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振振有词地说:“娘,哥哥说了,先生说过,如若见死不救,羞于桃园中杀马宰牛。我们不救他,他会死的。”
王夫人嗔怒道:“女孩子家,娘在跟你哥哥说话,不要插嘴。”
萍儿一噘嘴,不说话了。
王元庆随口说道:“娘,萍儿说的对,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王夫人平静地说:“娘并不反对你们救人,郎中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他就醒来了,你们已经救他了呀!”
王元庆不假思索地说:“娘,郎中还说了,他需要将养五六日,我们救人怎么能半途而废呀?”
王夫人耐心地说:“这些娘都知道,可这是你爹在酒楼不在家。如果你爹在家,肯定不会让你们把他弄回家来的。”
王元庆怔怔地说:“我爹抠门小气谁不知道啊?就是嫌弃家里多一个人口吃饭呗?”
王夫人一脸愠怒,嗔怒说:“不许这么说你爹。”王元庆吐下舌头。王夫人白一眼他,转而平静地说:“你爹起早贪黑为咱们这个家容易吗?”
萍儿嘴一撅,“哼”了一声,跑出去了。
王元庆不解地问道:“那娘说该怎么办?”
王夫人强调说:“娘在征求你的意见。”
王元庆想都不想地说:“庆儿的意见就是救人救到底。”
王夫人追问道:“你决定了?”
王元庆不容置疑地说:“是。”
王夫人进一步问道:“你不怕你爹回来教训你?”
王元庆一副不含糊的样子说:“教训就教训!”
王夫人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欣慰地笑着说:“真是个好孩子,娘知道了,你去吧。”
王元庆怔怔地看看母亲,愉快地离开了。
到了黄昏时分,幸槐生还昏迷地躺在东厢房的炕上,萍儿跪在一旁,在给他的嘴上用心地沥水。
幸槐生终于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呐呐地看着面前的萍儿。
“你醒啦?”萍儿看见,欣喜地叫起来。她不管不顾地放下碗,跳下炕,拔腿就往屋外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娘!哥哥!他醒啦!”
萍儿跑出去了,幸槐生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傻傻地,猛地想起什么,四处顾盼,看到自己的一个小包裹在炕头上放着,赶忙过去拿起来抱在怀里。
门开了,王夫人、王元庆、萍儿相继走进来。
王夫人关切地走近幸槐生,和蔼地说道:“孩子,你醒了?”
幸槐生怯怯地,依旧紧紧地抱着包裹,嘴唇哆嗦着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王夫人亲切地说道:“孩子别怕,你这是在太原府王家。”
幸槐生睁大双眼,吃惊地说道:“这里是太原府?”
王夫人感到吃惊,急忙说道:“是啊,孩子,你这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幸槐生的眼前浮现出自己逃跑时的情景,官差说他是朝廷钦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警惕地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能告诉您。”
萍儿不高兴了,白一眼幸槐生,埋怨说:“你这是什么人啊?人家好心救了你的命,问问你都不说。”
王夫人制止萍儿说:“萍儿不要乱说话,人家不愿意说,就一定有不能说的道理。”
王元庆一本正经地说:“小哥哥,你昏倒在田野里了,是我们救了你。”
幸槐生赶忙起身对着夫人跪下,叩首道:“谢谢夫人救命之恩!”
王夫人急忙把他扶住说:“快别这样,你的身子很虚,快躺下。”说着话,重新又把幸槐生扶着躺了下来。
刚好王兴又端了一碗米汤进来说:“夫人,您安顿的米汤熬好了。”
王夫人把幸槐生再次扶起来,给他的身后垫了一只枕头说:“来孩子,把米汤喝了。”
幸槐生可能是饿极了,端起米汤就大口喝起来。
王夫人急忙劝说道:“慢着点儿孩子,不急,小心烫。”
幸槐生转眼就把一碗米汤喝了个精光,一抹嘴,把碗递给夫人,憨憨地笑了。
王元庆和萍儿看见,全都开心地笑了。
到了晚上,四周一片宁静,偶有知了的叫声。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把王家宽敞的院子照的一片透亮。
王夫人和萍儿坐在院子里,各自坐一把小凳子在花坛旁边说话,王元庆扶着幸槐生在院子里来回溜达。
幸槐生看着王元庆,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王元庆淡淡地说:“不客气,是我妹妹救了你,是她发现你昏倒在田野里的。”
幸槐生情不自禁地说:“你们全家都是好人。”
萍儿听见他们说话,理直气壮地站起来,嗔怨说:“那我娘问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还不说?”
幸槐生迟疑地说:“对不起,我……”
王夫人一把拉住萍儿,又让她坐下,嗔怪说:“萍儿这孩子,你干嘛?”
幸槐生缓缓走到夫人和萍儿跟前说:“没关系,我并不是想刻意隐瞒,我……”
刚好王员外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话,王夫人和萍儿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只见王台甫踉踉跄跄地进门,醉醺醺地说:“老爷我回来了!”
王兴急匆匆从下房跑出来,上前扶住王员外说:“老爷又喝醉了。”
王员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没……没醉……没醉。”
王夫人叹口气说:“唉!真是作孽!每天都醉醺醺地回家。”说完,和王兴一起,把王员外扶到正房堂屋去了。
萍儿嗔怨说:“真讨厌!爹爹又喝醉啦。”
幸槐生对王元庆疑惑地问道:“这个人是你爹?”
王元庆无奈地说:“是啊,这段时间我们家生意不好,每天一不开心就喝酒,一喝就醉。”
幸槐生好奇地问道:“你爹做啥生意?”
王元庆淡淡地说:“我们家除了有上千亩农田外,还有一处酒楼。”
幸槐生询问道:“那是酒楼生意不好?”
王元庆不置可否地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我爹从不跟我说。”
幸槐生诧异地问道:“那你不帮你爹?”
王元庆一愣,自己还从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疑惑地说道:“我帮?我什么也不会,怎么帮?也帮不上啊!”
萍儿振振有词地说:“我爹说了,小商人没出息,不如读书做官,所以不让我哥管家里的事儿,就让他读书呢。”
幸槐生随口说道:“那也对!圣人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
王元庆若有所思地说:“亏得今天我爹喝醉了,要不然的话,我和妹妹还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关呢?”
幸槐生不解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萍儿抬高声调说:“我们家教可严了,我爹从不让我们带生人回家!”
王元庆故作神秘地说:“你躺在我屋里,我爹不知道,今天他撞见你,却喝醉了,又不清楚,要不然可就……”
幸槐生难为情地说:“看来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元庆毫不在意地说:“这又不关你的事。”
萍儿附和说:“就是,不关你的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幸槐生随口答道:“幸槐生,我是平阳人。”
萍儿好奇地问道:“平阳在哪儿?很远吗?”
幸槐生平静地说:“不知道,在南边吧,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王元庆疑惑地问道:“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幸槐生直白地说:“准备去北平或者塞外。”
萍儿好奇地问道:“那是哪儿?很远吗?”
幸槐生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王元庆不解地问道:“那你还去?”
幸槐生顿了顿说:“我两个姐姐在那边。”
王元庆看着幸槐生,突然说道:“我叫王元庆,今年十四岁,你多大了?”
萍儿嘴快,也跟着说道:“我叫萍儿,十三岁。”
幸槐生笑笑说:“我比你们都大,今年十六岁。”
王夫人和王兴从堂屋里出来,王夫人平静地说道:“孩子们,都去睡吧,你爹睡下了。”
王元庆高兴地拉着王元庆进了东厢房,萍儿要跟着去,被王元庆关在了门外,萍儿赌气地回到了西厢房。王夫人看到这一切,笑笑不说话,默默地回屋去了。
第二天早上,鸡叫两遍,天色渐亮。
王员外着急忙慌地从堂屋出来,提着裤子往院子角落的茅房跑,刚进茅房就跑了出来,高声喊道:“这是谁呀?谁家的小子跑到我家茅房拉屎来了,连个红布也不挂!”
王夫人、王元庆和萍儿都从各自的屋里急匆匆跑了出来,怔怔地看着王台甫。
王员外没好气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有生人跑到咱家茅房去了?”
王元庆睡眼惺忪地说:“爹!什么生人呀?那是槐生哥。”
王员外一愣,疑惑地问道:“什么?什么哥?”
幸槐生缓缓从茅房里出来,恭恭敬敬地给王员外鞠了一躬,道歉说:“是老爷吧?真对不起,我不懂您家茅房的规矩。”
王员外冷眼看一眼幸槐生,脸色铁青地赶紧跑进了茅房,幸槐生尴尬地走到当院。
王夫人上前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孩子,没关系,不知者不为怪。”
王元庆也走上前说:“哥哥,怪我没有给你讲,我们家茅房,男的进去要挂一块红布,女的进去要挂一块绿布。”
幸槐生恍然大悟说:“噢!我明白了。”
王员外从茅房出来,走近幸槐生,上下打量着他说:“你是谁呀?”
幸槐生再次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说:“老爷,我叫幸槐生,平阳人。”
王员外暗暗吃了一惊,一脸疑惑地问道:“平阳人?你年纪轻轻不在平阳府待着,怎么跑到我的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