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宫回到皇宫内的夷王别院,已经月上枝头高挂的时辰,外头守夜的人已经毫不顾忌地在外面打起了瞌睡,而屋内的烛光,还在摇曳着。
楚惊鸿思忖片刻,还是敲响了殷墨初的门。
里面悉悉索索了半晌,门才缓缓开启,殷墨初如刀削般的轮廓,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分明起来,语调还是一如往常地平缓,道:“怎么了吗?”
她嘴角边挂起一抹令人神往的笑容来:“在下有事情跟夷王坦白。”
之前听夷王所说自己最厌恶欺骗,如果自己主动跟他坦白她的欺骗的话,他会不会就能够网开一面不会想要她的命而是将她赶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离开就相对的比较坦然一些。
她正这么打算着,但是夷王的下一句话让她大脑一时空白,他道:“孤知道了。”
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继续道:“你想要坦白的,孤都知道。”
楚惊鸿愣愣地‘啊’了一声,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微微张开了嘴却不说话,静待着他的解释。
她自己之前就连他所问的那个问题,回答的都是模棱两可的,但他又是怎么知道她想坦白什么呢?还是说,西凉王早就将这一切都告发了?
她疑惑的当口,夷王的薄唇轻启:“其实也并不难猜,齐燕皓暗地里派兵乔装去夷国寻一齐国通缉犯,而在那之前,孤在夷国遇到了你,听说通缉的人是在齐兵追捕期间滚下了山坡,滚落之地正好是夷国的领地,所以齐兵才放弃了追捕,而正巧与你相遇之时,你就是躺在那个坡边的路上。”
这下楚惊鸿的下巴已经有些合不上了。果然之前的流言蜚语不能轻信,都是假象。
帝王的心一向是深沉的很,而眼前的这个人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说他是傀儡皇帝,还真的是小瞧了他!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楚惊鸿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一顿,眸光微凛了下,道:“其实西凉王之前告知孤的时候,孤还不是很相信,不过看如今你说要主动坦白,孤也进行了一番猜测,看到你的表情,看来西凉王的话是还是值得相信的。”
说罢,他犹如扼腕一般叹了口气,再看向她时,眼里已经是满满的失望。
楚惊鸿只是被他的两句话,就震惊在了原地,该说他心机深沉呢?还是说他单纯如白纸?
结合之前他的所言,她已经对眼前的这个人的性格已经完全地失去了判断力。
他今日所说的这一番话,看来是西凉王早就将这事告知给他了,可他又怎么会到现在才把这一切说与她听?而且也并没有任何要责怪她的意思?
这般想着,也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口:“小的自知欺骗夷王罪孽深重,夷王该如何惩处小的呢?”
他那眼里失望的神色马上就换上了迷茫神色,好像她是在问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问题般,带着惊疑的声线开口:“孤为什么要惩处于你?”
他这个问题一出,楚惊鸿险些闪了舌头,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
好像是意识到了她的震惊,他兀自解释道:“孤说过了,孤觉得你是好人。”
半晌,楚惊鸿的空白的大脑,总算是找到了些内容。心里不知怎的,漾起了酸涩之意。
因为觉得她是好人,就可以包容她的欺骗,过错,以及她身上所有的缺点,完全地无条件地信任于她。
这样的人,真是世间少有的珍稀物种了。
这下,她要开口说离开,好像难如登天。
“小的…..”她好不容易开了口,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后头,让她发不出声来,酸涩难受。
她的这句说不出口的话,倒是让夷王替她说出了口,问:“你想离开了?”
她讶了一会,后愣愣地点了点头:“再过几天。”至少要等待沈郁华做好了准备完全可以替代公主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她开始打量起夷王的神色,但却没有捕捉到他那一闪即逝的淡淡愁绪。在她注视的当下,他的面色就已经恢复如常。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开口道:“那你到时候要走的话,告知孤一声即可。”
她以为这件事要经他同意会费一些周折,没想到,竟这么轻而易举。她正想开口将沈郁华的事情在一同告知,但眼前的门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就关上了,这话到了喉咙便咽住了,犹豫要不要再次敲门的同时,里面烛火已熄,陷入了黑暗。
她想了想,伸出的手便就收回了,反正现在还没着急离开,想要说还有的是机会。
只不过为什么她已经开始为沈郁华隐隐的担忧了起来?
……..
翌日一早,楚惊鸿去御膳房去替夷王那早饭时,就听一些婆子围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讨论的便是梅妃的事,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人一旦从高处坠落了,所有不满你的人都会趁这个当头狠狠地踩你一脚。
“听说了吗?梅妃被禁足了,现在不吃不喝,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另一个婆子答道:“是啊,禁足期间的伙食连猪都不吃的,梅妃从小养尊处优,又怎么可能吃这些东西。”
一个面容较为沟壑的婆子则不以为然:“你看着吧,人饿到了极点,为了保命,有多难吃都得吃下。”
她的话音一落,另一个人立即道:“说到底也是她活该,将自己的妹妹招进了宫里来,才将自己祸害成这模样的。”
马上便有人随即附和:“是啊,那朱萝花的功效我们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就带了根的才是解药,不带根便是致幻的作用,也就她蠢,相信自己妹妹的话。”
之前西凉王为什么恨铁不成钢地说她蠢,现在看来,好像可以说得通了。
其实西凉王早就看出了她的妹妹不简单,而她却又心甘情愿地上她妹妹给她设计的套,除了蠢好像也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用在她身上了。
而罗衣之所以会设计她,估计也是因为不想看她的脸色了吧,估计她在她的身上施加了不少道德压力,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初罗衣看见自己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在梅妃出现的当头,便蔫了下去。
只不过是静待时机将她除去罢了,而在她被关的当天,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替梅妃说。
而梅妃那天虽口中喊着冤,但到底没将她供出来,梅妃的心里还是有这个妹妹的。
最容易设计陷害你的人,往往就是身边你毫不设防最亲近的人。
她感叹道。
不过,听着这些婆子的讨论间,她又有了一个收获:朱萝带根才是解药。
好在,自己没有离开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