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闪动,寒冷长夜已过半。身上未处理的伤口渐渐痛得麻木,沈锦年心情低落,第一次反思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未来,父母兄长真的能容自己终身不嫁吗?又或者,到最后她随便找个人成亲,草草一生?那样的日子,比前世又能好多少?
天快亮的时候,颜初开始发起了高烧。沈锦年被他的呻吟声惊醒,伸手一摸,滚烫,顿时心沉到了谷底。
重伤加高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沈锦年急的满头大汗,只能烧了热水,给他擦洗。然而收效甚微。颜初烧得糊涂了,嘴里胡话不断,沈锦年又惊又怕,深恨自己无能为力。
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天光大亮。雪还没停,颜初的烧退不下去,沈锦年自己受伤加煎熬,也开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再这样下去,怕是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沈锦年试着想扶起颜初,然而她自己背后的伤还没处理,刚刚有点凝固的伤口,一动就流出血来。长久没有进食,体力耗尽。对眼前的困境,沈锦年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无助,怎么办?
颜初脸颊赤红,呼吸微弱。沈锦年数了数剩下的吃食,就剩三个馒头和一点点肉干。她边哭边煮了一个馒头和肉干,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沈重的伤很重?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找她?
给颜初喂下半碗面糊,沈锦年把剩下的一点吃掉了。看看屋子,能烧的东西都烧的差不多了,他们离绝境,仅有一步之遥。如果今天还没人找过来,他们就要在这里冻饿而死。
又是漫长的一天,雪渐渐小了。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把最后一根柴扔进火堆,沈锦年凄然一笑,怕是等不到人来相救了。
她转脸看着颜初,摸了摸他冰冷的手,轻声道:“总是我连累了你。若有来世,我再报答你。”
颜初已经失去了意识,如何能听到?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杂乱的蹄声。沈锦年呆了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还被院子里的羌人尸体绊了一跤。到门边时,已看见了雪幕中,带了十几个人策马而来的沈重。
“爹爹!”
沈重听见呼声,立刻疾奔过来。父女相见,沈锦年哭得不能自已,沈重更是激动地落下了男儿泪:“娇娇!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沈锦年强忍住哽咽:“是颜初救了我,爹爹快救救他,他受了好多伤!”
沈重第一眼就看到女儿左脸青紫,半身都是血迹,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待沈锦年转身领他进屋,背后的伤口暴露在沈重面前,沈重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随沈重来的除了亲随心腹,还有裴延。众人看到院子里那些已经僵硬的被雪半埋起来的羌人尸体,已是心惊。待进了屋子,看到颜初伤痕累累的样子,不由心生敬服。沈锦年焦急的指着颜初,眼泪忍也忍不住:“他从昨晚烧到现在了,爹爹,怎么办?”
沈重神色凝重,若是颜初出了事,沈家如何跟平西候交代?沈重脱下自己的斗篷给颜初裹上,吩咐一个稳妥的心腹带着颜初骑马往回走,另一人飞马回城带马车和大夫过来接应。沈锦年看着颜初已被妥善安置,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
沈重一把扶住女儿,摸了摸她的脉息,确定她只是晕倒了,才稍稍放心。一边下令留下人看守尸体,一边抱起沈锦年就要打马回城。裴延见沈锦年衣裳单薄,便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沈重。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沈重道了谢,接了过来。把沈锦年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亲自带着回城。
卫所起火时,沈重一时不妨,被人在茶水中下了药,迷倒在屋子里。幸好颜初派颜周过来,想商量过几日回京的事。颜周为了救出沈重,也被火烧伤。裘千户派人来传话时,沈重呛了烟,正昏迷不醒。颜初得知沈锦年被劫,顾不得其他,只身追来相救。
于沈家,这是天大的恩情。
两人被救回城,沈家上下都庆幸不已。林晚连日惊惧担忧,痛哭不止,已经出现了滑胎的迹象。被大夫勒令卧床休养。如今女儿回来,她也不敢再任性,只得强逼自己安心养胎。
沈锦年虽受了伤,好在只一处严重,并没有性命之忧。颜初却要凶险的多,高烧不退,人一直没有恢复意识,药也不太灌的下去。沈重遍寻名医,只求能保住他的性命。
两人回城的第三日,沈家兄弟和林暄带了个军医赶到了西宁。
这个军医姓秋,是林韬的心腹,跟了他多年,治疗外伤医术精湛。他看过颜初的伤,也觉得十分棘手,一直沉吟不语。沈重心底冰凉,问道:“秋先生,世子的伤如何?”
秋先生微微敛眉,斟酌片刻才道:“世子底子好,但伤势真的太严重了。外伤且不说,世子重伤后没能及时得到救治,血几乎流干了。这些还能缓缓养回来,最严重的是,世子左臂挨的这一刀,伤到了骨头,日后怕是有些不便。”
沈重心情沉重,对其长长一揖:“世子是平西侯的独子。若是有什么不测,沈家没法向平西候交代,劳烦先生尽力,保得他平安度过此劫。”
秋先生点了点头,道:“我先开个方子,救得病救不得命,沈大人要有个准备。”
沈锦年后背的刀伤延误了疗伤的时机,已经有些溃烂。多少大夫看过,都说要留疤。秋先生为她削去腐肉,配了生肌的方子,虽也说不敢保证不会留疤,但却能让伤口不会太过狰狞。
沈锦年要养伤,沈家兄弟就在家中主持大局,安抚林晚,照顾颜初。沈重与林暄则没日没夜的在卫所里忙活,全面清洗西宁城。这一次的变故,让沈重深切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达成对西宁卫的全面掌控。仅一个疏漏,就害得女儿险些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