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养斋没有食言,亲自到铁匠铺去为闫凯提亲,本来是打算去应付一下的,没想到游手好闲的闫凯竟然会这么抢手,胡铁匠爱财,当即便欣然答应。幸养斋更没有想到的是,闫凯的名声已经在平阳府家喻户晓,成了平阳府内可以随意出入知府和移民衙门的响当当的人物,只有幸家还蒙在鼓里。幸养斋来铁匠铺提亲才知道了这一切,知道自己有眼无珠,竟然小瞧了他的这位内弟。
幸养斋得知这一切,越想越窝火,顿觉如坐针毡,在铁匠铺一刻也待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胡铁匠告别的,只是急匆匆地回到了幸府。他要与闫凯坐而论道,问个明白。
日正当午,阳光灼烤着地面,天气炎热的让人窒息。
幸府院子里摆了两只大竹筐,旁边堆放着几麻袋豆子,有黄豆也有黑豆,二太太正蹲在地上挑豆子,把麻袋里的黄豆和黑豆,挑选出来分别盛进两只竹筐里。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幸养斋冷漠地走进门,绕过照壁走进院子。二太太回头看见老爷,忙不迭地起身,笑吟吟地迎上前去问道:“老爷回来了?胡铁匠答应没有?”
幸养斋没好气地说:“你的好弟弟!那还能不答应?”
二太太一愣,心下暗忖:老爷这是怎么了?胡铁匠答应了提亲,应该是好事啊?怎么会这么老大的不高兴呢?内心一急,赶忙陪着笑脸关切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幸养斋愤愤地说:“闫凯干的好事!你去把他找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二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嘛?”
幸养斋恼羞成怒地说:“你的好弟弟,哪儿来的银子吃进田产,他到底坑了我多少银子?”
二太太大睁眼,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幸养斋看看她,冷冷地说:“你就别再傻站着了,快去找他来呀?”二太太如梦初醒,转身跑了出去。
幸养斋摇摇头,满脸阴沉,大步流星地进堂屋去了。
幸养斋做梦也不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从此进入了跌进深渊的梦魇。他和闫凯彻底吵翻了,闫凯成了幸家走向末路的灾星。
回到堂屋的幸养斋气急败坏,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闫凯兴冲冲地跑进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姐夫,胡铁匠答应没?”
幸养斋回身看见闫凯,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闫凯愣住了。二太太随后跟进来,没来得及阻止,立时目瞪口呆。
闫凯捂着脸,嗔怨道:“姐夫怎么动手打人呢?”
幸养斋气不打一处来,大睁着双眼,暴怒道:“小兔崽子,我问你,你到底坑了我多少银子?”
闫凯一怔,旋即冷笑一声说:“我以为什么事情呢?”
幸养斋再进一步追问道:“你说!你到底吃进了多少田产?”
闫凯明白了,自己一直瞒着幸家的事情,姐夫看来都知道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自己现在在平城府,不敢说是呼风唤雨,却也是跺一脚大地都得颤一颤的主,幸家已经日落西山,没必要再这么周旋下去了。自己忍辱负重寄人篱下来到这个豆腐世家,姐夫却把秘方藏起来始终秘不示人,一心就等着生儿子,要不是为了这个独家配方,他早就想跟他们决裂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不如干脆告诉幸养斋,甚至还要气一气他,他要报复一下,便冷冷地说道:“既然姐夫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瞒你们,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胡铁匠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幸养斋没好气地说:“说清楚了告诉你!”
闫凯怔了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从移民以来第一次去官府上缴移民银,发现官府贪赃枉法专吃移民银,觉得发财机会已到,便挖空心思接近官府,成为官府与民间的牵线人,多次为有钱的大户人家打点官府,从中牟利,一次至少赚取一万两白银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
最后他理直气壮地说:“实话告诉你,你不愿移民,这次我为你打点官府,一共从你府上拿了五万两,实际上我只给官府交了两万两,自己留下三万两。怎么?这下该满意了?”
幸养斋气的脸色发青,恨恨地盯着这个跟着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内弟,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太太上前质问道:“你胡说!不是字据写着五万两吗?”
闫凯洋洋得意地说:“哈哈哈!姐夫给我请的私塾老师教过我,我也算是识几个字的,二字改成三,改成五,那有何难?”
二太太气的浑身发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闫凯冷冷地说:“我都说清楚了,该你告诉我了!”
幸养斋嘴唇抖动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是答应你了,可让我再请媒人去说话,你休想!”
闫凯笑笑,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得意地说:“那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吧,我的婚事也不用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请媒人。”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二太太一把拉住闫凯,怒斥道:“说什么呢?你站住!给你姐夫认错!”
闫凯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地说:“至于你想知道我到底置了多少田产,我说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幸养斋冷冷地:“你说!”
闫凯颐指气使,嬉皮笑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刚要说话,引得二太太上前就准备给闫凯一巴掌,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姐夫待你这么好,你居然坑害他!”
闫凯一把抓住二太太的手,淡淡地说:“你们都打我,还说待我好?如果真待我好,为什么不把做豆腐的绝招和配方都教给我,硬要等着生了自己的儿子才传授?”
二太太拉着闫凯,气咻咻地质问道:“银子哪?把你贪占你姐夫的银子拿出来!”
闫凯一脸得意地笑了,慢条斯理地说:“银子到了我手里,怎么还能在吐出来?姐姐亏你也想得出!实话告诉你们,我留了一手,我拿那些银子当时就买地了。呵呵呵呵!就这一下子,我就吃进了六百亩良田。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是良田千顷的平阳府大户了,再也不用靠着你们,看你们的脸色混日子了。”说完,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要走出去。
闫凯走到照壁前的时候,二太太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再次上前阻拦,她抓住闫凯的胳膊,让他把银子拿出来,却被闫凯一使劲儿推了个趔趄,一下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幸养斋见状,愤愤地骂道:“你个畜生!”说完,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二太太看见,急红了眼,立刻站起来,发疯似地冲上前去扶住幸养斋,歇斯底里地喊道:“老爷!老爷!快来人呐!……”
闫凯微微一笑,开心地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