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邱润喜脚步轻快地回到邱家农庄大院,挑着饭桶,两边各绑着一捆猪草进了院子,他放下担子,把猪草抱进院子角落的猪圈。
邱祖贵从内院出来朝前走着,看见邱润喜撒猪草时愉快的样子唤道:“润喜啊。”
邱润喜回头应道:“爹!”
邱祖贵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说:“你饭菜都送去了?”
邱润喜把猪草丢下,迎着父亲走过去,笑吟吟地说:“送去了!您吃药没?”
邱祖贵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吃过了,农活儿现在进度咋样?”
邱润喜走近父亲,高兴地说:“庄稼长势不错,这段时间要是能有一场雨就更好了。”
邱祖贵叹口气说:“唉!可惜都成别人的了。”
“爹就别说了。”邱润喜犹如被浇了一头冷水,感觉一阵悲凉,突然开心地说:“对了爹,我要跟槐生哥结拜。”
邱祖贵一愣,淡淡地问道:“哪个槐生?”
邱润喜随口道:“就是幸家少爷呀?”
邱祖贵若有所思地说:“唔!那个娃还真是不错,可惜家道也败了。”
邱润喜直白地说:“他要移民了。”
邱祖贵探问道:“你喜欢他?”
邱润喜不假思索地说:“槐生哥可仁义了。”
邱祖贵点点头说:“那娃确实好,润喜啊。”
邱润喜随口应道:“怎么了爹?”
邱祖贵顿了顿,平静地说:“爹想让你办一件事情。”
邱润喜干脆地说:“爹怎么今天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呗!”
邱祖贵问道:“你想不想让幸少爷出事?”
邱润喜想都不想地说:“当然不想了。”
邱祖贵迟疑了一下说道:“爹想让你跟他一起移民。”
邱润喜喜出望外地说:“爹同意让我移民?”
邱祖贵反问道:“你不是一直想移民吗?”
邱润喜淡淡地说:“可槐生哥不让我移民。”
邱祖贵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邱润喜平静地说:“槐生哥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爹的身体不好,需要有人照顾。”
邱祖贵点点头,满意地说:“这娃能这么说,足见仁义了。”
邱润喜怔怔地说:“他就是这么说的。”
邱祖贵想了想,坚持说:“润喜啊,爹想让你跟他一块去。”
邱润喜一头雾水地问道:“那爹怎么办?”
邱祖贵笑笑说:“你附耳过来。”
邱润喜贴近父亲,邱祖贵在儿子耳边耳语起来。
隔墙有耳,闫三儿安排的两名家丁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农庄的外墙角一个隐秘处偷听,当初接到闫三儿许以重赏的安排,两人如获至宝,欣然前往。可已经等了两天了,一直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今天可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邱氏父子在谈论幸槐生移民的事情了。两人努力地伸着耳朵听着,竭力想听到一些有用的内容,也好找三爷讨赏去。
邱祖贵早就知道院子外边有人盯梢,与儿子耳语过后,故意抬高声调说:“你以为闫老爷会让这小子移民吗?”
邱润喜会意,也抬高声调说道:“爹这话到底是啥意思?”
邱祖贵朗声道:“闫老爷说了,只要不让他移民,拿到配方,就不会亏待咱。”
邱润喜高兴地说:“是吗?那爹想让孩儿干啥?”
邱祖贵认真地说:“你就跟他一起去移民,到时候,自然有人会让他逃走,你就把他带到咱庄园来,这就行了。”
邱润喜爽快地说:“那还不容易?关键是谁会让他逃走?到底行不行?”
邱祖贵直白地说:“这你就别管了,闫老爷有的是办法。”
邱润喜高兴地说:“那就行,我肯定能把他带到咱庄园里来。”
爷儿俩说完,相视会意地笑着。
院子外的两名家丁闻听,高兴地一起跑回闫府汇报领赏去了。
两名家丁一溜烟儿地快速跑回闫府,在前院刚好遇上闫三儿,急切地把情况汇报给了他,闫三儿听完,再也按奈不住喜悦,急匆匆地带着两名家丁跑到二进院里来了。
闫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八仙桌前自斟自饮地喝茶,闫三儿兴冲冲地闯进来,后面跟着两名家丁,闫凯一脸愠怒,破口大骂道:“我说你这个兔崽子能不能不那么急躁啊?”
闫三儿一脸不自在,气喘吁吁地说:“老爷,有重要消息了。”
闫凯一愣,急忙问道:“什么重要消息?”
闫三儿歇口气,回头对两名家丁说:“你们两个,把今天听到的跟老爷讲讲。”
两名家丁气还没喘过来,就赶忙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把在邱家庄园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又讲了一遍。
闫凯半天都没有搞清楚,一听邱祖贵要让他儿子一起跟幸槐生移民,立刻诧异地说:“嗯?怎么会这样?”
一名家丁随口说道:“假的!说是为了把幸槐生带到农庄。”
闫凯一头雾水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俩好好说,一个一个慢点儿说。”
两名家丁又心平气和地把在邱家庄园听到的内容,再次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闫凯终于听明白了,这是邱祖贵用自己的儿子在为幸槐生下了一个套,他不动声色地打发两名家丁下去,自己一边喝茶一边思虑起来,闫三儿一直小心地在旁边给他殷勤地扇着扇子听吩咐,不敢乱说一句话。
闫凯看看闫三儿,轻声唤道:“三儿。”
闫三儿这才陪着笑说话:“老爷请吩咐。”
闫凯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说,刚才家丁说的邱巴子的话可信不可信?”
闫三儿肯定地点点头说:“可信!”
闫凯追问道:“为什么?”
闫三儿淡然说道:“因为是偷听来的呀。”
闫凯探问道:“你觉得这个幸槐生真会去移民?”
闫三儿笑笑说:“老爷不是说过了嘛,就怕他是假的。”
闫凯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如果是真的,老爷我的诱逃计划那可就是天衣无缝了。”
闫三儿出主意说:“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样让他按我们的意思逃走。”
闫凯自负地说:“这个老爷我倒是不发愁。”
闫三儿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老爷有办法了?”
闫凯对闫三儿耳语,闫三儿眉毛舒展地笑了,伸出大拇指称赞道:“老爷真是高哇!”
夜色刚刚降下来,天上便已经群星璀璨,大地一片沉静,一片透亮。
幸槐生想在临走之前多陪陪父亲,便一直掺扶着幸养斋在幸府大院内溜达。幸养斋突然停下脚步仰望天空,轻声唤道:“生儿啊。”
幸槐生看看父亲,轻声应道:“爹,啥事儿?”
幸养斋手指天空说:“你看看这天上的星星。”
幸槐生看看天空,看到了正北方出现的北斗七星,随口说道:“我看见爹爹教孩儿认识的北斗七星了。”
幸养斋手捻须髯问道:“说说爹为什么教你认识北斗七星?”
幸槐生认真地说:“为了孩儿走夜路不会迷失方向。”
幸养斋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幸槐生信口回答道:“深昏啊。”
幸养斋笑眯眯地说:“你找找北方。”
幸槐生爽快地用手指指北方。
幸养斋点点头,满意地说:“这么说你都掌握了?”
幸槐生自信满满地说:“早掌握了。爹说过,北斗七星排列的像一只斗,古人就是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现在是夏季,斗柄指南,所以那个反方向就是北喽。”
幸养斋欣慰地说:“好孩子,你长大了,爹不担心你了。”
幸槐生眼珠一转,轻声说道:“爹,孩儿想跟您说个事情。”
幸养斋轻松地说:“你说吧。”
幸槐生支吾着说:“孩儿没跟您商量,认管家洪叔做干爹了。”
幸养斋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呢?”
幸槐生一本正经地说:“孩儿出生的时候,干爹就在咱家,儿子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由干爹照顾。现在干爹老了,自己也没个孩子。孩儿这就要走了,也不知以后会咋样,认了干爹,他老人家心里也好有个归宿。”
幸养斋紧紧搂着幸槐生的肩膀,百感交集地说:“我儿就是仁义啊!”
幸槐生探问道:“爹不会怪我吧?”
幸养斋志得意满地说:“槐生啊,你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想好就行,爹都支持你。”
爷儿俩在静夜里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个黑影,这个黑影正是坐在黑暗中的幸洪,听到他们的对话,感动得在隐隐地哭泣。
静谧的夜空中,月光如水。
与此同时,邱润喜的内心一直像波浪一样翻腾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躺在庄园的屋顶上看着夜色,猜不透明天到底是晴天还是阴天,是灾难还是喜悦。他感觉到了幸槐生已经独自一个人移民在外,也想到了自己和幸槐生一起移民在外,一个内心的声音不断叩动着他的灵魂。他起身跪在庄园的屋顶上,对着月亮从心里祷告:“上天保佑!保佑我的槐生哥平安无事!上天保佑!保佑我和槐生哥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