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鸡叫三遍,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白,太阳冉冉升起,天气晴朗,微风拂面。平阳府上空飘荡着袅袅炊烟。
幸槐生拎着一只木桶和邱润喜一起兴致勃勃地来到豆腐坊外的一处石台前,幸槐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关公小铜人,庄重地把关公小铜人立在石案上,然后又从木桶里拿出一只香炉摆在铜人前,又拿出两只空碗摆在香炉前,再拿出一坛酒来,倒了两碗酒,把关公供奉起来。
幸槐生点燃三炷香,递给邱润喜,自己再拿三炷香点燃。
两人相视会意,同时跪在香炉前,一起给关公恭恭敬敬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分别起身把手里的燃香插在香炉里。
幸槐生煞有介事地把手指咬破,往香炉前的两碗酒里各滴了一滴;邱润喜见状,也依样咬破手指,往香炉前的两碗酒里各滴了一滴。
幸槐生和邱润喜分别端起酒碗,再次跪在关老爷铜人脚下。
幸槐生双手捧着酒碗,庄重地说道:“关老爷在上,今有我幸槐生、邱润喜兄弟二人在此歃血盟誓!我二人愿意从此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邱润喜也双手捧着酒碗,庄重地说道:“关老爷在上,今有我邱润喜、幸槐生兄弟二人在此歃血盟誓!我二人愿意从此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言毕,两人同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啪!”地把碗摔在地上,然后两人再次虔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邱润喜磕完头之后,并没有站起来,直接转向幸槐生干脆地说:“哥哥!请受弟弟跪拜!”
幸槐生刚刚站起来,连忙阻止说:“弟弟不可!我们相互跪拜!”说完,再次跪下,与邱润喜面对面,两人互相对磕了三个头。
对磕完毕,两人抬起头来,也不起身,相互跪着凝神注视着对方,一想到分别之时近在咫尺,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人不由自主地猛然跪抱在了一起……
豆腐坊外远远站着幸洪,他默默地看着这边的一切,禁不住老泪纵横,百感交集,既为这两位少爷一直饱受闫凯欺凌感到同情,也为这两个孩子终于长大成人感到欣喜不已,更为他们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揪心。
一缕阳光照射在关公小铜人身上,反射出一丝闪亮的光芒。
广济寺外,太阳冉冉升起,大槐树高高耸立。四处军旗分立,军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壁垒森严。
大槐树下已经悄然聚集了大量的人群,早已是唏嘘声一片,一幅难舍难分的离别景象。
寺门外移民衙门设置的登记台前还空着,执勤的军士还没有到岗,幸洪扛着扁担从一旁走过,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邱润喜从另一侧缓缓走过,也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幸洪一眼看见邱润喜,急匆匆地走上前去,悄声问道:“邱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邱润喜淡淡地说:“我把豆花送回农庄就过来了。”
幸洪疑惑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邱润喜直白地说:“我来给槐生哥哥查看逃跑线路,幸管家您怎么来了?”
幸洪随口说道:“我来送豆腐。”
邱润喜看看幸洪,迟疑地说道:“不像,送完豆腐为什么不赶紧回去?”
幸洪笑笑说:“我也是为我家少爷查看一下逃跑线路。”
邱润喜和幸洪没想到两人来这里的目的竟然是一样的,相互会意地笑了。
邱润喜诚恳地说:“听哥哥说,他认您做干爹,我也叫您爹爹吧。”
幸洪婉拒道:“不能啊!邱少爷,我可只是个下人。”
邱润喜毫不在意地说:“下人怎么了?我们本不是下人,可现在还不都是下人?”
幸洪连连摆手说:“不不不,这我可担待不起啊。”
邱润喜一脸认真地说:“我爹安排哥哥从这里逃跑以后,不要去农庄,因为闫凯他们都会等在农庄。这是我爹的调虎离山之计。”
幸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差点儿误会邱庄主,你们真是一对儿好孩子。”
邱润喜一拉幸洪说:“我们走吧。”
幸洪干脆地说:“走。”
两人一起机警地离开了。
这天早上,幸家一家人也都起了个大早,幸养斋早早坐在院子里的石台前,台子上放着脸盆,夫人正在帮着幸养斋洗脸。
洗完脸,夫人用毛巾给幸养斋擦脸,擦完脸,夫人又把幸养斋扶着坐在院中央的椅子上,为他整理一下衣服,自己返身去洗毛巾。
幸养斋端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们给孩子做的衣服都做好了没有?”
夫人停下手里的活计,随口回答说:“都做好了,也都给幸管家做了一身。”
幸养斋点点头说:“应该啊,昨个孩子跟我说,他认幸洪做干爹了。”
夫人夸赞说:“生儿这孩子就是仁义。”
三太太从厢房里走过来,笑吟吟地问道:“老爷夫人大早起的嘀咕啥呢?”
幸养斋嘟囔着说:“还不是嘀咕生儿?”
三太太突然展开手里的红肚兜,朗声道:“老爷夫人看看我绣的‘鲤鱼跳龙门’。”
幸养斋和夫人看过去,但见三太太手里的红肚兜图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夫人情不自禁地称赞道:“真好!就跟活的似的。”
幸养斋接过红肚兜,反复看着,疑惑地问道:“你把家谱藏哪儿了?”
三太太兴奋地走进他们说:“你们看。”只见三太太轻轻一拉鱼眼睛上的一个活线头,鱼眼睛竟然一下子张开了,她伸出一根芊芊手指从鱼眼里面掏出一个小纸团。
幸养斋看见,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无限钦佩地看着三太太说:“三妹你可真是太神奇了!”
二太太从另一边厢房出来,拿着两条裤子,嚷嚷着说:“一大清早的,你们仨干什么呢?那么开心?”
三太太把手里的红肚兜一扬,得意地说:“大家都在欣赏我的鲤鱼跳龙门。”
二太太急忙上前从三太太手里抢过来,看着看着发现了鱼眼睛可以张合,眼前一亮,惊奇地说:“哇!三妹哟,太棒了!”
夫人看看二太太说:“二妹手里拿着什么呀?”
二太太抖开手里的裤子,平静地说:“看看我给槐生的裤子做好了,顺带给幸管家也做了一条。”
幸养斋和夫人对视,会意地笑了,四人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刚好幸洪从外边走进来,轻声唤道:“老爷,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幸养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和少爷上集市去了吗?”
幸洪平静地说:“有个情况,我想先跟老爷太太们知会一下。”
幸养斋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情况?”
幸洪直白地说:“刚才我去移民衙门送豆腐,顺便查看一下逃跑路线,遇到了邱家少爷。”
幸养斋一皱眉头:“哦!”
幸洪平静地说:“邱家少爷告诉我,邱庄主让少爷逃跑以后,千万别去邱家农庄。”
幸养斋点点头说:“知道了,他这是要把闫凯他们都往邱家庄园带,以保证生儿有足够的时间逃跑。邱庄主这是调虎离山,他也是个好人啊。”
幸洪点点头说:“对对对,邱少爷也是这么说。”
夫人插话道:“幸管家正好来了,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幸洪怔怔地问道:“什么衣服?”
幸养斋淡淡地说:“一说生儿要走,太太们都给他做了衣服,顺便也给你做了一身。”
幸洪诧异地说道:“几位太太这可折煞小的了,小的一个下人可怎么当得起?”
二太太嗔怨道:“哟,幸管家快别那么说。我们啥时候把您当下人了?”
幸洪笑笑说:“几位太太,衣服暂时先包起来,回头再说吧。我这就到集市上去把少爷替回来。”
二太太爽快地说:“还是我去吧,你们还是去磨坊照常准备明天的豆腐。”
幸洪坚持道:“二太太急着赶针线活太累,先歇着。还是我去吧。”
二太太执拗地说:“看你说的,我不累,明天就是移民的最后期限了,我也只能再为你和槐生做这么多了。”说完又忍不住唏嘘起来,顿时也惹得众人跟着唏嘘不已。
却说邱家父子一起联手玩儿了一招欲擒故纵之后,便悠然自得地等在庄园里,坐等闫凯上门。
这天上午,邱祖贵正在后院坐在一把凳子上熬药,闫凯和闫三儿带着几个人进来了,邱祖贵赶忙起身相迎,笑嘻嘻地说:“哟!闫老爷来了,我还正打算吃了药找您去呢。”
闫凯诧异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邱祖贵淡淡地说:“看闫老爷这话儿说的,您不是让我帮您把配方搞到手吗?”
闫凯一脸惊喜,急切地说:“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