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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杜友楼的舍得

无明仲夏夜,宵风透心凉。

春雨纷纷的早晨,我望着窗外发呆,幢幢挺拔华厦,严谨气派,深南大道沿线车水马龙,不乏豪车,于是,开始琢磨一个很无趣的问题:

假设我是一个平均月薪7千的普通上班族(是的我就是,原先底薪4千后来两个部门给我挂单子拼绩效工资成了7千),而像我这样的人鹏城约莫有千万,7千月薪,即便不吃不喝,也要两年才能买辆可以代步的小车,二十年,买套逼仄的小商品房(当时鹏城房价虽高却还不像现在这般高耸入云哈),可是,现实是,我的视野之外,又确实有那么多豪华的车与房。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像秦鼓瑜、秃鹫那般生来就无需为钱发愁吧。

然后,我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号码数字相当豪华,因为上面的8多到让我怀疑这是联通或移动的贵宾客服专用号。

电话那头是个赤裸裸的潮汕口音,自称杜友楼,说是之前我采访某珠宝品牌的时候,那天他刚好也在,还跟我换过名片。

我想起来了,是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西装男。

电话那头,杜有楼先是闲扯了些杂志上刊登广告的效用和价格,然后,说要不去他公司里坐坐,想找个文化人聊聊。

捣腾半天才找到杜友楼皱巴巴的名片,当天下午照着名片上的地址往他公司去了。那时我已经是杂志社的小油条了,衣着随意,短袖t恤加条五分牛仔裤,到得他公司楼下,有些震撼,居然在FT区CBD的卓秀四塔的其中一塔,总之,就是当时鹏城租金非常夸张的写字楼。

一楼大堂的前台姑娘和保安觉得我看起来像是送外卖的又因为手上没提外卖,要我手机号、名片、身份证登记,于是给杜友楼电话,他没接。折腾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上去。

主要是登记完毕才给我一个挂牌,进电梯前的门栅用挂牌刷一下,进电梯后再耍下,自动选中指定楼层。特装。

进到公司正门,知道这是一家做基金的企业,具体业务不太懂,且他们公司前台竟然是个男性小白脸,眉毛修得特娘那种,当然,如果再看仔细些,也可能是做的韩式半永久,不是修出来的。

在杜友楼的老总办公室外不远的会客沙发上坐等,拔出kindle打发时间,听到他办公室里传来打电话的争吵声,不久后杜友楼摔门而出,怒气之余望了我一眼,我微微点头致意。

杜友楼晃晃脑袋,缓和好情绪,小碎步走过来跟我握手,很江湖地说:

“兄弟,不好意思,我等下还要开个会,刚刚家里出了点事情没来得及招待,要不晚上一起吃个晚饭?”

我的时间很充裕,说好啊,正好看看小说。

结果晚上他开会到很晚,前台小白脸点了两大方很得体的工作餐盒饭,递给我一个,我望向门外正在等电梯的外卖小哥,衣着打扮果然和我几乎同款。

杜友楼在会议室里边吃边开,等到晚上快九点才散会。

我的小说也看完了,估摸着没法和他聊天了,得坐末班车回公寓,万一错过末班车,打的的开销可撑不住——虽然可以申请报销,但这种没边没谱的拜访,还是尽量别占公司便宜。于是,很礼貌地过去道别。

杜友楼又握了下我手,表情很夸张地展露尴尬:“啊,兄弟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是有急事处理,你看,不如明天,不对,明天周五,噢噢,这样,周六,你到我家坐坐吧,我刚搬新家,欢迎!”

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被人主动约见,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等了对方近四个小时,怎么说也会不耐烦的,即便等待途中是在饶有兴致地看小说。

到得周六上午,一个小懒觉起床后,总感觉有事儿没处理,又想不起具体哪件事,于是就不管那么多,开了PS3耍。

正耍到奎秃大战哈迪斯的紧要关头,接到杜友楼那个来电显示6个8的电话,问我出发没,开车的话进小区院子记得报他家门牌号,A-28B。

“噢噢,杜总,抱歉啊我早上有些事儿,现在正出发,我没车呢,搭公交过来,估计中午能到,跟您蹭个饭吧。”

吐吐舌头,才想起是约了杜友楼,于是心有不甘地关了电视,朝他家进发。

公交车上,掏出大背包里的小羊皮手账,迅速打了个访谈草稿。

我预测:杜友楼找我,无外乎他们公司要在我们杂志上刊登广告,但据我所知,根据惯例,工商局会对金融类广告进行严格审核,除几家大银行和知名保险公司,其它绝大多数涉及到金融理财类产品的品牌,杂志社是拒绝刊登广告的,所以,业务洽谈估计没戏。

但,便是周四一大早那个困惑我的那个有些抽象的问题——一个穷屌丝,怎样才能买车买房,作为有钱人,至少是在顶级写字楼租赁一整层的企业老总,想必能给我些解答。

这问题我之前也问过几个小富即安的土豪,比如土著秃鹫、企业家秦叙话等,他们的答案要么特简单要么特艰难,都不现实,按下不表。

抱着这种心态,便迅速简明扼要例下各类访谈用问题。

到杜家小区附近的公交站下车,便想,要不买点水果啥的给提上去?估计我一屌丝送礼物再贵重人家也不稀罕,可惜,杜友楼家住的小区太豪华,地段实在太贵。周遭找不到城中村随处可见的水果店或小商超。

这位杜老板,他家位于特区中的特区,南山前海湾,也许这一带的豪宅,是鹏城最贵的楼盘之一,或者说,没有之一。

两名小区保安西装笔挺,见了我后,原本以为会和上次去卓秀四塔时那样被当做送外卖的对待,要身份证名片之类的,不料,对方非常有礼貌,面带职业笑容,先是一个敬礼,然后像英式管家般,双手叠放于小腹处,问我要找哪户人家。

我只简短报出:A-28B

保安马上拉开门闸,另一位保安便作为向导,带我入内。

随后很是礼貌地帮我完成了刷大门卡,刷电梯卡等环节,我便一路走过光怪陆离的假山、棕榈树园林,与园林和谐接洽的多环状泳池,绵延小区的全景落地窗走廊外能看到地表停车位,各种车展上才能见到的豪车——宾利、macan、捷豹、悍马、黄色法拉利、劳斯莱斯……即便寻常走廊也骨子里透着精雕细琢的雅致,这分雅致,一直达到电梯。

电梯口,保安拿起对讲机说:“报告报告,A-28B客人,引导完毕。”然后笑着对我挥了挥戴白色手套的右手,向我道别。

额,好精贵的小区服务啊。

杜友楼的家,一种难以形容的大,让我觉得大到完全是浪费,然后是奢华得有些凌乱的装潢,整体上看,给我感觉就是,住在这里面,会心里严重没底。屋里只有三人:杜友楼杜总,杜友楼的大概四五岁年纪的儿子,儿子的保姆。

“哈哈来啦,等你好久了”,杜跟我握了个手,“阿芳,你带琪武去楼下公园逛逛,我今天来客人了。”

保姆便带着可爱的小琪武下楼去了。

“杜总,我很好奇,楼下保安为啥一问我找哪户人,就直接带我通过层层机关,让我上来了?”

杜指了下我身后的一块挂墙上的挂壁显示屏,“哦,这边楼盘用的KNX系统,我能看到你,我在屏幕上点好友确认保安就自动放行了——如果我点骚扰确认,保安会用其它方式请走对方。”

请走对方?不太懂啥意思,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手指头动动就能下指挥。

“来,我们喝茶,梅老师过来,给你沏壶好茶。”

其实,尽管我是穷屌丝,但在我们杂志社有几家鹏城顶尖茶行投了广告,单独送我的最贵的茶在卖场都是两千多一小盒呢,我也喝不出个滋味,有时候晚上写东西肚子饿了会用来煮茶叶蛋。说到煮茶叶蛋,金骏眉或祁门往往被视作轻奢标配。但我觉得煮茶叶蛋最好用六安瓜片和锡兰红茶。瓜片提香,锡兰上色。用金骏眉煮出来的有些像卤蛋了。

“杜总,您别叫我老师啦,我就一杂志社小编辑,一个月工资买不起您这一张沙发的扶手。”

杜家的沙发是之前曝光的某山寨意大利牌子,好像是意大利当年文艺复兴四杰之一,叫啥名字给忘了。

“别别,别叫杜总,这样,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我杜哥,我叫你小梅吧。”

“好的杜总。”

之后半小时,杜只是沏茶,东扯西聊些无聊话题,诸如在鹏城最江湖的:你是哪里人啊,哦你们老家有啥特产很有名的,你结婚没有啊……

说着说着,杜从厨房里一个硕大的双开门冰箱里,掏出饭盒打包好的——盐焗鸡爪?

是的,盐焗鸡爪,然后放烤箱里叮了下,拿来当闲扯的零食,我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是的,蛇口港的海风从28楼的窗户间屡屡辗转,让这个本来很热的夏天舒畅凉快,根据杜的瞎扯淡过程中提及,他买这套房子就是看中这楼的通风好,不是什么风水讲究,就是单纯的——通风好到夏天不会有蚊子,甚至晚上开窗户对流海风,连空调都不用开,很舒服。

杜告诉我,他虽然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钱,什么好吃好玩名车名表订制西装音响单反家庭影院想买就买,但到头来都觉得没劲儿,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唠嗑的时候,啃盐焗鸡爪,而且一定要河源或者梅州客家人做的正宗盐焗鸡,总之,他每次啃鸡爪的时候,就觉得烦恼什么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终于憋不住,虽然觉得很失礼,但还是开口询问了。

“杜哥,我就是很好奇,可以私下,个人名义跟你咨询个问题不?您放心,只是找您答疑解惑,不是找您救济屌丝。”

杜微微一笑:“好,你问吧。”

我深呼吸一口,单刀直入说:

“我就想知道,以我现在的收入,在鹏城买车买房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像我这样收入的人,在鹏城是占绝大多数的,但我所看到的,又是有那么多的有资产的人,我实在无法理解,杜总能给我些提示吗?”

杜的表情忽而严肃,“小梅,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心态?是你作为编辑,想要了解社会现象,还是你自己有在鹏城有买车买房的打算?”

“刚才说过了,不是找您救济屌丝,就是觉得,好多人就拿几千块工资,甚至说在鹏城,工资过万已经算高薪了,即便这样,要买车买房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接近不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表达,总之,就是想不通。”

“如果是你自己的要买车买房的话,我能帮你做投资顾问,慢慢用理财的方式钱生钱,其实,我的工作就是这样,我的客户找我推荐投资项目,项目赚钱了,我能从中间抽成。”

“哈哈,这个我知道的,不过杜哥,万一项目赔钱了,你却不用负责掏腰包,旱涝保收包赚不赔啊,华尔街作风。”

杜淡然一笑。抿了口茶,啃了口鸡爪子。

“不是的,如果像你说的这种情况,我的客户是不可能找我的。”

我也不甘示弱,嗦了一大口茶,啃了半根鸡爪子,但啃了半根的鸡爪有些诡异,因为那根鸡爪仿佛对我很是傲然地在比中指,不由得我发出夹杂感叹的疑惑:“哦?”

“嗯,这么说吧,我的客户投资的项目,我必须参与进去,而且,我是大头,我的客户只是分散投资,理论上,我们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那?投资的项目,你能稳操胜券?不可能吧,难不成是开赌档?或者大耳窿(高利贷的意思)?”

噗嗤,杜把刚喝的茶喷了出来。

他扯了张纸巾插嘴,顺便擦手上的油,但刚把手擦干净,又下意识拎起一根盐焗鸡爪,塞进嘴里,然后边啃边嘟囔道:

“当然不会碰违法的生意啊,你不动动脑子,要是违法的生意我找你一个记者来干嘛?”

事实上,我的工作的确有写过许多企业和品牌的商讯文,但和真正意义的记者一点都不搭边。

“哈哈杜哥太可爱了,我开个玩笑,您接着说。”

杜边啃鸡爪边跷起二郎腿,并且抖起脚来。抖脚过程中拿起手机给保姆打了个电话,说下午让保姆直接送他儿子去XX英语培训,他要抽时间陪客人聊天有些事儿,然后让儿子听电话,一脸亲切地问儿子乖不乖,记得听阿姨话,明天礼拜天带他去香港海洋公园之类。然后挂断电话。

“小梅,我的生意其实很简单,我有自己的综合操盘平台,整合可以稳妥盈利的正规股票、基金,也直接参与现金流快捷的门店投资,比如钟表行、珠宝行、幼儿园,对,你上次去采访的珠宝公司,那次我就是上他们家谈珠宝品牌代理生意的——一切投资,都可以通过数据做分析和评估。”

“杜哥,稍等,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客户相当于是把钱交给你公司的基金池,您负责投资,这样会出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这是属于信托,在中国,信托这个层面是管理非常严格的,以您公司的级别,我估计达不到这标准。”

杜眼睛一个闪光,盯着我说:

“小梅你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杂志社编辑嘛,见识杂就是了,但都不精通,这个只是略有所闻。”

杜狠狠啃了一口鸡爪,把骨头甩一边,擦干净手,充满自信说:

“关键点就在这里了。如你所说,我的确不能做,也不敢做信托,所以,我做的实际上是,投资理财的顾问公司。说白了,我的客户,只是为我提供一笔咨询的费用。所有的股票、基金、实体店股份,都由客户自行下单,和我公司没有代理关系,操盘层面是客户自己的账户转账,盈亏自负,我要做的,就是我也在他们的投资项目里面放钱,很简单。”

“那这之间,又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啊,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你的客户自己的账户进行操作,那即便盈利了,你的顾问费也收不到啊,人家完全可以放你鸽子,这你是没有办法的,或者说,假设我在你这儿拿到了十拿九稳的投资建议,我找我朋友去投资,我不参与,不也照单全收么?杜哥你怎么保证自己公司盈利?”

“小梅,你到底是干啥的?你这么懂这些?”

我很无语,事实上我也不懂,就是想到啥说啥,跟他在胡扯,之前做的采访笔记,估计用不上了。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我大学实习的时候打零工,帮广告公司写剧本,人家就算中标了,跟我说没中,不给稿费,那我也没办法呀,差不多就能联想到您这边的情况,不过您是大公司,应该有应对的办法吧。”

“是的,办法很简单,我的投资顾问费,是预付的。”

“预付?赔钱的话咋办?会退吗?之前不是说按比例来收成吗?”

“其实就是你问我那个问题,如果是一个普通打工的人,月薪几千块,却能买得起房子,你怎么也想不通,对吧。额,方式有些复杂,我简单说吧——第一步,你可以花很少的钱先按揭一套房子;第二步,你通过配资公司帮你还全款;第三步,通过银行抵押房子,获得贷款。”

“额,不可能吧,配资公司借钱给你买房子,是要给很高利息的,然后银行抵押了,就算房子你能自己住着或者转租,还是要支付利息啊,和贷款按揭没区别,还得多还配资公司的利息,不划算啊。”

“如果配资公司不收利息,而换算成投资预付款呢?”

“哈?”

“假设一套房子,08年价格是100万,你身上只有20万,于是你买了房子,按揭剩下的80万,剩下80万算二十年按揭,实际上你要还的本息大概在150万,但配资公司直接给你80万,你将房子买断后,再抵押100万出来,这时候,你就有100万的可支配资金,然后,交还配资公司80万,自己剩下20万,进行银行方面的还贷。”

“你的意思是:配资公司收的80万,只是原先借出去的钱,没有多回收一分钱,技术角度上说,既不是高利贷,也不是信托基金,而是你刚才提到的投资顾问费的预付款。”

“用这80万,再分散配资投资,股票、基金、门店、工厂、幼儿园,每个月的收益,只需要略高于当月银行贷款的月结还款,这个项目就暂时是稳定健康的,并且,房子还是你在住,租出去,也是投资收益的一个环节。”

“这个我懂,专业术语叫——对冲;所以,也就是说,解决了最初的那20万首付,其它的问题,都只是时间问题了。”

“是的,你很聪明。”

“那万一投资有风险呢?比如股市忽然暴跌,或者珠宝店失窃,或者幼儿园产生纠纷。”

“我们的风控团队很专业,而且是分散投资,足够应对单一领域出现的突发性短板,我说句难听点的,一个人走在马路上,都有可能被车撞,风险肯定有,所以说,理财公司一直都是拿最大那笔资金来领投,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就算是这样,万一,我是说万一哈,杜哥,不是说风凉话,真的出现堤溃式投资失败的情况,该怎么办?”

“你是个很谨慎的人啊,小梅,但有一点你想过没有?”

“没有!”

“我都没说是哪点,你怎么回答没有了?”

“哈哈哈,想到了。”

“说说看。”

“房价的问题,如果08年花100万买的,到12年就翻一倍变成200万房价了,到时候即便投资出现大面积堤溃,80万全打水漂了,只需把房子以低于市场价20万的价格三个月内出手,180万成交,欠银行的剩下一百万左右的贷款,一次性也就还清了,还能净赚80万。只要鹏城的楼市一直在涨,这种玩法就会一直稳妥下去。”

杜低头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聪明,不过,这种玩法,我估计长久不下去的。有些破坏平衡的玩法,迟早会被禁止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依然合法,只要是合法的投资,都能执行下去。”

于是,困惑我人生的一个问题,就这样让杜友楼的引导式回答给解开了。

然后,杜友楼看了看手表:

“哟呵,快三点了,肚子饿了,小梅,我们出去吃个饭吧。”

“刚刚不是才吃一大盒鸡爪么?”

“那是零食,说好要请你吃饭的,这边靠海,去吃海鲜吧。”

后来的情况是,我们没去吃海鲜,我觉得杜友楼有些不对劲,便直说了:

“杜哥,我不和你吃饭了,我要问您的问题,您毫无保留做了回答,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和您也就是有那么个一面之缘,竟然还邀请我到家里,当朋友一样交谈,我说实话吧,您的身家地位,小梅我肯定不敢高攀做朋友,将来估计也没机会找您玩投资——我就一屌丝。有啥事儿我能帮上忙的,只要不违反原则,我就出点力呗,有事儿您直说。”

杜友楼一个冷笑:

“哼哼,小梅,你觉得你能怎么个帮忙?”

我忽然心中一惊,脑海中马上推演几种情况:

1、杜友楼会不会是让我作为他公司项目中的一个“人头”,毕竟我在大公司下属的杂志社上班,根正苗红,社保公积金都信用良好,方便他挂名买房抵押,或者其它项目投资,如果是这种,千万不能碰,这是和自己个人征信挂钩的事情,万一出了问题,我一个屌丝可扛不住,别到时候成三和大神了;

2、杜需要为他的公司招聘,或者说挖角一名擅长写作编辑的员工,全职或兼职为他公司专门做一本内部刊物,于是找到我;

3、杜希望我能透露一些在我们杂志社投放商业广告的公司信息,其企业可能作为他的投资对象,或者让我帮他做相关行业商业模型报告,以填充他基金公司的数据库;

4、难道杜有龙阳之好,垂涎我的男色?这个看起来不太像,但,他公司前台竟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很是诡异啊;

5、杜的公司虽然不便在我们杂志社刊登广告,但杜也可能有其它投资的快销品品牌,是否想做一个整合型的广告公司,为他投资的品牌做包装,于是找我做顾问。

总之,有很多可能,但都不准确。

我的思维模式大概运转了一根烟时间,杜开口了:

“其实,找你过来没啥事儿,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说杜哥,咱们都聊三个小时了……”

“不是啦,之前聊,是我给你做咨询,算是免费的,等下聊,是——我最近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找个朋友倾诉下。”

“倾诉?大哥我搞不懂啥情况啊!”

“走吧,先下楼找个地方吃饭,今天本来要请你吃饭,保姆就做了她和我崽的那份。”

我上了杜友楼的座驾——宾利欧陆GT。

生平第一次坐顶配豪车啊,瞬间觉得Apple姐开的60万奔驰,也略微低端了。

杜说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让我陪他聊会,我就觉得,今天算是邪乎了,这哥们完全让我摸不着北,你说他一不缺钱二不缺智商,儿子也活泼可爱的,到底啥情况。

说夸张点,他的身家,或者说他的钱,对他来说已经就是数字而已,寻常的物质问题,估计没有解决不了的。

思索间,肚子咕地一声,才想起来,我从早上到下午三点,中途就啃了几根鸡爪子,聊天太投入忘记肚子饿了,可这咕一声响起,整个人便怂了。

杜也抱怨说肚子好饿,十多分钟后我们在NS区一条主干道的写字楼旁停了车,就近找了家看上去不错的老字号馆子,点了几个招牌菜,打包送到杜指定的公司。

周六,那家公司没上班,杜大摇大摆开了锁进门,在偌大的大厅里,扯了两张办公椅,让我坐下。

杜说,这家公司也是他名下的,他名下,或者说投资占股的,还有几家这种规模的小公司。今天周六放假没人,清静,有些事儿,他不想在家里聊。

另外,刚刚我去的,只能算是他个人的家,事实上,他和他老婆结婚有一套更昂贵的婚房,他给父母也买了大房子,上面五个姐姐五个人名下都挂了他给买的房……

讲真,我觉得我们杂志社二十来人占领一层楼已经很奢侈了,没想杜友楼,还真是有楼。

“杜哥,话说回来,小弟我现在是真搞不懂情况了,您这搞得有些神秘啊。”

“是啊,我现在的情况,所有压力都一个人憋住抗住,就想找个朋友聊聊天。”

“杜哥,我,我——就算您瞧得上我一屌丝,把我当朋友,但说得不礼貌点,您聊天也犯不着找我一大老爷们聊啊,您现在的身家,找几个红颜知己红粉佳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啊,就你那宾利摆着……”

“女朋友我一个礼拜换一个,要不给你也介绍介绍?”

“别!我养活自己就够了,您找的那种级别,我想都不敢想。”我连忙甩手表示反对,也放下心来,看来至少这哥们不是基佬。但还是很难解释他那家硕大基金公司前台小哥为啥是个眉毛修得特娘炮的小白脸——难道是公司以富婆客户居多?听发小张佬说,基金公司貌似确实好多富婆光临呢。

“对了,杜哥,您基金公司的前台挺特别啊,为啥是男的,这不太符合常规的公司形象呀。”

“有女的呀,两个九零后姑娘啊……噢,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去的前台是我外甥,我二姐儿子,在我那儿实习而已。”

“噢噢,这样啊,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

“没,没什么。”

不久后,叫的外卖到了,于是我俩拆开饭盒,狼吞虎咽吃了一番。

再之后,杜友楼开始说他想“找个朋友聊聊”的故事。

杜友楼今年三十五岁,人生赢家,二十八岁从投行辞职后,带走了一批客户做理财产品,并且通过炒房+抵押+用贷款分散投资的模式,赚了很多钱。

除常规基金、贵金属、外汇、股票理财,三十一岁那年开始考察寻租更多的实体门店、工厂,用作商业投资模型储备,以应对股市、基金等突变诱发的还贷对冲阻碍,总之,他的工作就是不断吸入抗风险强的投资项目,并且自己掌握一定把控权。

当时即便已在投资圈小有名气,但鉴于实地考察的繁琐奔波,那时候,他看上去并不像有钱人,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跑业务青年大叔。一次在BA区沙井镇考察一家电路板代工厂,和老板谈合作入股事宜,谈差不多了,到工厂车间做实地考察。

之后是狗血玛丽苏剧情,他看到一厂妹,清纯朴实——当然,根据我的了解,清纯朴实之余,杜还是主要看中对方胸襟宽广。

大胸厂妹小方姿色不错,主要工作是分装电路板,分装工作之余,时常被工厂主管叫来接待来客,小方以为杜是平时那种到工厂催货的采购,很礼貌客气地斟茶递水,然后被杜叫下闲聊。

就这么聊着聊着,两人擦出爱情火花——杜是那种金融投行出身的浪荡公子,二十出头便饱经爱欲,直到三十一岁这年,遇到一名工厂厂花,发现这名女性有很多很多他前所未有过的好感——不止于爱欲,更是——用杜的话说,就是,他在小方身上,找到小时候家里几个姐姐关怀他的那种感觉。

于是就陷进去了。

备注一下,杜友楼是潮汕地区揭阳人,潮汕人家的风俗是家里必须要有一名男丁,所以,他父母前面生了五个女儿,最后生下他。这种重男轻女的民风我不便评价,但特殊的家庭环境确实对杜的人生造成很大影响,以至于与他过于执着的积累财富的进取心(这里是褒义哈)用杜的话说,像他这样上面有好几个姐姐的男性,要么就从小过于溺爱成为一个绝对的废物,要么像他这种,成为一个为了家庭为了姐姐奉献回馈不遗余力的成功潮汕男人。

这点我不置可否。

回到正题,陷进去的意思就是,杜当时真的恋爱了,他那时候三十出头,小方二十岁……

有了专一的对象,和小方的交往开始逐渐公开,杜当时事业正当崛起,有了恋爱的人儿,有了一个像自己小时候有姐姐照顾的一个设定存在,更是激发了他对事业的雄心斗志。

后来杜跟小方坦白,自己其实是个有钱人,不是小方想象中的某个公司的高薪采购那种年薪二三十万的有钱人,而是,当时已经身家几千万了。

当时小方的工资算上加班费,是三千块一个月。

然后自然而然地结婚,有了宝宝。在此期间,杜也把自己几乎所有的创业、营销、金融方面知识,教给了小方。

甚至用烧钱的方式砸资本给小方,让小方试着运营属于她自己的项目。

这个故事如果放在校园女性题材玛丽苏小说角度上看非常励志,但其实后来的结果挺糟糕的,而且还是顺理成章的一种糟糕。

首先是,有了孩子后,小方毕竟也才二十出头,物质生活更是天翻地覆,玩心渐重,不会像普通年轻妈妈般细心呵护宝宝,而是让杜花钱请保姆,原则上杜是不差钱的,鹏城最好的保姆请就是了,但杜是潮汕人,杜的父母姐姐会有意见;其次,杜常常在外应酬,也少不了花天酒地,时常不回家,夫妻关系并不和谐;再来,小方在婚后的几年里,凭借杜给的原始资金,从一个厂花妹妹摇身一变成为了某某投融资基金的重要合伙人——一位年轻富婆名媛就这么诞生了,她开始出入各种场合,跟一些颜值不错的猛男很靠近乎,而投资理财的圈子不大,时常有混脸面熟的人出入酒会,杜有时候能听到一些耳边风。

直到有一次,杜和朋友喝高了,一边啃鸡爪一边听他朋友开玩笑,说最近圈子里有些夫妻很恶搞啊,老婆居然在老公车里放窃听器。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说不定真的就是言者有意。杜私底下找人查了一遍他当时的座驾卡宴。

副驾座底,找到了窃听器。

用杜的话说,当时得知找到窃听器+针孔摄像机的那一瞬间,他怒不可遏。

而且车是专门找圈子里有特殊渠道的朋友检查处理的,这事儿在他愤怒过后,迅速恢复成商业战场鏖战多年的冷静状态,一切都假装没发生。

“因为,我没有证据,说窃听器是小方放进去的。”

第二件事,和关系最好的二姐商量,带儿子去香港做亲子鉴定,万幸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第三件事,找齐合作过的关系最好的几个律师朋友,帮他处理财产与债务判定事宜。

“杜哥,我打断一下,您当时,仅仅是因为在保时捷里面找到一个窃听器,就做了这么多——怎么说才好?这么多以离婚为打算的工作,就没有和你前妻做沟通交流,或者先摊牌?我明白你在工作上处理事务需要杀伐果断,但这是家庭的事情,这么做会不会有些……有些不近人情了?毕竟你之前说过,你对小方是出于真爱,而且,你们有小孩了,贸然离婚,对儿子的影响会蛮深远咯。”

“我儿子肯定会过最好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

然后杜大概跟我聊了些并非捕风捉影的猜测——这人的恐怖之处在于,一旦抛开感情用事,用他在商业战场上的逻辑思维与洞察力处理事情,其效率与取舍,都成为一种近乎天性凉薄的手段。

在一场貌合神离的夫妻间的博弈中,杜发现他太太幕后竟然还有参谋团队,只是出的主意比较馊,并且对他也颇有顾忌,毕竟,小方和她的团队也混迹在投资圈里,而且小方本人,大概在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对于一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女性,在任何一个物欲横流的大城市,都是外界诱惑笼罩得最稠密的时光。

说白了,虽然杜没有直说,但也很隐晦地告诉我几点他无法忍受的局面:

1、他前妻小方,有了外遇,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事实上杜只要肯花钱一定能找到一大堆证据,但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有风度的土豪,又何必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很努力地证明:自己被戴绿帽子?

(尽管杜本人婚后的浮气也数不胜数吧,但作为直男的他,本身就认为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缓解压力再正常不过,该拿回家的钱从来是有多没少……);

2、小方在开始投入生意后,逐渐变得不顾家,相当于他们夫妻有些“各玩各”,对孩子影响极其恶劣,他甚至可以接受小方有外遇,但无法容忍小方的轻浮——儿子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有几次是听到周围有男性的调笑声,这对儿子的心理健康相当关键;

3、他发现当时前妻在私下调查他的财产和债务事宜。估计已经是提前预谋和他做财产分割了。

于是,杜最后还是摊牌,离婚吧。

听到此处,我皱皱眉头,“杜哥,那就当是解脱咯,你财大气粗,估计分割的财产够肉痛的。”

“我找到窃听器后,做了不少避险,实际公证的出的财产也就才一千万而已,外加我们结婚买的婚房,现在市值两千五百万,夫妻共有资产算下来,差不多三千来万吧。这些全给小方。”

我一听懵逼了,“啊”一声叫了出来,实在缓不过来离个婚三千万是什么概念。

“为什么?杜哥,作为朋友,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公平啊。”

杜流露出委顿沧桑的表情,双手印在额头揉动——“因为,小方拿我儿子做要挟。”

“儿子是什么情况?”

“兄弟,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法制健全的国家,夫妻离异,孩子的判决都是对女方有绝对倾向。”

“等于是,你前妻提前做足了功课,要离婚,而且要最大限度分割你的财产,所以用你们共同的儿子做要挟,你不给够钱,她就要求儿子判给她?”

“是的,我心里很清楚,就是要挟,她已经变得太爱玩了,不可能会想要儿子的,但我的钱,对她很重要。”

“拿儿子当筹码?”

“我也没想到啊,从一开始就预判以她的性格不会想要儿子当拖油瓶的,判给我是理所当然,她求之不得呢,所以哈哈,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那后来呢?”

作为跨入采访界小油条门槛的人,我深谙一个道理:知道但凡讲述故事的人,最在意倾听者提出的这四个字,说明这个故事,或是这段往事,确实扣人心弦。

“我提前做了很多抵押贷款,算是债务,到了前妻找律师和公证那边汇总的时候,她百分之百不愿意承担夫妻共同债务,于是一口咬定不给钱就打官司要孩子。所以,我就支付了。”

“杜哥,你当时没做一些补救措施?”

“能补救的都尽量补救了,我们潮汕人,对儿子的重视是钱无法替代的,只要儿子归我,钱就给我前妻吧。我杜友楼做了二十年风险投资,没想到最大的风险,是自己老婆。”

“这……”

“我四姐知道情况后,第一时间跟我说,她愿意马上卖了名下房子,也要把小侄儿赎回杜家。”

潮汕人呐~

“所以还是跟小梅你道个歉,上次叫你到我CBD那家公司,当时我在处理这事情的一些烂尾,没好好招呼你。不过,现在钱都给了,儿子也归我了,算是挺解脱了,我其实蛮开心的。”

“你四姐,等于其她几个姐姐,还有你父母,都不知道具体情况?”

“嗯,我不能让家人担心,除了二姐和四姐,我父母和其她三个姐姐,都只知道我离婚了,分了些家产给前妻小方,估计我爸还以为是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始乱终弃呢。”

“你不一个礼拜换一女朋友么,你爸也没看错啊。”

“哈哈,是啊,挺好的,这种状态,单身,没有固定女朋友,有个乖儿子。等儿子再长大点,送他去英国读书,上最好的学校。大姐移民英国了,在那边也有个照应。”

“嗯,挺好的。”

故事讲完了,杜友楼面带苦涩微笑,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发呆。

“那,杜哥,你找我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你的故事,找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是啊,你不像我爸妈和姐姐,知道了会替我过度担心;我是生意人,有很多朋友,但都不可能和任何有生意来往的伙伴说这件事,不但丢人,甚至会影响到今后谈生意的底气;再来,就算有几个红颜知己,难不成我跟女人说这种事情啊?

想来想去,快四十了,还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只有你,小葱老师,你跟我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也很擅长倾听。”

“晕,好吧,我相信杜哥你说的了,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擅长倾听啊?”

杜笑了笑。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

“杜哥,原来,你是我的读者!”

“哈哈是啊,所以我叫你小葱老师啊,去年在机场候机无意中买了你们杂志看,打发时间,后来还订了年刊,你写的故事都挺有趣,有些像我当年——假装是个采购电路板的跑腿,去追小方时候的调调。”

窗外,暮色四合,夕阳余晖投入玻璃窗,格外耀眼。临告别前,杜说,想让我把他的故事写出来,没有时间限制,什么时候写都行。

“杜哥,就算写出来,也没地儿发表呀,我们杂志社的审稿通不过。”

“你总会有办法的。而且,没给你时间限制,过几年后再发表,那是再好不过的。总之,我觉得,这个故事不是代表我个人的。”

“尽量吧——只不过……”

“对了,你这边拉杂志的广告能拿提成对吧,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杜哥,我们所谓的提成只是绩效考核加个分,要是我自己没公司做综合操盘,每个月也就多那么一两千所谓的奖金,我连维系客户的费用都不够填补——再说你朋友的级别,不是我这种小角色方便接触的,毕竟,他们不是我的读者。好意心领了,打一开始来拜访你,就没想过是用做生意的方式。”

“你在我家里问我,想知道普通人怎么可以买房买车,那你现在存够一套房的首付没?不多,五十万就够了。”

“我全身上下抖下来,五万都没有。”

“我给,赚了你还我,赔了算我的,当然,我也不可能让你赔。”

“哥,我是文人,不想二十多岁顶着套贷款的压力玩理财,不是不信任你,是对于我来说,一旦有了这份压力,可能就没心思写作了。”

“……”

“谢谢杜哥,任何一个像我这样的穷小子,有你一句话,就能改变人生,但我这性格向来不靠谱,说不定胡来一顿乱花,钱就没了,给自己添乱呢。就这样吧,小弟告辞了。”

“等一下,你是搭公交来的吧,考了驾照没,我这家公司名下有量斯巴鲁,你先拿去开着吧。”

“不是,我说杜哥,我今天到你这儿,感情是来抢劫啊!”

“没这意思,在鹏城,你这收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啊……”

我……

我当时内心一篇草泥马掠过。

“杜哥,给我车开,好意心领了,其实杂志社的员工买车,各方面报销补贴都有的,我很早也有驾照了,只是工种特殊,算是职业病吧,经常写小说杂文,脑海里一个灵感闪现就得马上组织画面,万一开车时候一走神,于自己生命安全和祖国的交通运输发展,都是很危险呢。这样吧,要不您下次买到特别正宗好吃的鸡爪子,给寄一大箱到杂志社呗,我就说是咱们忠实读者送的特产。”

“小梅,你知道普通人找我做理财顾问,要预付多少顾问费么?”

“行啦杜哥!我答应你,向你保证,会写这个故事的,也一定能找到发表的方式,我撤了。”

到了楼下,杜问我住哪儿,他送我回去。

我双手摊开:“杜哥,天色不早了,回去陪儿子吧,就您这写字楼的地段,主干道呢,我前面公交站一屁股公交就坐回去了,别送了。”

杜用力跟我握手,一本正经说:

“你可以用中立的角度去写,陈述一个故事,至于读者怎么判断,这么取舍价值观,是读者自己的事情,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杜目送我上了公交,我对着车窗外的他挥手告别,他才缓步转身离开。

曾经不止一次听一些编辑前辈传说,有钱的名人或老道的政客,临退休前,或是经历了某些人生大事后,都喜欢请写手代笔写自传或者回忆录——编撰些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而且,往往不是什么阳光幸福的,多数是些苦中作乐煎熬磨难,通过对比,让励志的感觉悠然而生,也算是对自己的过去,一次自我救赎似的缅怀。

看来传说是真的。大概某种意义上说,土豪杜友楼算是达到了这个境界吧。

番外篇

贫穷不止限制想象力

和Apple姐参加某国际一线奢侈品服饰的大中华区新品发布会,期间有推出一款限量版手包,放在带特效灯光的旋转橱窗中,时尚媒体板块记者纷纷踊跃上前拍照。

我皮糙肉厚为Apple姐开路,Apple姐手上的5D3配个腾龙牛头很有气势跟在我身后,走近一看,哇,把我吓了一跳。

就是巴掌大的一款小羊皮手包,镶嵌了几颗碎钻,带鸢尾花刺绣,标价竟然是二万人民币。

我便自言自语:

“啊,这小手包咋就这么贵,就算是等重的黄金也用不着两万吧。”

Apple姐一边咔嚓咔嚓拍照一边淡定跟我说:

“梅梅,你少看了个零,是二十万。”

从那一刻起,我便发现,贫穷,不止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还,限制了我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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