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
音乐老师终于在青年节之前，教会了我们唱共青团团歌，我经常课间休息的时候站在黄榕的旁边，双手交握，装作很声情并茂地唱，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我生命点燃未来。然后说，来来来，拥抱一下。然后和黄榕，还有她的同桌来一个深深的拥抱，她们不想抱也要抱，小朋友总是斜我们一眼，什么都不说，专心做作业。我赶紧安慰他说，你不能过青年节，等六一的时候，我们给你过儿童节。他充耳不闻；老教学楼门前的那几棵银杏，开始长出了叶子，绿意盎然，春天终于来了，这一波三折的。五一节收假回来之后，天气就开始变热了，害我每天追着铃声奔到教室，都是大汗淋漓的，要用书扇好久，才能有所缓解，学校的广播一时间热血沸腾，每天中午一放学，就是《相信自己》和《我的未来不是梦》，可能是在给高三的打气加油，好羡慕他们要高考了，我也想赶紧高考，这枯燥的高中生活，每过一天都是煎熬。
我站在窗子边看着篮球场上问，肖峰去练体育了？
黄榕也走过来看了看说，应该是吧！怎么没听阿珠讲过。
我儿子，关于我儿子这件事说来话长，黄榕的同桌叫郑光莱，有一天我们在做英语试卷，莫名其妙的我就开始念，来是come，去是go，comecome，gogo，然后对黄榕的同桌说，以后你的英文名字就叫guangcome，光come，哇，这个名字太有诗意了。她转头皱着眉看着我，似乎在思考这个名字是不是像我讲的那么有诗意。
我接着煞有其事地说，在我们家哪里，取了名字，就是干儿子，你看我给你取了这么个美好的名字，是不是？哈哈——她不理我转身做作业，从那以后，我经常叫她儿子，一开始她是不接受的，黄榕和小朋友却一直叫她光come，后来，全班同学都叫她光come，再后来，全班同学都会对我说，你儿子怎么怎么的。再再后来，她也就接受了，经常会义正言辞的批评我，老爸，你不要讲话了，老爸，你还不做作业；老爸，你还不交作业，你又要出去吃东西，不要去了，太浪费时间。她又是学习委员，有时候她去收作业，就会有同学问或者翻看交了的作业，然后用很轻蔑的口气说，咦——你家老爸都还没交。一副自己家的事都管不好，还来管别人样子，弄得我压力好大，经常被她盯着做作业，我常对他们喊，赶紧交，废什么话，我马上就交了。然后埋头马不停蹄地赶作业。她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很气愤地对着我们说，你们还站在那里，作业做完啦！我转头看着她说，没有。然后乖乖地走到座位上，拿出书开始做作业，期中考试的试卷全部要发下来了，哎呀，我这个数学呀，我要拿什么拯救你，我坐在座位上，心痛地低声唱，我拿什么拯救，我的数学科目，一元二次方程，还有集合函数，我拿什么拯救，数学见血封喉————我儿子卷起试卷，对着我的头一阵猛打说，别嚎了，那什么拯救，拿好好学拯救。我立即表示对对对，要好好学数学。随即便拜小朋友为师，发誓要向他求学数学。
小朋友看着我的数学试卷，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忧伤和绝望。
我看着他愤愤地问，这么无药可救吗？
他冷笑一声说，不到50分，在医学里等于宣布脑死。
我向他发誓，我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学数学，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埋头做作业。在我无数发誓中，我觉得我发誓要好好学数学是最真诚和最用心了，为什么人总是要发誓，然后又没有做到，还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要发誓，以为发誓了能做到，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当然，有时候有的人就会有恒心和毅力去实现对自己的承诺，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当我这样问他们时，我们正在站在篮球场边看球赛，5月的第二个星期后，我们学校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篮球运动会，以年级为单位，利用中午和下午的休息时间，紧锣密鼓的进行，一开始我以为像去年的运动会一样，可以不用上课，莫名的开心，作为一个奋笔疾书的学生，似乎很不合道理，事实也狠狠地批评了我。阿空他们班在本次比赛中，一举成名，从一开始就保持了不败的战绩，我们现在正在看的就是决赛的第一场，我们班也进入了决赛，不过现在的这场，不是我们班和他们班，班长说，我们要去细心地观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作为一个文科班，在男生数量有限的情况下，能杀进决赛，实属不易，林老师似乎心情也不错，最近对我们都放松了不少，不然要是往常，现在早就把我们撵进教室自习做作业了。我们挤在人群中，看着他们在篮球场上奋力拼搏，烈日当头，汗水挥洒，却一刻也没有懈怠的奔跑跳跃，他们班的其他学生聚在一边，张扬地喊着加油，气势如虹，威震三军，我看着以前的同学站在我的对面，阿珠和阿体她们就站在他们中间，经常一暂停，就赶紧给运动员递水，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叫我们，要我们一起去给他们加油，我说，不去，你们班不用加油了。
刚好被站在旁边练习投篮的肖峰听见，他把篮球投向篮筐后转头看着我说，唐僧，明天好好给你们班加油。阿空拍着篮球跑过来丢了一句，留着给你们班加油吧！转身很潇洒地投了一个三分，我咬牙切齿的指着他们，太嚣张了，真的好想一掌拍在他们的后脑勺上，江老师站在我们的对面，双手背在后面，紧盯着球场上奔跑的人，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偶尔暂停的时候，会和肖峰和阿空他们说几句什么，然后拍拍阿空和肖峰的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他们；我站在对面默默地想，阿空和他姐夫，相处甚欢。这个想法令我不自觉的发笑，我儿子问我笑什么？我突然就问她，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那个努力的人？
上半场在这时结束了，我瞟了一眼比分，阿空他们班遥遥领先，小朋友说，首先你得努力。说着就转身往人群中挤了出去，我的数学，我也赶紧往外挤，黄榕在后面喊，不看啦！说着也跟着我们出来了。我儿子在和黄榕在后面讨论，他们班男生打球是挺好的，人家配合得多好。黄榕说，我们班也挺好的呀！我儿子担忧地说，啊——————明天我们班男生女生都要跟他们班打，男生中午，女生下午。我想起刚刚肖峰和阿空嚣张的样子，转头看着球场上，他们正在中场休息，肖峰站在阿珠的面前，仰头喝水，阿珠也仰头看着他，一脸微笑，肖峰喝完之后把瓶子递给阿珠，阿珠接过水瓶，一只手握着水瓶，一只手握拳，给他加油，他转身挽着阿空，认真地听老江在讲话，阿空也伸手揽在他的腰上，郭子俊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水站在他们旁边，转头扫了一眼球场边，好像在找谁，随即看向我们这里，看了一会儿把水喝完，用一个投篮的姿势把瓶子丢在旁边的纸箱里，真的是斗志昂扬啊！我又看了看站在球场边的班长他们，几个人看得很认真，站在那里，比手画脚的在很认真的分析讨论着什么，黄榕伸手拉了拉我说，不看就走吧！
回到教室，教室里还有很多在认真学习的人，我以为下面那么吵，没几个人的，我们快速地走到座位上，果然像林老师说的，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为了颠覆你而存在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努力，总有人在努力，你到不了的地方，总有人能到达。
我们似乎很认真的拿出作业在做，不过球场上一阵高过一阵的加油声实在让人无法集中精神，突然球场上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叹，哇————————刚好我的位置在窗边，林老师为了防止坐在窗边的同学两眼只看窗外事，一心不读圣贤书，特意让我们在窗边的位置留出了一个大概一米的通道，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球场上的人在奔跑，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令所有人都那么惊诧，小朋友在背后说我，唐莘莘，这就是原因。我转头看了看他，一下子没明白他说什么，我儿子抬起头看着我催促，不要看了，快点做作业。我默了默，那个努力的人为什么不是我？那个努力的人凭什么是我！我把窗子关上，赶紧回到座位上，拿出数学练习册，从第一章开始，认真的咨询小朋友。操场上的加油声仍然在窗边徘徊叫嚣，夕阳的光撒在玻璃上，伴随着哪些声音，犹如一个个皮球，踩着夕阳的余晖在玻璃上欢快地来回弹跳，直到最后所有都消失，天空暗了下来，操场上静了下来，对面的教学楼偶尔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光影交错的学校，今天的学习终将在这个时间划上句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又是继续的一天。
高一的篮球赛最终已阿珠他们班得冠军而结束，男女生都是，本来我们班男生差一点就赢了的，结果在加时赛的时候，阿空和肖峰很默契的配合，让我们落后了，我中午一下课就冲去食堂打饭端着到操场边等着开场，一度因为激动，拿着勺子敲空碗，碗都给我敲碎成两块，给我气得，一屁股就坐在操场旁的石梯上，校园的广播里，周杰伦深情款款地唱着《夜曲》，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祭奠我死去的爱情......还是纪念？不重要，他此刻音乐里的深情可以和肖峰一较高下了，唉——也为我弹奏肖邦的夜曲吧，祭奠我们班失去的第一名；看着肖峰走过去和我们班长握手，撇了撇嘴，握什么手，现在一点都不是友好的时候好吗？最后还跑在我面前来张牙舞爪，指着我手里碎成两块的碗，一阵狂笑。
肖峰说，唐僧，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我白了他一眼，阿空双手叉腰站在旁边嬉笑着说，看在我们赢了的份上，我请你们喝饮料。
我愣了他一眼说，不吃——不喝。我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愤慨地说，我真想上球场去打球，好踹你们两脚。
郭子俊在旁边淡淡地丢了一句过来，那是犯规。
我嗤之以鼻，切——抬起头很不高兴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却落在郭子俊的肩膀处的牙印上，我定睛仔细看了看，很深的一个牙印，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球衣遮住，我默默地转头看了看我旁边的黄榕，她在很认真的和阿珠八卦听说谁谁谁在追谁谁谁，那个谁谁谁跟她是初中同学。阿珠很惊讶地说，真的吗！她说，真的，她初中的男朋友又是谁谁谁，现在在哪班。
我站起来，凑上去想要告诉她我看到的事情，看她会是什么反应。郭子俊赶紧上前一步说，唐莘莘，我请你吃东西。
我儿子推了一下我说，老爸，赶紧把碗拿去丢了，小心划着手。
我目光如炬地看了看郭子俊，他看着我，似乎很真诚，又转头疑惑地看了我儿子一眼，她对黄榕十分之认真地说，那女生听说都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了，跟她住一个宿舍的是我的初中同学。这关系网，简直疏而不漏呀！完全打断了我，我之前想要说什么的？我正回想，站在我另一边的小朋友问郭子俊，郭子俊，你肩膀那里有个垃圾。我转头惊讶地看着他，他在和班长收拾我们班给运动员喝的矿泉水，把没开过的集中到一个箱子，他问郭子俊的时候已经收拾完，手里拿着一瓶水，正在拧，我对他点了点头，他略微惊慌地看着我，稍微和我拉开了距离，一副我即将要谋害他的样子。
阿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刚刚也以为是垃圾，不知给谁咬的。
肖峰跳过来很兴奋地挽着郭子俊的头说，哇呜——快说，到底是谁？黄榕慌乱地环顾周围一眼，给了郭子俊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眼神落在我的脸上，我对着她似笑非笑，眨了眨眼睛，她皱着眉头对我使了一个眼色，阿珠在旁边一脸呆滞地看看黄榕，又看看郭子俊，然后又看看黄榕。郭子俊已经一把甩开肖峰站在阿空的背后，把阿空推到了肖峰的面前说，狗咬的。
我儿子惊讶地问，啊————什么狗能咬到肩膀？我瞪大眼睛看了我儿子一眼，只有不明真相的人，才能出其不意；然后看了黄榕一眼，她两眼发狠地盯着郭子俊，所有人似乎都发现了气氛不是很对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郭子俊似乎突然来劲了，对我儿子意有所指的回答到，嗯，是有那么一只狗。回答的时候直直地看着黄榕，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黄榕翻了个白眼一副气到快窒息的样子瞪着郭子俊说，你才是狗。郭子俊突然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脸灿烂地笑着，阿空和肖峰惊叹地看着郭子俊，一脸的崇拜，郭子俊转身就走了，肖峰和阿空赶紧追了上去，一人从一边挽着郭子俊，异常兴奋的在向他询问什么，只剩下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完全搞不清楚，我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呀？一片迷茫中，肖峰又冲了过来对阿珠说，阿珠，我们先回宿舍了。
阿珠怔怔地应了声，嗯，好。阿珠答应后他转身就走了。边走还边说，唐僧，老班说让你去读理科。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能翻个白眼说，受不了。然后问黄榕，什么情况呀？
黄榕看着我说，什么什么情况，就是你看到的情况呀！
我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说，我没看懂啊！
我儿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黄榕说，什么仇什么怨啦？给人咬哪样。
校园的广播此时正在播放着《过火》，我上前去牵起黄榕的手对她唱，给了他的心，你是否能够要得回，哈哈哈哈哈——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哈哈哈哈——是他给你自由过了火。边笑边唱，边唱边笑。
黄榕一把甩开我的手，很崩溃一边摇头一边大喊，啊——————————不要讲了，这篇已经翻过去了。阿体拿着一根雪糕出现在我们的后面，悠闲地问，你么还不回宿舍吗？在这里晒太阳。
我上前去抢了她的雪糕，她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我就开始抢，我赶紧递给我儿子，我儿子犹豫一下没接，就被她一把抢了过去，赶紧正面反面的舔了舔，递给我说，拿去，吃嘛！
阿珠一把抓过来咬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我，我一丝都不犹豫的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阿体站在旁边大叫，啊——————我一边咬一边笑，咬了还剩一小点还给她，已经笑蹲在地上，雪糕都含不住，从嘴里吐了出来，用手接住，然后继续哈哈大笑。黄榕和我儿子相互搀扶观看着这一幕，黄榕说，哇——我想给你们鼓掌。嘴上只是说想，手已经抬起来开始鼓掌了。
我儿子在旁边不解地说，想吃又去买啊！
我们已经笑到喘不过气来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我儿子说，重新买来的不好吃，没有抢来的好吃。阿珠和阿体也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双手插着腰，气喘吁吁。阿体指着我们放狠话，你俩给我等着。
我跟着广播对她唱到，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哈哈哈哈——
她抗议说，应该我给你唱。
我说，好，你唱嘛！
她说，滚。
我上前去挽着她的手说，阿体，你怎么不是男的，那样的话，我就追你了。
她很嫌弃地甩开我，赶紧往前走，要逃离我，我大笑着追了上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把我手里的碎碗拿去丢在垃圾桶里，阿珠怼我，我才受不了你，那个碗是我付的钱，你就这样给敲碎了。
我说，说明质量不好。
阿珠说，你说这句话有良心吗？
我说，你再给我买一个就有良心了。
她说，什么人呀，没见过。
我把脸凑到她面前说，来，给你好好见见。
校园在某一个瞬间，就从刚才的人声鼎沸突然趋于安静，烈日炎炎，我听着窗外的蝉鸣声，睡在我对面的黄榕翻了一个身，说了句，好热。我从床上翻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开门，站在宿舍门外，看着宿舍前的田径场和依偎在田径场旁的篮球场，一个人都没有，阳光炽热地灼烤着，我以为外面能有点微风的，一丝都没有，我们的宿舍正好的坐东朝西的，此时的太阳正好火辣辣都照在宿舍门外的走廊上，照在我的身上，我儿子在后面小声地喊我，老爸，老爸。
我转头看着她，她拉开门露出一个头，对我催促道，快点睡午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