请我吃一顿饭呗,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说话都没了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