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时候，雷阵雨开始一阵一阵的下得不亦乐乎，可能是快要过端午节的原因，经常早上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阵阵，雷声隆隆，接着就是暴雨，大暴雨，林老师答应端午节的时候给我们发粽子和鸡蛋，林老师太严厉了，当她说要给我们发粽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啊——吃完粽子要怎么收拾我们。听说等高考结束，我们又要月考，考不好的话残留的星期天即将成为过去，唉——好累，算了，想点近在眼前的事情，粽子和鸡蛋，不过也还有几天才到端午节，弄得我觉得五月底的这几天特别的漫长，小朋友说，不是时间漫长，而是等待漫长。
我说，你不要总是弄一些很哲学的句子出来好不好？
小朋友淡漠地看着我，一脸的不然你想怎样，我看着他，手肘放在桌子上，两手一摊说，你应该说点有诗意的。
小朋友说，事实如此，多说无益。
我偏头看着他说，你应该说，等待一个美好结果是浪漫的，犹如一个你心意已久的人，深情地凝视着你，你慢慢地向他走去，时间在这一刻是缓慢的，犹如山涧的溪水，轻柔地流淌，温暖而哀伤。
黄榕和我儿子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小朋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埋头做作业，我儿子愤愤地说我，老爸，你一天少讲这些没用的，赶紧用功学数学。我深深地思考了一下，学数学是个问题，不过现在，我还有另外的问题，我双手在桌子上一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朝坐在我们这组最后一排的班长走去，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拍在他的桌子上，他奇怪地看着我，我气势汹汹地说，班长，我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练篮球，明年我要参加我们班的篮球队。
我们班长是一个长得很魁梧人，经常留着胡子，看起来有点沧桑，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同学的家长，仔细一看又觉得像我家里面那本现代诗书里面纪弦的画像，说话很温柔，像个老母亲，经常对着班上的同学说孩子们啦，怎么怎么的。刚来这个班的时候，我问我儿子，班长怎么这么老？我儿子说，我们班班长很好的，之前楼下高补班的有些男生经常几个人站在楼梯处推搡，然后故意过来碰从楼梯处经过的女生，有一次我们班的几个女生从哪里经过的时候，也被撞了，刚好被班长看见，班长就在那里骂了，干什么！有没有基本的礼义廉耻，你是学生，不是畜生，这是学校，不是动物世界，懂点基本的礼貌，才能助你成人。我惊讶地说，这么横，他不是讲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吗？我儿子反驳我说，有时候温柔更具有力量好不好。我不能完全赞同，想了想说，可能人家以为他是老师。我儿子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说，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林老师第一次点名，看着班长瞪大眼睛愣了一下；后面她说她即将上楼来的时候，在楼下遇见班长急匆匆的跑上楼，还以为是哪个班的老师，没想到突然点名看到是自己班的学生，吓了一跳。此时他看着我，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副被我惊吓到的样子，但是又温柔地对我说，唐莘莘，你不要这么暴躁，比赛输赢是很正常的嘛！
我愤慨地说，我不管，明年我们要赢。
他一脸平和地看着我，依然很温柔地说，年轻人，太浮躁。
我盯着他纪纪弦般的脸看了看，稍微弯了弯腰认真地问他，班长，你几岁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温柔地抬起手示意让我赶紧回到座位上，他的同桌停下写单词的笔看着我很不赞同且严肃地说，唐僧，我们班长女士的年龄是秘密。停了一秒钟后，他把双手交叉在眼前，眼神坚定地看着我说，绝密。
班长依然一脸温和，一只手压着桌子上的书，一只手在翻书，然后温柔地说，好了，你们俩不要讲话了。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让我回我的座位上去。我踌躇了一下，这种时候如果是阿空，肯定先一拳打在同桌的肩膀上，他和肖峰经常这样，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群魔乱舞，你挽我我搂你的，不来个两三回合誓不罢休；我眨了眨眼睛对班长说，记好哦，我明年要参加篮球队。班长和蔼地点点头，我转身回到座位上，看着小朋友，在认真地解题，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在草稿纸唰唰地写着，转头凝神地看了我桌子上的数学练习册一眼，鄙夷从眼角一闪而过，然后又专心地做作业，有的人总是那么的刻薄，能不能学学班长，那么温柔。关于数学，老江一直说，和汉语、英语、法语、日语一样，数学是一门语言，我当时惊愕地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他，内心一片荒芜，语言？？所以它想要表达什么？爱与和平？总之我跟它之间，交流一点都不顺畅。
端午节如约而至，当然不是我约的，因为高考，端午节这天上了晚自习后，第二天我们就放假了，我坐在座位上非常的开心，首先是因为马上就要发粽子和鸡蛋了，班上的男生刚刚被老师叫去帮忙搬东西，其次是因为要放假，尽管回来要补课，不过，管他呢，放假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全班同学都沉浸在一个比较愉悦的气氛中，不时有商量着用粽子换鸡蛋，也有商量用鸡蛋换粽子的，林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说，好了，我说过要发给你们的，就一定会发，现在粽子也吃了，就不能给我松懈，同学们啦，这个学期马上就结束了，你们以为你们的时间还很多吗？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再苦也就苦这三年，上了大学没人会管你。
我坐在下面看着她，其实她长得有点像陈好，只是没有《粉红女郎》上的陈好那么妖娆，她更英气，发起火来全班气都不敢出，平时上课一脸严肃，课后好像比较随和，当然我不会和她去近距离的接触，因为我受不了她早上六点半就要我们进教室自习，人家学校的规定是七点去操场跑早操，跑二十分钟，休息十分钟吃早点，七点半开始早自习；跑早操这种事就比较随意了嘛，所以原本我可以四舍五入，差不多的时候吃个早点再去上早自习的，硬生生被她给我弄提前了一个小时，搞得我每天都蓬头垢面的奔跑在宿舍去教室的路上，多上30分钟的自习也没见我们班的成绩有显著的提高，还不如给我睡觉，可惜我的这些言论都不会被她知晓，不然她肯定要揪着我批评教育半天，说不定还会被叫家长，我一想到我爸冰冷的表情，我的天啦，太恐怖了，还是蓬头垢面的去奔跑吧！
五月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上课之前，我和我儿子还有黄榕去对面的新教学楼上了个厕所，她们俩要去老教学后面的那个厕所，就是那个充斥着许多鬼故事的厕所，她俩煞有其事地说，去新教学的厕所，要穿过偌大的篮球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参观去上厕所。我死活不去，硬把她们拽了和我一起，安抚她俩说，现在晚上，没人能看见。每天上厕所都是一段漫长的征程，等我们回到教室，上课铃就响了，班长正在讲台上发试卷，看见我们进来，对我儿子说，哦——郑光莱，你来了，刚刚老师没找着你，我先帮你发。说着就把试卷抱过来递给我儿子，我偏头看看了，是语文试卷，快速地朝座位走去，刚到课桌旁边就被我桌子上堆成山的试卷吓了一跳，我倒吸一口凉气对着小朋友说，天啦，这么多试卷，我不过就去上了个厕所而已。小朋友一边理试卷一边说，不多，每科也就发个两三张而已。我忍不住的抱怨，好不容易放个假，能不能放过我们，这么多试卷，我回去天天蹲起做都做不完，怎么那么烦人。
小朋友抬起头看了看我，很鄙视地说，唐莘莘，你才说了你要好好学习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学习太难了，我想快点长大，那样就不用学习了。
黄榕转头看着我说，我也想要快点长大，离开学校，在学校里太难过了。
小朋友无法赞同地摇摇头说，人家语文老师都说了，等你长大，你会发现，很多事情你努力了也没用，只有学习，你努力了就会有收获。
我对小朋友说，那是大人们骗你的。
小朋友说，骗你好好学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坐在座位上开始理试卷，认真的想了一下小朋友的问题，有什么好处？我停下理试卷的手，偏头看着小朋友狡辩，没什么好处，就单纯觉得骗你好玩。小朋友又一副古代武侠电视剧上哪些名医看到无药可救的人的表情看着我，不再说话，而是开始做试卷。
我看着他的试卷对他说，你做数学试卷嘛，顺便教教我。他没理我，我赶忙伸手过去把他的试卷给收好，帮他把数学试卷翻出来铺开放在桌子上，一边铺一边说，儿童节快乐！然后略微有点惋惜地说，啊——明天放假了，等收假回来，我请你吃糖。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埋头专心做试卷，我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开始计算，撇了一下嘴，年纪轻轻的，不知怎么会这么刻薄，数学好了不起呀！————是挺了不起的，前两天听说，老江仍然劝他去读理科，江任然那个——————我心中的痛，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一丝的念头，对我说一句让我去读理科，我与他之间，已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阿珠没好气地说，你能跟他说什么话，最多也就是老师好。
我怔怔地愣着阿珠问，你是不是我朋友？
阿珠回答，肖峰你俩都只会这句。
五月的最后一天晚自习结束，我站在我们教室面前的那几棵银杏树下，抱着它，使劲的晃了几下，它纹丝不动，我儿子看找我奇怪地问，老爸，你在干嘛？
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摇几片叶子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黄榕在旁边说，她脑子有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听见阿珠在不远处的操场上喊我的名字，莘莘——，唐莘莘——，黄榕——
然后肖峰接着喊，唐莘——
我张大眼睛看着操场上，篮球场上的大灯早已经熄了，只能借着校园内微弱的灯光，才能勉强看清操场上的人影，他们正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直到看清脸，然后问，你们干嘛？
肖峰一阵感叹说，哇——阿空视力绝了，刚刚在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就说站在银杏树下的是你们，我们还打赌，所以过来验证。我抬头看了看银杏树旁边昏黄的路灯，刚好站在路灯下，有这么显眼吗？看来这是个暴露目标的地方，以后得注意点。
黄榕问他们，你们提的是什么？
郭子俊很急切地回答，老干妈，老班发的。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略微有点疑问，用得着这么急吗，生怕别人抢了似的，谁回答不都一样？
瞟了一眼他们手里的老干妈，昏暗中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看见瓶子大致的轮廓，然后开始攀比一番说，我们发了粽子和鸡蛋。说着还提起手里的粽子和鸡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然后开始埋汰老江，端午节就是要吃粽子呀，给你们发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老江也太莫名其妙了。
阿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满地说，唉————你是过不去这个坎了，想读理科来读呀！
我重重地哼一声说，哼——我和老江，从此河水不犯井水。刚说完就看见老江从我的斜对面拿着一本书走过来，边走边说，你们还不回宿舍！一如既往冰冷的语气，不容半分质疑。
我内心一阵慌乱，他没听见吧！听见了怎么办？这里果然是一个暴露目标的地方，我瞅了一眼银杏树的根部，是一个不规则曲线围起来的花坛，我是站在花坛上的，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显然不现实，兵荒马乱，爬到树上躲起来？赶紧抱紧旁边的树，爬——是不可能爬上去的，把头埋朝一边躲起来，心里默念，我看不见，你看不见，都看不见。
我听见阿空和郭子俊小声地回答，嗯嗯，马上回。
黄榕和阿珠乖巧地叫了声，江老师。等了一会儿气氛似乎有点怪异，我慢慢把头抬起来，转头看着他们，老江还拿着书站在旁边似乎要监视他们回宿舍了才肯罢休，我在心里哀叹一声，露出职业假笑非常乖地叫了他一声，江老师。
他淡然地说，噢————唐莘莘。然后对我们命令道，赶紧都回宿舍。
他们都乖乖地回答，哦。然后男生女生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我儿子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小声地说，快点走啦！我飞快地从花台上下来，急忙跟上阿珠和黄榕她们，从老江旁边经过的时候还偷瞄了他一眼，他在看表。或许，他真的没有听见我说他。
快到宿舍大门口，我突然想起，惊叫一声说，啊————我要分粽子给阿空他们的。黄榕狠狠地拍了我的背一下说，你吓死我了。回到宿舍，宿舍里都人几乎都还没回来，世界上，要问谁最留念宿舍，我想我一定是首屈一指的，本来我儿子还打算在教室里面做试卷的，我振振有词地说，现在做完，放假回去做什么。于是乎，她们好像表面上被我说服了，不过现在看来，不尽然，因为我儿子正在她的床上专心地做试卷，嗯，等一下我也要做试卷做到熄灯，一定以及肯定，不过现在，我一下扑到我的床上，连声哀叹，老班太阴险了，居然偷听别人讲话。
阿珠坐在我的床上从我的后脑勺推了一下我说，人家哪里是偷听，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听。
黄蓉也附和说，就是。
我气得牙牙痒的从床上爬起来指着他们说，两个叛徒，被老班的美色迷惑的人。突然黄蓉的电话响了起来，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哪里有奇怪的声音，直到黄榕把电话递给阿珠，阿珠接起来，说了句喂——，顿了一下，又把电话递给黄榕说，找你的。
黄榕在换衣服，奇怪地转头看着阿珠，一脸疑惑，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几秒钟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个字，哦。
我和阿珠一脸惊异地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我随即对黄榕盘问，郭子俊对你说了什么？
黄榕把电话又递给阿珠，不满地盯着我说，你看看你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她说完我不自觉的摸了摸我的脸，表情，什么表情？我没有表情啊！
阿珠接过电话就问，郭子俊对黄榕说了什么？
黄榕大叫一声，啊————扑过来就要抢电话，我赶紧抱着她，黄榕对着我儿子大声的喊，guangcome，管管你老爸。我儿子住我的上床，她从上面探出头来看了看我们下面激烈的状况问，我刚刚没注意听，怎么回事？
黄榕一边抢电话一边愤慨地说，算了，你家俩爷子，是穿一条裤子的。
终于电话被黄榕抢了过去，挂断了，并且还郑重地警告阿珠，以后喊你家肖峰不准打我电话。我和阿珠累摊在床上，笑到无力，我一边喘气一边问阿珠，说了什么？
黄榕双手叉腰站在我的床边，愣着我们一脸嫌弃地说，不要问了，我给你讲。
我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真诚地看着她，两眼放光，她狠狠地愣了我一眼说，我妈他们明天要来市区办事，要我明天先去他家等着和他们一起回家。我张嘴就要问，那你不是有电话的吗？打电话给你就可以了呀？为什么要他给你讲？我刚张嘴，话还没到喉咙，黄榕就指着我说，不要问了，把你的问题全部留在学习上去。我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她，嗲着声音说，你好凶哦！
阿珠从旁边掀起被子把我从头到尾蒙住，还踹了我一脚，我又笑倒在床上。最后阿珠回宿舍的时候留了两瓶老干妈给我们，说那是她自己的，肖峰说他吃阿空和郭子俊的，所以把他的送给了阿珠，阿珠又把她的给了我们。我对着阿珠离开的背影说，真的是两瓶曲折的老干妈。
她转身对黄榕和我儿子郑重地宣布，你俩吃，不要分唐莘莘，一颗豆豉一滴油都不要分她。说完拉开门头也不会地走了。我对着门大声地唱，你这个坏坏坏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