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东野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慢慢地漂浮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速度加快,飞了起来。
黑暗的环境中,上空有一个白点,随着距离变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刺目欲瞎。
他本能地伸手遮住双眼,才发现身体近乎透明,遮不遮都一个样。
想要避开,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迎头撞了进去。
场景一转,发现处在一个不大的正方体空间之中。
里面的一切都是透明的,琉璃所制,看着就像冰雕。
对角线上有两根手腕粗细的圆柱,支撑着这个空间。
中间是一个莲花台,莲花台上飘着三球一盒、有拳头大小,其中三个琉璃球里各有一个精致人偶。
人偶太小,年东野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并未多做停留。
剩下一个琉璃盒是空的。
之上一尺有余,有个长条形的琉璃块顶端悬浮着一滴拇指大小的金色流体,看着有点像点着的蜡烛。
金色流体通体流转着一股令人着迷的光晕,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整个空间,很快吸引了年东野的注意力。
“这是金色的水银?不不不,水银哪有金色的……应该叫水金才对,可是……有水金这种东西么?”
年东野狐疑不已,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物件,但看着好像很不寻常的样子。
“水金,水金……不答应就算默认了啊。”
年东野气呼呼道,神经质的与其对话。
稀里糊涂死去,还是活埋,若说没点怨气,怎么可能?
说胡话发泄一下,总是好的。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去戳那滴水金,一道金色光芒在触碰的刹那从其上扩散开来,将他震了一下。
紧接着,水金上有肉眼可见的金雾蒸发,往四面八方散去。
扩散的过程中,金雾穿过他虚幻的身体,令他重新感觉到了重力,身体越来越重,便掉出了琉璃空间,直往下落,比飞上来的速度更快。
不一会,下坠的势头停止,落入了一个极具安全感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这是灵魂归窍。
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目前的状况像是鬼压床,身体动弹不得丝毫,眼皮都睁不开,人很清醒,能感知到身外发生的一切事物。
还没死。
啥时候连死亡都变得这么不可靠起来了?
一会死,一会又活过来。
这是折腾人还是折腾鬼呢?
还是说死亡就是这样?
反正他也没经验,也许过程就是这样也说不定。
“年家主,并非我于千海不通人情,但你我两家此时此刻联姻,也是逼不得已之举,否则我怎会让女儿招你们年家一个庶出的傻儿子上门?
迫于形势,我打算让他们二人继续完婚,你我两家仍是姻亲。”
是之前阻止下葬的于家家主的声音。
“冥hun?”
年振南讶异道,显然想不到对方会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万万不可,不能害了飞雪,她还是一个孩子,有幸福的未来。我也是做母亲的,怎能忍心答应此等残忍的决定,不行,绝对不行。”
年怀的母亲坚决反对。
“活的下去才有未来。冥hun是无奈之举,只有如此,你我两家才能名正言顺的结盟,继续之前的合作商议。
飞雪甚是懂事,为了家族可牺牲自己的幸福,我心甚慰。我们于家每一个人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
年家主难道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于千海苦口婆心的劝解起来,一说完,外面安静下来,应该是在等着年振南做决定。
被鬼压床的年东野欲哭无泪。
都哪跟哪啊?
心里急啊,有这功夫就不能打开棺木看一眼么?
莫名其妙的躺在一副棺材里,死两次没死透,虽说最后死的可能性极大,可碰到如此怪异的事,换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
‘我还没死,用不着冥hun啊!忽然醒来被死亡,还有了未婚妻,连死人都嫁。
不对,好像是说的入赘啊……貌似也不错,甭管怎么说,媳妇儿是有了。
人生大赢家的运气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运气太好,我的命太薄,承受不住,这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被活埋,在棺材里等死呢嘛。
……
不对,不对。
我不是年怀啊,即便有人打开棺材,可人家发现自家儿子的尸体被用一个活人掉包,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我活生生打死?’
年东野斗大如斗,压根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换了任何一个人,一睁眼醒来遇上这种事,铁定比他还懵。
绝境之下能不发疯都是心理素质极强之辈。
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人,也能坦然面对。
年东野就是属于另一种情况的人。
是被现实磨去了棱角的人。
生活很艰难,只能硬挺,对人生满是迷茫和焦虑。
活着生无可恋,让去死又不舍得。
况且自寻短见也不是谁都敢做的事,他对自己下不去手,没那个勇气,更不敢让爱着他的父母伤心。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敢随意糟蹋。
就这么苟活着貌似也挺好。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会一直和以前小三十年的生活一样波澜不惊。
平淡的起不到一起涟漪,努力工作,存钱、相亲、结婚、生子。
按部就班再熬个几十年,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如此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敢死也好,不愿死也罢。
死亡既然意外的提前几十年来到,不甘心又能如何?
听天由命,多活一刻是一刻。
“不行!”
年振南思考片刻后,说道:“犬子不死,婚约自然如期进行。
可他已去,之前商议便做不得数。
哪怕家破人亡,我年振南也不能为了家族的延续而做出昧良心的事,年家人将来死绝了也是可歌可泣的悲壮,不可惜。”
“年叔叔,冥hun是飞雪提出来的,纯属自愿,飞雪给您跪下了,还请年叔叔和婶子成全。”
少女乞求的声音响起。
“傻丫头,赶紧起来。”
说话的是年怀的母亲。
“婶子若是不答应,飞雪绝不起来,您别拉我了。”
“你快起来,起来再说。”
“您不答应,飞雪跪倒死。”
……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年东野有些纳闷,少女的声音很是甜美,年纪应该不大。
整件事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于家主,让令媛起来吧。我年家可送出一只鉄翼苍鹰作为赔偿,冥hun之事就此作罢,勿要再提。”
年振南给出了筹码。
“我说了,年怀生是我于家的人,死是我于家的鬼,今日我一定要将尸体带走,明日便拜堂。”
于千海拒绝的极为干脆,声音生硬,似乎有撕破面皮的架势。
“两只幼鹰全给你们,事情就这么定了,来人,将少爷火化。”
年振南的声音充满火气。
年东野整个人都方了,说好的土葬呢?
怎么忽然就成了火葬?
人生就是如此残忍,走了霉运的人,连选择死法的权利都没有。
有时候,痛快的死去真是一种奢望。
不一会,棺材上有哔哔啵啵的轻响,周身变得闷热起来。
好家伙,说点火就点火。
年东野哭都哭不出来,该死的鬼压床,还是动不了,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