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城只是一个小城,修行者向来不多。等到白山山死去的消息确定之后,之前涌进小城的那小搓山上修士也都打道回府,不见踪影了。
只是昨天小城又死人了,相当于在准备安静下来的小湖又扔入了一颗小石头。
死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是那紫南山的年轻练气士。虽然两人并不是紫南山的重要弟子,但是两人在城里就这样死了,这便是有人在打紫南山的脸面了。
紫南山那位带着刀的师兄刚离开那小卢国不久,御风而行还没有热着身子,一得到消息便又立马调头,风尘仆仆、怒气冲冲地回清风城了。
不过两个时辰,便又回到了这座小城。他观察了片刻,便把那对有人看见报了官、却一直没人敢动的尸体草草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卢国内的大庆蛛帘人没有出面,因为这种修士厮杀之事向来与他们无关。佩着刀的紫袍男子脸色阴沉,他看过那小巷碎裂的街道,知道自己的符箓已经是被那少年少女使出,能够用出这张符箓,那么少年少女一定是把握好了时机。无机可趁,是不可能有机会使用出这张符箓。他看出了其中也有瞬符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的血迹以及其他痕迹,看来那人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躲掉了这道符箓的攻击。
通过尸体的伤口,他便知道那人就是一名剑修。
又是该死的剑修。
能够躲开带有瞬符发动的符箓,然后让两位受伤的紫南山弟子一击毙命,那便应该是无通剑修,甚至是知守境界的剑修。
想起死去的白山山,紫袍男子若有所思。
他此时并没有回山,因为宗内管事的那位师叔已经向他传话说,紫袍男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找出凶手,要么修行成元婴境界,二者完成其一,才能上山。
紫袍男子又恼火又郁闷。
老子他娘的又不是剑修,没有神仙钱和那灵气浓郁的洞府闭关,在山下要怎么破境?难道要去做个野修?
“废物!都是废物!死都要留下烂摊子。”紫袍男子想到那李居坤和柳心媚,心中不由得一阵怒气。
紫袍男子佩着那把大刀,思考了片刻,最后往着城北而去。
……
……
立秋之后,清风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只有悬挂在空中的秋日还有些余温。
余青第二天便早早起床,陪着老十一去打铁了。因为老十一又接了两个单子,一个是城南小巷里老王要的铁耙,另一个是那张家大府派下人过来,说急需一把需要按模样定制的镇宅宝剑。
余青负责那把铁耙,老十一则是自己锻那把宝剑。
余青很认真地锻着铁,老十一则是锤了几十下喝一口酒,喝完又锤几十下,然后又拉着凳子去门口晒晒太阳。
余青习惯了老十一趁着帮别人打造铁器时偷懒的性子,这家伙也只有在打自己铁剑的时候十分认真,不会偷懒。
在一年之前老十一帮那周记鱼她爹锻造一把精制长剑,明明半年就能弄好,他偏偏弄了整整一年时间,惹得那原本性子安静的中年男子也不由得对他破骂了一顿。
说他己不劳心,给他人披衣前还朝他人身上扔霜,真是不要脸。
老十一当时就是乐呵呵说,好剑要精而炼之,至于百辟。何况我乐意又咋样,看到你急得样子我也开心。
那人最后没再说啥,拿到剑之后就直接扔了钱,用布裹起那把铁剑立马走,连剑鞘都不需要锻了。
好像走时都还骂骂咧咧。
门边的老十一喝着酒,咧嘴笑着说道:“今儿又能买酒了呢。”
余青呵呵笑道:“今晚还有烧鸡呢,不用吃啥酸菜就馒头了。”
老十一很开心,然后想到了什么,有些闷闷不乐地道:“那小妮子真好,可真是便宜了她那个榆木老爹。”
余青打着锤子,听到这手上动作一顿,疑惑问道:“你那么讨厌那位周先生,为啥你上次还帮他造那把长剑?”
老十一笑眯眯回答道:“有钱不赚,是傻子咩?再说了,就是一把精造的铁剑,又不是需要花神仙钱的灵剑,爱要就给他造呗。”
余青不理解地问道:“你给他造好剑后,怎么他就出去了,是真的有事儿?”
老十一抖着腿,看着秋日道:“估摸着之前是有些麻烦事,所以才叫我给他锻剑。到底是个压不住性子的人,这不,一得到我铸的剑就立马出去炫耀了。”
余青不知道那是啥事,也懒得关心,他觉得渴了,就放下铁锤,跟老十一讨了一口酒。他喝了一口酒发现准备到底了,然后对老十一嚷嚷道:“给钱,我去买酒!”
老十一瞥了少年一眼:“你昨天又抢了不少钱吧,咋还问我要?”
少年说道:“我昨天拿的都是那神仙钱,一串青钱,几枚少见的压胜钱,买不了酒的。”
老十一啧啧说道:“这打家劫舍的勾当真是容易发家致富,羡慕羡慕。”
余青翻白眼道:“多给几个铜板,我去买酒顺便买菜回去做几个炒菜带来,等那小妮子放堂后在这里吃一顿。”
老十一心疼道:“又不是过年呢,咋这么破费?”
余青笑着说道:“别废话,麻利点儿。你就当做今天过年了嘛。”
老十一叹了一口气,然后想了一下,爽快地摸出了一大串铜板和几个碎银子,扔给了余青。
老十一嘿嘿笑道:“老规矩,我用市井铜钱银两和你换一下那山上神仙钱,怎么样?我那最后一把剑,需要的神仙钱不够了,估计到时候还得出去凑一下,急需,急需。”
余青已经习惯了跟老十一以“钱”换钱,他直接把一个袋子扔给了老十一,没好气道:“要不是山里那几个水怪山怪总跟我吹嘘,然后不客气地送我钱,而我又总用不上,我才不跟你换。”
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接过钱袋子,从其中只捏了出几枚形制精美的金精铜钱,揣入怀中,然后又把袋子递给了余青,说道:“这几枚压胜钱够用几天了,其余的你收着吧,说不定可以阔气一下,送给你的那些山神水神朋友。”
说完中年男子又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能买酒的钱才是真钱,你出去次数多,富得也快,老十一我也眼红咧。青出于蓝胜于蓝,后生可畏,再接再厉。”
余青接着袋子放入口袋,不想再跟这家伙打屁,屁股一撅,拿着中年人的酒葫芦就出门买酒去了。
秋日凌空,秋风拂人。
余青走在路上,看着天上的秋日,拿着老十一还剩下几口酒的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
吹着秋风,少年闻到了桂香。
他乐呵得紧,吧咂吧咂嘴,说道:“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
……
城北之中,那位紫南山的紫袍男子找到了那处珠帘人主事的阁楼,踏步便迈了进去。
“怎么,死了人没本事找到凶手,就来我们珠帘人这里了?”身材魁梧的大汉坐在主位上,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紫南山练气士。
紫袍男子沉声道:“有可能是杀死白山山的凶手。”
这位大庆珠帘武修就是为了白山山才来这清风城的,这几天他也正在想着要如何回去交差,闻到此言则眯起了眼,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无通或者知守剑修,能躲瞬符。”紫袍男子说道。
蛛帘武修哦了一声,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说:“无通和知守境界的剑修在这清风城的资料里我之前看过了,找到的不多,范围很小,能够躲过瞬符的剑修,那么有可能是用了缩地方寸符箓,也可能是飞剑本命神通之类的。”
“如果是缩地方寸符箓,有可能是从白山山那里夺来的,也正好印证了杀我同门的人就是杀了白山山的那位剑修。如果只是本命飞剑神通,那么你们之前隐藏在这清风城收集资料的那些珠帘人,有没有资料关于这种本命神通的飞剑?”紫袍男子问道。
珠帘武修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我这珠首也是才来这座偏僻小城几天而已,都要准备回大庆去了。这些事,在这小城的常年驻着的那些珠子所记得册子里应该有。你稍等一下,我让人拿过来查查看。”
珠帘武修说完这句话,便招手唤来了一名黑衣人,然后说道:“把之前给我看的那本册子再给我带来。”
黑衣人应命而去,然后带着一本不大也不小的册子进来,递给了这位珠首。
珠帘武修端起那本册子,仔细看了看,专门挑着自己之前做了记号的那些剑修浏览观看。
仔细翻了片刻,他眯起眼睛说道:“记录在档案的无通或者以上的剑修里面,没有本命神通跟瞬移之类的有关,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可疑的人物,他们都是有背景的,不好直接出手去质问。但我已经派出了一些手下暗中观察,到现在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紫袍男子想了片刻,然后说道:“也许你们的档案并没有记录那人,他是刚刚混进来这清风城的,你们没有收集到他的信息。又或者你们的档案记录不完整,对那人的信息有残缺或错误之处。”
珠帘武修讥笑道:“你是小看了我们珠帘人的办事能力,刺杀与收集信息这些事,我们珠帘人可是整个流荧洲或者说整座天下手段最丰富的。近日从外面进入这个小城无通以上的修行者,我们全都记录在案,那人不可能没有被记录在册的,除非他是七境以上的大修行者,那我们才没有资格探查。”
然后这位珠帘武修抬头看着那紫南山金丹修士,顿了一下说道:“如果那家伙真的被记录在册又没有端倪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信息有些残缺或者错误。这样的话……嫌疑名单范围会多七个人,包括五个外来的和两个本地野修,都是开灵剑修。”
紫袍男子冷笑起来:“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了,把名单给我。”
珠帘武修从册子中再划出了几位修行者的信息,然后笑着说道:“没问题,我本来时间也不多,那就给你来吧。不过说好了,若真能找到那人,而且就是他杀了白山山的,剑经原本给我,你可以复记一本拿走。若只是杀你师弟师妹而不是杀死白山山的凶手的话,那么我需要一张千里符做提供你信息的回报。不过找不找得到那人,我可没有把握,你觉得怎样?”
紫袍男子毫不犹豫,点头说道:“好,无论结果如何,我紫南山柳客剑在此谢过了。”
珠帘武修让手下把册子其中七个人的信息做了复本,给了柳客剑,笑道:“希望柳兄能够为师门之人报仇。”
柳客剑不再逗留,拿到那本册子直接就出阁楼而去。
这时一位身着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之前一直是这清风城珠帘人的第一把交椅,算是一个小珠首。不过这几天中年男子把位置让给了眼前这位来自大庆王朝的五境武修,暂时充当他的下手。
中年男子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当真有可能是个开灵剑修?”
武修珠首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这位男子,说道:“你们册子上记着是开灵剑修对方就真的只是开灵剑修了?这个世间总有像鳄鱼一样躲在水底藏拙的人,平时看着没什么,突然跳出来就是血盆大口。就像那白山山一样,到头来多少底牌是我们珠帘人知晓的?是两把本命飞剑?是那三把本命飞剑?还是那四阶阵修?”
青袍男子连连称是。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又问:“这柳客剑当真能行?”
珠首笑道:“虽然在我看来,他是个纸糊的练气修为,但是如果真的巧得找到那凶手,那么收拾一个最多是知守的剑修,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人为我们做事,又能卖个人情拿些好处,但总归没错。虽说他只是个纸糊的金丹练气士,可有人帮忙,让我们省了力,也没有坏处。”
青袍男子又连连称是。
就在此时,阁楼里有一位大庆珠帘珠子的青衣少年刚刚从外面完成暗中观察剑修的任务,正坐在高阁之上喝着花酒。
少年看着那紫袍男子从阁楼之中走出,从侧面看清了他的面容。
青衣少年举起碗,饮酒,思考,然后皱眉。
他想到了什么,举碗的手顿住,面容微微怛然。
少年有些恼火地咕哝道:“难搞,那家伙老是爱给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