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寂静。
沈锋和沈钧都看着沈锦年，丝毫没有让她含混过去的意思。
沈锦年权衡再三，把心一横，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并不敢告诉旁人。如今三哥问起，那我就不瞒着了。”
“当年，我被蓉华指使小丫头骗到芙蓉渠，差点淹死。是大哥救了我。这事儿，并不是秘密。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我溺水之后昏迷的那段时间，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实在真实得可怕。在梦里，我仿佛是又活了一遍。”沈锦年苦涩的道：“三哥说我性情大变，整个人像是开了窍。那是因为在梦里，我吃了无数的亏。”
“梦里，我是无忧无虑的沈家大小姐，爹爹官运亨通，四十多岁就做了兵部尚书。大哥和二哥都是有实权的武官，三哥是天子近臣，深得陛下恩宠。我的人生，看起来就是锦绣一片。”
“我憎恶谢家人，就是因为，在梦中，我嫁给了谢玉。”沈锦年的眼底划过一抹痛色：“这原是我自己求得的良缘。可是嫁给谢玉的十年，谢夫人百般挑剔，谢玉虚情假意，我无子无女。”
沈锋和沈钧愕然看着她，沈锦年有些难堪，抿了抿嘴角：“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我最恨的，就是谢玉，害了我的家人！”
“谢玉的妹妹成了太子庶妃，明面上看谢家是太子一系。其实谢冠早就与七皇子勾结。外祖父镇守西北，七皇子窥探帝位，拉拢外祖父不成，就勾结了瓦剌。外祖父在战事中被细作刺杀，遗憾身亡。陛下听信谗言，另派人接手西北军。三位舅舅扶灵回京的路上，被瓦剌重兵围剿，二舅舅三舅舅遇难，大舅舅拼死突围，却伤了一条腿，落下残疾。”
“林家从此再无掌权可能，一夕败落。沈家同气连枝，没过多久，爹爹就被陛下罢黜，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诏狱。三位哥哥本已逃出京都，却因我重返。被谢玉捉住，送往刑部。我身死之时，正是沈家满门抄斩之日！”
沈锦年顿了顿，满脸悲凉：“从头至尾，都是我害了沈家。谢家狼子野心，谢玉娶我，是七皇子计划中的一部分。利用我受父兄宠爱，在林沈两家探听消息。出面诬告林沈两家通敌的，就是谢玉！”
“爹爹喜欢读书人，谢玉进出书房，早就将沈家摸得一清二楚。那些作为证据的通敌书信，还有和外祖父的书信，都是谢玉模仿爹爹的字迹，经年累月写下来的。是我有眼无珠，带累家门，我恨！我恨！我恨谢家人！”
沈锦年目呲欲裂，紧紧握住的拳头青筋暴起。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我原本满心惊惶，又心存侥幸。谁知随着时间过去，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和梦中的一样。”
“昭荣长公主果然给我派了帖子，沈蓉华也真的想办法要去赏花宴。从始至终她对沈家只有怨念和恨意，谢玉做的那些事，她从中出了不少力。后来外祖母寿辰，我真的遇见了谢玉，这才知道，原来一切真的都可能会按照梦中那样发展下去。”
“所以我用了些手段，让爹爹远了沈蓉华。也从不给谢家人好脸色。我知道想改变满门抄斩的命运，只有从根本上消除齐王即位的可能。至于瑞王，也是我慎重考虑过，才决定依附与他的。太子跋扈，齐王阴毒。优王残废了，安王胸无大志，只有瑞王，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如今我们远离京城，已经和梦中不同了。我只担心外祖父那里，只要这一关过去了，我相信，一切都会改变。”
沈锦年的话说完了，沈锋和沈钧互视一眼，满脸的震撼。
沈钧问道：“那你的梦中，到底是谁登基了？”
“就是齐王。”沈锦年肯定的道。
沈锦年说的话太过惊悚，沈钧神情凝重，道：“这事暂时不能告诉爹娘，到时候知道的人多了，反而麻烦。”
沈锦年擦了擦眼泪，心中略暖：“三哥，你相信我？”
“古书上有说过，曾有人患离魂症，在地府观尽自己一生遭遇。”沈钧心情不太好，眉间有抹沉冷煞气：“你在梦中，是怎么死的？”
沈锦年愣了愣，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家中遭逢大难，谢玉放出风声，说我病重垂危，三位哥哥悄悄潜回京，想带我一起离开。被谢玉设下天罗地网生擒。”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冬天：“那时我已被赶到偏院自生自灭。是沈蓉华来告诉我，谢玉捉住了三位哥哥，直接砍了手脚，拖去了刑部。我本已有了身孕，沈蓉华灌我喝下落胎药，我......血尽而亡。”
哐当一声巨响，沈钧暴怒之下，踢翻了床前的椅子。
他侧脸看着受惊的沈锦年，脸上戾气深重得让人胆寒：“这些事，你为何不早说？”
“区区一个沈蓉华，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们兄弟从不放在眼里。你明知她心思狠毒，竟还容她活在眼皮底下？”沈钧寒声道：“谢家不是善类，我们都心知肚明。但谢玉的事，你为何不提醒我们？”
“齐王既与我们两家有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扳倒他，又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办得到的？”沈钧两眼瞪着沈锦年骂道：“这么多年教你的，你竟全没放在心上！你有父母兄长，有这许多人在你身后，用不着你一个小女子冲锋陷阵！”
沈锦年愣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转而失声痛哭：“可是，我害怕呀！”
沈锋轻轻拍着她的肩，低声安慰：“妹妹，这几年，你过得如此辛苦，这些事情，原本该由哥哥们去做。你这样，让哥哥们多心疼啊！”
沈锦年伏在沈锋怀里，哭得说不出话来。这几年她日夜悬心，如今最大的秘密袒露于人，心头说不出的轻松。情绪一旦崩塌，直哭得声噎气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