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众人沉默地绕开警方的警戒线,直奔那小小的一片竹林,羿羽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三人之前讲的话,大概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他们正向一个比之前的僵尸蛇群还厉害数百倍的大怪物的老巢自投罗网!?
羿羽感觉胃有些痉挛,腿肚子一直在打哆嗦,他吞了一大口唾沫,然后才敢打破这胶着的沉默:“十七,那、那怪物有多厉害啊?”
十七本想安慰下羿羽,结果允落裳就率先开口:“你留在外面别拖我们后腿。”
羿羽闻言沮丧地低下肩膀,姜十七斟酌了片刻,抱歉地说:“小羽你们还是留在外面吧,我和阿允进去就好了,你和阿赢都是普通人,这种半灵体最擅长对付的就是你们。”
姜十七尽量地晓之以理,但是安慰了羿羽姜赢又不高兴了,硬邦邦地说:“我和他不一样,我进去帮你们。”
允落裳哼笑一声,轻启薄唇凉凉地说:“你再怎么样厉害也就是个人类,没听十七说啊,那半灵体最适合对付的就是你们人类,进去就是拖我们后腿。”
姜赢无法反驳这个事实,暗暗咬了咬牙后根,转而嘱咐姜十七:“那你自己小心,打不过就跑出来。”
十七闻言眉眼飞扬地朝姜赢报以安慰一笑,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然后蹦哒到羿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竟很是雀跃:“小羽你一定跟紧阿赢啊,我们也不会太久,你一定得好好保护自己,别担心我们,我们肯定能给十一报仇!”
羿羽被十七的乐观所感染,笑了笑揉乱了十七浅短顺滑的小卷毛,开玩笑地说:“我没事,你忘了我包里还背着把菜刀啊,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是不?别担心我,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凯旋。”
于是羿羽和姜赢等在竹林外成人高的野草丛里,目送姜十七瘦小的身体迈入那并不辽阔的小竹林,他身旁的允落裳帅气地一松发带,墨发如瀑般倾落在他瘦削的肩膀后,他随即将头发高高绑起,利落地向前迈步而去。
十七走后羿羽和姜赢之间的气氛就陷入迷之尴尬,羿羽拘束不已,看到姜赢一直站得笔直面色沉重地盯着姜十七消失的方向,也不好意思说要坐着,于是陪在他身边也翘首盼望着两人能早早地出现。
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姜赢逐渐焦躁了起来,眉头越皱越深,有些下意识地控制不住想迈步向前,羿羽察觉到了姜赢的担忧,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十七不是很厉害嘛,而且林子就那么大,大不了我们进去找他们。”
“那片竹林是假的。”姜赢冷漠地说,已经展眉面色由焦虑变得沉重。
假的?!羿羽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相信,那明明就是摆在他视线下实打实的翠绿繁茂的竹林,他的视觉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真假都辨别不出来!可是当他随着姜赢的目光去仔细地观察时,他难以置信地皱紧了眉头!
这片林子……每一片叶子竟然都是静止的!
可羿羽明明可以感觉到从不远处刮来的还带着青草芬芳的微风!这个感知让羿羽差点腿软摔在地上,那阵轻风带来的也不再是能消除夏暑的清凉,羿羽只觉得一股恐惧的战栗随着凉风爬上了尾椎骨爬满了整个背脊,他的脑袋轰鸣一声,而姜赢冰凉不带感情的话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或者说,我们早就在'竹林'里了。”
…………
姜十七和允落裳用人类的身体跑进了竹林,循着最强大的能量圈跑了几分钟,周围却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厚密的修竹,而那能量最泛滥的地方就像是吊在他们眼前的胡萝卜,永远引诱着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允落裳面色凝重地停下步子,抽出短刀在一根竹子上划了个“一”,跑了几米后又划了个“二”,就这么边走边划,直到十几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一”。
姜十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可是我们明明是往能量核跑的啊!”
允落裳沉思片刻,漠然地说:“思维干扰,让我们误以为自己一直跑的是直线。妈的这种半灵体简直太恶心了!”
“可是我们是狩猎者,怎么可能干扰我们的判断?!”
允落裳一愣,和姜十七对视沉默了十几秒,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如果连狩猎者的“视觉”都能干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只半灵体的能量远在我们之上,应该会是场恶战……”
“可是阿允……你身体特殊,而且才刚成为狩猎者,这种强到变态的半灵体,我怕我们两个联手也打不赢……”十七担忧地说。
允落裳狠狠攥紧拳头,赤红了双眼怒吼:“那就这么让十一白死了?!”
“不是,我们可以先回去,我们先回部落找帮手过来,爻哥不还在部落呢嘛,有爻哥在,对付这只半灵体轻而易举!”
“我知道我知道……”允落裳痛苦地低喃,把指甲深深攥进肉里面去,才能稍微止住那铺天盖地的愧疚,“但是十一、十一他就那么死在我面前,他就直挺挺地死在我面前……要是没有我,十一早就跑出去了,我才是那个累赘啊……”
十七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先前阿允会那么针对羿羽,难怪阿允非要杀了那只半灵体不可,原来……都是因为愧疚,因为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而自己苟活着的愧疚……
十七有一瞬间觉得羿羽和阿允还有阿赢的影子全都重合在了眼前,他看得见他们不安恐慌的眼睛,看得见他们被愧疚灼烧出一个巨大豁口的心脏,姜十七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憋回如同身受的悲哀,拍了拍允落裳的肩膀强笑着安慰:“阿允,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连我们两个都杀不了那只半灵体,更别说是十一了,我们先回去吧,等找到救兵我们再回来,我们一定会再回来让这只半灵体血债血偿!”
允落裳不敢点头,十一便擅自拉着他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翘首以盼的身影,姜十七心里一乐,边跑边叫:“小羽!阿赢!我们出来了!”
那是两个很模糊的身影,只能大概看出一高一矮,姜十七和允落裳大步往前跑了几分钟,四周还是遮蔽苍穹的高大的竹子,前方视线所能及的远方,也是一两点翠绿的痕迹,而隐藏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影,始终朦胧不辨容貌,这次没等允落裳说话十七就停下了脚步,难得凝重地说:“又是假的。”
允落裳点了点头,回忆到什么,脸上浮现起恐惧:“上次也是这样,我们一直跑一直跑,总以为马上就可以跑出去,但都是假的,都是幻觉,我们后来甚至都分不出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要不是十一拖延那只半灵体,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这里……这里简直就他妈是地狱!”
由未知的恐惧织就的地狱。
十七握紧手中的蛇杖,朝天极目远眺说:“我上去看看,这个网不可能没一点疏漏。”
说着神情一敛,化身为一条巨大的蟒蛇,视线随即拔高直到无论是人类世界里还是异世界里的动植物全部变得像蚂蚁一样弱小,他与允落裳对视,点了点蛇头,随后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于是借着人类形态的姜十七向允落裳说:“我这边可以看到边界,但是离我们很远,阿允,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的是片小竹林,但是从上面看,范围很辽阔……”
一语惊醒梦中人,姜十七青黄色的蛇眼霎那间瞪大,尾巴不安地拍着地面:“阿赢他们也进幻境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