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衡坐在书房门口的石桌旁，手里拿着本书翻着，石桌上只放着一壶茶。苏季穿着一身常服走进了书房院子，在夏衡身边坐了下来。夏衡看到苏季过来抬起头，放下了手上的书，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今天没去吏部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夏衡一边问着一边倒了杯茶放到了苏季旁边，苏季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答道：“去了呀，交接完了我就回来了。”
“怎么交接的？”
苏季想了想说道：“嗯……就是以前署理考功郎中的那个文选司郎中带我在吏部里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认了认人。诶，你别说，吏部的茶水还不错，糕点也挺好，我尝着他们那儿的蜜饯味道不错，就打听了一下顺道给你捎了点儿，你不是喜欢吃吗？我给夏安了，他一会儿应该就拿来了。”
夏衡沉默了一会儿，看苏季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问道：“然后呢，没了？”
“嗯，没了呀。”
夏衡愣了一下问：“你好歹呆了几个时辰就交接了这些？“
苏季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见夏衡问话急忙咽下去，说：”那你倒是误会了。我从吏部回来后回府换了件衣服，然后出门吃了个饭，给你买了蜜饯，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才过来的。“
”那你们就没交接考功司的事情？“
苏季耸了耸肩说：”那有什么办法？人家觉得我之前没在吏部任过职，年纪还轻没有经验，又是被中旨任命的，恐怕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好人事的事，就想着先帮我署理着，等我熟悉了再交给我。不过我觉得依他这速度等我熟悉了恐怕京察就结束了。“
夏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那你先熟悉熟悉流程，考功司之前的事就别管了，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要京察了。“
苏季点了点头答道：”嗯，好。“
这个时候夏安端着几罐蜜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回来了的夏阳，夏安上前把东西放下，说道：”爷，这是苏大人带来的蜜饯。“
夏安说完话站到了夏衡身后，夏阳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夏衡说：”爷，奴婢把白姑娘送到了，商量好明天在哪儿接了。那沈昱莫那边现在怎么办呀？“
苏季好奇地看了夏阳一眼，又转头看向眼睛早已经黏上蜜饯的夏衡，问道：”沈昱莫是谁呀？怎么，东厂又有任务了？“
夏衡把视线从蜜饯那儿移过来看着苏季回道：”嗯，一个河南道御史，贪了笔修河道的钱，查不到钱的去向。“
苏季听言笑了起来：”呦，不是说御史有罪，罪加三等吗？这人胆子挺大啊。“
夏阳接嘴道：”那可不，关键这御史平常风评还不错，要找不到这钱的去向还真不好收拾他。“
夏阳转而看向夏衡：”爷，要奴婢说您就把人交给我，我保证这次绝对不出半点岔子的给您问清楚了。“
夏衡把一颗杨梅蜜饯塞进嘴里，眼睛仍然盯着小罐子说：“上次我把人交给你，你差点就给我弄死了，我还敢交给你吗？”
夏阳连忙反驳道：“上次那就是个意外，他自打进了北镇抚司就不肯吃东西，我才刚把人提出来没多久他就倒下了。再者说，奴婢不是及时给他请郎中了吗？”
“那也急不得，沈昱莫名声不错，若是就这么把他送到北镇抚司去，日后就算当真问出来了也难免被人怀疑。你让徐州那边的人盯着，再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线索。”
苏季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吃完皱了皱眉，喝了口茶，问：“最近没有人上折子啊，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沈莫贪污的？”
夏阳看着苏季贼兮兮地笑道：“那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夏衡边吃边答道：“他最近纳了一个清倌儿，花大价钱。他只是拿了一部分，上面应该还有人吃了更大的回扣，找不到那笔的去向。”
苏季瞪着眼睛说：“你们怎么连人家纳妾都知道。”
“事儿闹得大。”
夏衡说完抬头看着夏阳吩咐道：“行了，沈昱莫的事儿你不用太操心了，让徐州的人盯着就行。夏安，你带夏阳出去吧，等会儿捎壶茶过来。”
“诶，爷。”
夏安应了一声后和夏阳一起行了礼就退了出去，石桌旁就只剩下了夏衡和苏季。
“你这东西哪儿买的？”夏衡又吃掉一颗蜜饯后抬头问苏季。
“东直门大街附近。味道不错吧？”
“你跑的倒是挺远。”
“就是，你看我待你多好。”
苏季皱眉有些嫌弃的看着一颗接一颗往嘴里放蜜饯的夏衡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这些小姑娘家的零嘴，酸不酸甜不甜的，你也不怕吃坏了牙。“
夏衡无所谓的说：“我又不常吃。吏部那里你小心，京察能插手就插手，实在不行你就别管了，免得火烧到你头上。”
”嗯，我知道了，反正一边是东林的人，一边是浙党的人，应该也不会太过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党争才是个头儿呀，非要等到一方把另一方彻底压制吗？“
夏衡喝了口手中的茶，低着头喃喃地说:“那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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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太阳从东边透出了一束阳光，照在乾清宫的飞檐上，几只鸟儿飞了过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梳理着羽毛，时不时抬头互相叫几声。
殿内相对站着两拨人，一边是司礼监的，一边是内阁的，内阁那边后面又站着新任吏部尚书谈景、右副都御史蒋正、薛岳和苏季。陈翊扶着皇上从内间走了出来坐到了上首的位子上，扶皇上坐好后退下来站在了夏衡旁边，司礼监那边最前面的位子。众人等陈翊退回来后一起跪下向皇上行了礼。
“诸位都起吧。“
众人听到这话又一起站了起来，皇帝接着说道：”这次召诸位过来，为的是丁巳京察的事。京城官员，每六年一查，四品以上官员上疏自陈，五品以下官员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察，这次京察还要依靠在场的诸位为朝堂清理门户了。“
在场的人都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徐平说道：”能为皇上分忧实属我们身为臣子的福分。“
皇帝笑了笑接着说：”朕欲以吏部尚书谈景和右副都御史蒋正主持京察，河南道掌道御史薛岳与吏部考功司郎中苏季协理，内阁可有意见？“
内阁的人侧身互相看了几眼，徐平回道：”皇上，此事内阁并无意见。只是……“
皇帝看徐平犹犹豫豫的样子先开口说：”徐卿有话直说便好。“
郭正明往队列外走了一步，抬手作揖略低着头说：”皇上，微臣以为吏部尚书谈大人和考功郎中苏季刚入吏部不久，且以前没有接触过吏部的事，怕是经验不足，不如再任命一位协理，辅助京察。“
郭正明这话说完，江易和裴放抬头看了他一眼，皇帝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那郭卿以为再任谁比较合适呢？吏部左侍郎魏茂如何呀？“
徐平皱皱眉抢先开口说：”臣以为魏侍郎不可。“
皇帝看着他问：”为何？”
“魏侍郎在吏部任职多年，与朝中官员打交道太久了，难免受人蒙蔽，有失偏颇。且魏侍郎官职较高，其他协理难免受其影响，倒不如任命一位与两位协理品级差不多的。”
陈翊附和道：“阁老言之有理，那任谁比较合适呢？”
江易趁机站出来说：“皇上，臣以为陕西道御史吴邝可担此任。吴御史在朝素来名声好，不与他人结交，且品级与几位协理相差不大，可任为京察协理。”
郭正明也开口推荐道：“皇上，臣以为吏科都给事中可任此职，吏科都给事中本就处理吏部事宜，任为协理辅助京察更为合适。”
皇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司礼监的人站着的方向，问：“司礼监的人觉得呢？夏衡？“
夏衡听到皇上点了他的名，往殿内走了一步，抬手作揖说道：“皇上，奴婢以为二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但奴婢觉得吏科都给事中确实更为合适，李给谏向来为人清正，想必能公正考察在京官员。”
皇帝点了点头：“那好，那朕就再任命吏科给事中为协理，共同完成京察。诸位爱卿还有意见吗？“
众位大臣皆跪下说道：“皇上英明。”
皇帝摆了摆手，大臣们又站了起来，皇帝接着吩咐道：“既然没意见了，那就让中书科拟旨吧。吏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河南道掌道御史、苏季。“
站在内阁后面的几个人听到皇帝唤人，赶忙往殿前走了几步，低头做恭敬状。
“此次京察朕便交给诸位了，希望各位可以公正评判，为朕这朝堂明辨忠奸，留下可用之才。”
苏季等人跪下齐声答道：“臣等定不负圣命。”
屋顶的鸟儿被这一声惊到了，纷纷飞了起来，朝着其他方向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