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祖贵干笑一声说:“呵呵,还没有。”
闫凯立刻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那你瞎咧咧什么?逗我是吧?”
邱祖贵陪着笑脸说:“这不明天就是移民的最后期限了嘛。”
闫凯诧异地问道:“你有办法了?”
邱祖贵故作神秘地说:“有了。”
闫凯眼前一亮,急切地说:“快说说。”
邱祖贵殷勤地让闫凯坐在凳子上,自得地踱了几步,神秘地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闫凯的目光一直跟着邱祖贵在移动,疑惑地问道:“你说的东风指的是什么?”
邱祖贵笑笑说:“就是闫老爷您的诱逃妙计呀!”
闫凯一头雾水地说:“老爷我听不懂你的话。”
邱祖贵淡淡地说:“明天,就是移民的最后期限,钦差大人就会送这批移民上路。根据以往的经验,一般都是过了午时出发。”
闫凯漫不经心地说:“对呀,你说的没错。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邱祖贵平静地说:“那幸槐生必然是上午去报到。”
闫凯不耐烦地说:“你这都是废话,那他要是不去呢?”
邱祖贵狡黠地转动眼珠说:“他要是去了,可就正中下怀了。但他要是不去,老爷您可就真得让他去了,到那个时候,幸家再想反悔,可就是抗旨之罪了。”
闫凯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对对对!你说下去。”
邱祖贵不紧不慢地说:“我已经安排我儿子润喜跟他一起去移民,只要您一实施诱逃,我儿子就会立刻带着幸槐生躲到我这农庄里来,闫老爷你就坐在这里等他上钩。”
闫凯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么说,你这里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老爷我的诱逃妙计了?”
邱祖贵酸文假醋地说:“正是。老爷的妙计乃东风也!”
闫凯得意地哈哈大笑,闫三儿和家丁们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闫凯笑过之后,看着众家丁,郑重地说:“明天我们就都照此计执行。”
众人频频点头,连连应诺。
此时此刻,刚好邱润喜兴高采烈地从外边回家,一进大院门口,就听到后院传来的一阵阵狂笑声,他驻足聆听了一会儿,又跑到两院之间的过道处继续聆听。只听得闫凯一本正经地说:“邱庄主,你的安排很不错!不过我的妙计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是老爷我不信任你,而是此事要绝对保密。到时候,幸槐生自然不得不逃走,而官兵也只会虚张声势,绝不会真的抓他,我们到时候就在农庄等他们。”
邱祖贵激动地说:“闫老爷这次一定可以得到配方。”
“那就好!真要那样的话,老爷我一定会重重赏你!”闫凯异常得意,起身对闫三儿一招手说:“我们走。”
邱润喜闻听,赶忙退出过道,返身在大院内隐藏起来。
闫凯一行从邱家农庄后院出来,邱祖贵送他们到大院门口,闫凯也不理他,直接走了出去,邱祖贵尴尬地停了下来,脸色一沉,返了回来。
闫凯一行径直走出大院,闫凯回头看看,看到送行的邱祖贵已经进去,便压低声音唤道:“三儿。”
闫三儿上前凑近他应道:“老爷。”
闫凯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叫人白天黑夜都给我守着。”
闫三儿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闫凯故作神秘地说:“这个计划绝对不能外泄。”
闫三儿心领神会地说:“是是是。”
闫凯想了想说:“另外你还要派几个人给我盯着广济寺。”
闫三儿一愣,疑惑地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闫凯不耐烦地骂道:“笨蛋!我不信这个邱巴子。”
闫三儿试探地问道:“老爷怕幸槐生不来农庄?”
闫凯直白地说:“我不得不留一手啊。”
闫三儿释然道:“小的明白了,老爷放心,这次决不会出差池。”
闫凯压低声音说:“明天一早,让这几个人盯着广济寺,然后悄悄跟着幸槐生,如果幸槐生果真到了农庄,那事情就简单了。”
闫三儿看着闫凯说:“如果他不到农庄,那就……”说着话,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闫凯不客气地说:“糊涂,不能杀,得先拿到配方。”
闫三儿心领神会地说:“明白。”
闫凯眼露凶光地说:“只要他是逃犯,就不会逃出我闫凯的手掌心。”
闫三儿随手一指身边的两个跟班说:“你,你,你俩从现在起,就守在这里,夜里也守着,不许偷懒睡觉,一有情况马上知会老爷。”
两名跟班连忙应诺道:“是。”闫凯一行留下两名跟班儿匆匆离去了。
邱润喜并没有及时现身,而是悄悄爬上了屋顶,趴在那里,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闫凯一行,恨恨地看着他们留下两名跟班在庄园的大门外,然后全都匆匆离去的背影。想了想,没有回家,也悄然闪身离开了。
皇上再次下旨移民之后,闫凯又一次开始帮着贪官搜刮民脂民膏。幸槐生经过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听闻和目睹了舅舅的种种恶行,也证实了当朝在移民期间所经历的恶霸横行,贪腐成风的社会怪象,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幸槐生只要一静下来,眼前就浮现出二太太为了给弟弟赎罪,屈尊降贵,主动抢着在家里干粗活的影子,以及全家人都心无旁骛,一心就只为他这根独苗,所做的一切……
他不仅依然经常想起四个姐姐,还会想起十六年来幸家和舅舅之间的所有往事,现在又多了邱家的经历……
这些都深深地感动并刺激着幸槐生。
幸槐生经过苦思冥想,在新一次移民迫在眉睫,而幸家再也无力免除灾难的时候,他毅然地选择了挺身而出。
其实幸槐生和父母想的并不一样,父母一心只是为了保住幸家这根独苗,想让幸槐生死里逃生,但幸槐生想的却不同。他在此期间时常惦念四个已经移民的姐姐,心里始终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认为,幸家这次即使不移民,现在也已经完全败落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眼下平阳府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昔的繁荣,老百姓也都人心惶惶,勉强度日。幸家作为无田的没落小商户,已经难以再有复兴发展的机会,必须走出去。
从小读私塾,阅野史,年纪轻轻就替代父母掌管幸家产业,虽然家道已经没落,但这些坎坷的经历让他懂得了许多道理。他深切地知道:商者三通,物通,币通,消息通。他还认为坐商做不大,独独死守着一爿豆腐坊,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而自己即便是想要留在家里尽孝道也是完全不可能了。他索性想走出去看看,可能的话,他是要独树一帜立志做行商的,那样的话就更是必须走出去一搏了,这样或许还能为幸家搏出一片新天地来。而在这一刻,面临着已经迫在眉睫的移民危机,搏与不搏,都意味着一个未知的结局,人这一辈子,似乎搏一番更加精彩。
为此,幸槐生寄希望于四位已经移民的姐姐,希望跟她们都能互通消息,因此思姐之心更切,一日胜过一日,渐渐地,竟使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去寻找姐姐们了,寻找姐姐成为了此生的一个神圣使命。为了父母,为了二娘和三娘,为了幸家,更为了自己。
当他把“春西夏南二李,秋塞冬北唐汤”几个字当成配方写下来的时候,其实去意已决,他不想幸家再退缩了。
幸家全家上下做出了决定,表面上和以前一样,但却都要背着闫凯做文章,虚与委蛇,以确保幸家血脉周全。幸槐生干脆就坡下驴,把自己的小九九藏于心间,他不想忤逆父母,只觉得既然目标一致,只有什么样的形式那就不必去斤斤计较,自己随机应变即可。
时间飞逝,移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明天就是报名登记的最后期限,出发的日子马上就到了,听说随行的押军钦差也不日即到。
移民期限的前一天下午,幸槐生和幸洪还在豆腐坊里若无其事地磨豆腐,幸洪在推磨,幸槐生在沥水,雪白的浆水缓缓流入浆桶。
幸槐生虽然看上去很淡定,但貌似平静的内心里却如波浪一样翻滚着。他已经决定去移民了,但此刻想的却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镇上酒店的冯掌柜一家。他强烈地预感到,冯掌柜一家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天黑关城门之前逃走,就把最近有关闫凯和冯家的情形认认真真地捋了一遍。他认为闫凯必定会在自己登记移民的时候诱逃自己,并在自己上当之后采取措施逼迫自己就范,以便拿到他想要的配方。他想,如何将计就计,真真假假,利用自己报名移民的时间差,来帮助冯掌柜一家逃跑呢?想着想着,他看着跟前的幸洪眼前一亮,决定让干爹前去替自己报信。
想到这里,幸槐生看看幸洪,亲切地喊一声:“干爹。”
幸洪并没有停下推磨,轻声答应道:“唔。”
幸槐生直白地问道:“您说如果不想移民的话,什么时间逃跑最合适?”
幸洪停下推磨,擦把汗,想了想说:“当然是晚上天色擦黑咯。”
幸槐生轻声问道:“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