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文戈休息。他已经有好几个星期都因为工作忙而没有休息了。好容易有个休息日。
上午在家帮妻子做做家务，又教女儿识识字，中午吃过饭，妻子要带孩子上街购物，话里话外，想让丈夫陪着。
逛街购物，仿佛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妻子也不例外。她对服装有着特殊的喜好。尽管因为经济条件所限买的不多，但每买一件，都要去商店看过多次，和几件相同的衣服反复比较，买过后穿起来，同事们都说好时，她才会露出很快乐的笑容。
教育孩子，洗衣做饭，孝敬老人，妻子做得样样够格，让文戈说不出一句不满意的话来。平时因为工作忙从不管家务的文戈，心里也常常有内疚的感觉。现在有时间了，他马上答应和妻子孩子去逛街。
他们来到了东关商业街，先进了新建成不久的京都商城。妻子看看这个柜台，瞅瞅那个精品间，兴趣十足。文戈拉着孩子跟在后面。转了两个多小时，妻子买了一件连衣裙，又给女儿买了一双皮鞋。付款的时候，文戈明显地感觉到商业城晃动了一下。
“地震？”他脱口而出。
“什么？”妻子看着他。
“你没感觉到刚才晃动了一下吗？”文戈问妻子。
“没有呀！我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妻子回答。
“不对，即便不是地震，也是出了什么事。”文戈自言自语地说。
交了款，拿了鞋。妻子兴趣没减，还要转。
文戈说：“回去吧，也许会有什么事。”
他们走出了京都商城。这时，商城门前的民主路上，急驶着一辆辆消防车，拉着刺耳的警报。
路人驻足观看，纷纷议论。
“可能是出什么事了。”文戈对妻子说：“你们先回家吧，我去政府看看。”说完，他快步朝市政府方向急走。
进政府大院，看看表，四点十分。走进政府大楼，一楼值班室已经有几个人了。今天白天值班是督办科的小张。他脸上冒着汗，正在打电话。见文戈进来，赶忙放下电话报告说，四点钟，接到城东357工厂的紧急电话报告，生产TNT的车间发生了爆炸。
357工厂是有多年历史的生产TNT炸药的军工厂。这个爆炸可不得了，事件极其重大，文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马上坐阵值班室，开始指挥。
先向主任、秘书长、常务副市长、市长火速打电话报告，然后速派车队司机去接各位领导。二十分钟内，除了田市长家在外市，正在赶来的路上，其余领导都已经到位了。
文戈又通知各科室科长，并让他们通知各科工作人员火速到政府。
常务副市长张立恒很镇静，马上成立了指挥部，立即打电话给驻军首长，通报情况，请求军队支援，同时打电话给公安局长，要求派出警力。然后带着周秘书长和文戈，乘坐大吉普，奔赴357工厂。
一路上，他们看到消防车、公安警车响着警笛在奔跑，路两边围着不少观看的市民。工厂离市区有十多公里，进入厂区附近，百姓家中的门窗玻璃都已经震碎了，一些民房的房瓦也被震脱落了，一股一股浓浓的硫磺味直呛鼻子，厂区已经完全戒严了。
市长的车子破例开了进去。开到了办公大楼前，办公大楼的玻璃全碎了。好在是周六，机关干部们都休息，没人受伤。
五十多岁的厂长汇报说，是四车间发生了爆炸。当时正在生产，有工人十四人，现在车间已被夷为平地，估计十四人已全部遇难。
张市长要到车间实地去看看，厂长说现在进不去，因为有毒，要准备防毒面具。
张市长看看表，已经是五点钟了。他对周秘书长说：“马上向省政府报告。”
秘书长点头，用目光看看文戈。
文戈早已把纸和笔准备好了。他根据刚才了解到的情况，五分钟写了一份情况报告。短短三百字，把事件说得很清楚。该报的报，情况不详的一句没说。
秘书长看后递给了张市长。
张市长认真看过，拿笔签了名字。文戈想用工厂的电传发往省政府，可是办公楼所有的线路全部被震坏。送回市政府发又没时间。文戈马上打电话给政府指挥部，口述了这个报告，他们迅速传给了省政府值班室。
防毒面具拿来了，文戈随市长、秘书长一同戴上，乘着大吉普，在工厂一台汽车的带领下，奔四车间而去。路上，看到了很多惨景，就像是电影中的一场战争，电线杆子倒了，有些树木断了。树上，看到了有被炸飞的衣服，还看到了人的肠子。车间已经炸成了一个有十几米深的大坑，大坑开始往上冒水。
部队官兵已经进入了现场，开始收集遗体，医院的医生护士、公安干警也来了不少。但却没有最起码的手套、口罩，而且天已渐黑，需要大量的照明设备。
张市长摘下了防毒面具，秘书长和文戈也摘了。
“赶快通知商业局、供销社，马上把手套、口罩、胶鞋送来。还要通知工业局、电业局，临时安排照明设备。要快！”市长发布着命令。
文戈掏出手机，打开手中的小电话本，向这些单位的一把手火速地下达着命令，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这时候，田市长从外市赶来了。张市长向他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以及采取的相应措施，田市长听了很满意。
市委书记也赶来了。文戈看到，柴富紧跟在书记的身边，也拿了一套防毒面具，但书记没有用。
“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地点就在厂部会议室，要求相关部门一把手准时参加。”田市长做出了决定。
文戈立即跟政府指挥部联系，拉出了二十几个部门一把手名单，文戈和指挥部分头通知。
这时，商业局、供销社送东西的车子已经到了。电业局拉来了柴油发电机，架起了临时线路，现场照明问题解决了。
晚上九点钟，在没有一块玻璃的厂部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抢险工作会议。张副市长主持会议，文戈做会议记录。相关二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和新闻媒体的记者参加了会议。
首先是厂长汇报了事故发生的简要情况以及目前抢险救人员情况。
卫生局汇报目前收治的伤员情况以及救治情况。
电业局汇报电力抢修情况。
公安局汇报附近地区治安秩序情况。
商业局、供销社汇报相关紧急物质供应情况。
市委宣传部汇报舆论宣传情况。
驻军首长通报官兵现场抢救情况。
消防局汇报灭火情况。
工厂所在区政府汇报附近居民受灾损失情况。
整个汇报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部门一边汇报，领导一边插话，对相关的工作进行直接部署。
这时，政府指挥部给周秘书长打来电话，省政府分管工业的副省长要来现场，现在已经从省城出发了，让市政府派人到高速路口去接。
秘书长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市长。
田市长想了一下说：“老周，你就代表我和老张去接吧。我们在事故现场事这么多，不去接领导也能理解。”
秘书长点头，马上动身去接。
各部门汇报完，田市长和市委书记对整个工作又进行了详细的部署。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市政府又打来电话，说刚刚接到省政府的电话，省长要亲自到现场，现在已经从省城出发了。刚刚是分管副省长来，现在省长又来，谁去接呢？
张副市长看看田市长，首先开口：“老田，我看咱们俩都不能去接，当前最大的事是在现场指挥抢险，而不是去接什么领导。就让文戈副主任去吧。”
“来了副省长，我们派秘书长接，来了省长，我们派办公室副主任去接，要是来了国务院副总理，你是不是还要派个科长去接呢？”田市长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那倒不是。只是现在没人了。正好文戈在这，他又熟悉这里的道路。”张市长说。
“行，就让文戈去吧。省长要批评，就批评我好了。”田市长点头。
文戈马上带着公安局的警车火速赶往高速公路口。路上，他们看到了副省长和秘书长的车队。
车到高速路口才十分钟，向北远远望去，一排闪着警灯的车队由远而近，警笛声刺耳，高速路上的车子都为这个车队让路。
车队在出口处停下。文戈快步跑了过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门打开，省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文戈赶快迎过去，用响亮的声音报告：
“报告省长，我是襄安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文戈，受田市长委派，在这里迎接您。市长和常务副市长都在现场指挥，他们脱不开身。”
省长听了点点头，主动伸出手。
文戈也赶忙伸出手，和省长握手。
“你们辛苦了，快领我到现场去吧。”省长亲切地说。
“好。”
文戈答应着转身跑回警车。
“快，快速前进。”文戈对司机下达了命令。
一行车队，亮着警灯，响着警笛，在黑夜里向357厂急驰。
十二点十分，车子到了厂部，副省长、市委书记、市长、常务副市长、秘书长、厂长等一班人马都在门前等候。
省长说，先不听汇报，我要看看现场，于是又乘车去了现场。部队官兵正用锹、用手翻着被炸毁的厂房，寻找遇难者的遗体。省长对官兵们表示了慰问，又对抢险工作做出了指示。
文戈就站在省长的身边，他拿着本子，快速地记录着，省长讲的每一句话，他都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看完现场，省长又要去看伤员，车队又往市内返。在急救中心，省长来到伤员的病床前，一一慰问，又嘱咐医院领导，一定要千方百计救治伤员。
慰问完伤员，省长要听情况汇报，文戈马上在宾馆安排会议室，做好接待。
凌晨三点钟，汇报开始。张副市长先汇报这一时段抢险进展情况以及死伤和损失情况，田市长又汇报了下一步工作想法。省长最后讲了三条意见。
文戈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五点钟，省长坐车回省。
文戈开始整理省长讲话。七点钟讲话整理完毕，报秘书长、常务副市长、市长阅批后，立即以市政府的名义，用电报形式发给有关部门和单位。
八点钟，文戈起草省长到事故现场新闻通稿。因为夜里来得急，省长没带新闻记者。稿子十点钟完成后送秘书长、常务副市长、市长阅定后，一份报省政府办公厅，由他们转报省各新闻媒体，另一份报市委宣传部，转市各新闻媒体。
这样一来，宣传口径就统一了，免得各种小报和网络炒作。市长、常务副市长、秘书长对文戈的文稿都没有改一个字。
十一点钟，文戈在宾馆吃了一碗面条，这是他二十四小时吃的第一口饭。然后洗了一把脸。
十二点钟文戈又回到357厂，了解抢险进展情况，并受秘书长委托，召开了相关部门领导会议，部署急需做的几项工作。
连续一个星期，文戈都忙碌在事故抢险和善后工作的第一现场。他不仅是从事文字工作，而且更多的是参与了指挥和协调，为市长、常务副市长、秘书长做了大量的、很有成效的服务工作。
事故的原因很快查出来了。主要是设备老化。这些车间里有些设备还是日本鬼子当年留下来的，多年不投资不改造，留下了很多安全隐患。
市政府为此专门向省政府打了报告，分析了事故原因，提出了解决的意见。
省政府很快同意了这个报告，并拨专款一亿五千万元，用于设备改造。遇难者家属得到了合理的赔偿，善后事宜处理得都很圆满。
一个月以后，市政府专门召开了357工厂事故处理总结大会。张市长亲自做总结，总结报告是文戈写的。
在表扬了所有相关部门以后，张市长脱稿讲了这样一段话：
“在这里，我还要特意表扬一下政府办公室的领导和同志们。尽管这个稿子上没写他们，因为稿子是政府办同志写的，他们很谦虚，没有表扬自己。但我是政府常务副市长，我分管办公室，过去我批评他们的时候多，表扬的时候少。这次357厂事故，政府办的同志们经受了考验，做到了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在各个方面，为领导、为部门、为企业搞好了服务，为事故抢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市政府领导是满意的。”
张市长讲到这，带头鼓掌。
坐在下面的文戈知道，市长这也是在表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