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躬身道:“陛下,方总管和右监门卫薛大人在殿外求见。”
墨清羽看着手中兵部刚刚递上的奏报道:“让他们进来吧。”
方公公和薛天走进殿内,跪下:“叩见陛下。”
墨清羽:“都起来吧,你们俩刚从将军府出来,跟我说说顾将军的具体情况。薛天你来说。”
“仁德堂的温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墨清羽接着问道:“顾将军此次遇刺你怎么看。”
“微臣认为此次刺杀大将军的势力不容小觑。第一:此次将军被急召回京乃是因为将军夫人猝然离世,事发突然,仅有相关少数人员知晓。据温大夫所言,顾将军的身体状况像是几天几夜都处于紧张状态。因此我猜测将军刚从南大营离开不久,就开始一路遭到追杀,如果这批人果真下手那么早,他们要么是不想让将军离开南大营,要么就是知道将军即使遇到刺杀也绝不会返回,那么他们就很可能已经获悉将军夫人已经去世的消息,并对将军的性情了如指掌;第二:大将军的身手陛下应该清楚,除了一些江湖中人,这世上还没多少人能将大将军逼迫到如此地步,况且据微臣观察,将军身上的伤口,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而是一支隐匿能力,团队协作能力极强且武功不俗的小队,第三点最为蹊跷,微臣也是习武之人,方才看过大将军身上的伤后就一直心有疑惑。正如温大夫所说,那些虽然看着重,但几处最严重地方都堪堪避过了要害,所以要么是这半年来大将军武功又精尽不少,要么就是那些人根本没想要大将军性命。”
墨清羽看着旁边欲言又止的方公公道:“你怎么看?”
方公公道:“奴才本是前朝旧臣,刚才听薛大人所言,让老奴想起了前朝的周敬元大将军,他当年手下就有这样一支仅仅由一千人组成的军队,名叫暗齿,在战场上专司偷袭暗杀之事,战功赫赫。后来周大将军谋反,因被人告密而功亏一篑,这支军队也几乎因此全军覆没。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当时据刑部统计,仅有八百具尸身。这件事也一直是前朝末帝的心腹大患,但直到前朝国灭,这两百人也再未出现过。他们这支军队中每一个人都是由苏将军从军中亲自选拔,有意以暗卫的行为方式辅以军队的协作模式进行培养,其作战特点正如薛大人所说不论是个人身手,还是隐匿能力,以及团队协作能力都极强。老奴估计这伙人十有八九可能就是他们”
方公公看了看墨清羽,犹豫了一下说道:“世人皆知,陛下与大将军情同手足,这伙人以如此暴露自身的作战特点的方式追杀大将军,好像有点向朝廷示威的意思。”
说完又忐忑的用余光瞥了墨清羽一眼,见墨清羽神色未露不满,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下来。
薛天丝毫没有避讳的说道:“那直接杀了将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置在城门口,不是更容易引发恐慌,显其示威之意。”
一旁的方公公心里默默地为薛天捏了把汗。
墨清羽皱了皱眉,带点不悦的说道:“大将军这回万一有什么闪失,无论是谁,朕一定会让他们清楚地知道我北辰的金吾卫也不是用来养着玩的。朕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方德海你继续待在将军府里帮忙,大将军如果醒了,立即派人来禀报朕。”
对薛天道:“京城安防一直由你们右监门卫负责,薛将军可别手底下溜了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你俩下去吧。”
殿门外薛天说道:“还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啊。”
方公公道:“该承担的,总是逃不掉的。”
城楼上,城门校尉对手下的士兵说道:“从今日起,城门守卫改为六人一组,两班倒。这段日子大家都提点神,对进入城内的陌生,可疑的面孔多盘问两句,并且要让他们登记好名字,入京原因和住宿信息。方便日后查访。我身后的这十二人将分为两组,同样两班倒,负责记录你们的盘问笔录和为不会写字的人代为登记信息。作为你们的上司啊,我提醒你们一句,有的错能犯,而有的错不能犯,犯了,可能命就没了。其实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机会,这些盘问记录和登记信息,最终都会由薛将军亲自过目,只要你们工作做的细致认真,尽职尽责,说不定就被薛将军看中,收到麾下了。行了,时辰差不多了,开城门吧。”
正午时分,两辆黑色的马车缓缓的向城门口驶来,坐在领头马车上的周福对车内说道:“今天城门口的好像有些不同。”
只听见一女子婉转,悠扬声音从车内传出的:“无妨,按计划行事就好。”
不一会,两辆马车已行至城门口,在守门兵士的示意下,周福,周海将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利落的从辕座上跳下,周福一脸憨厚的向兵士们拱手问道:“见过各位官爷。这京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带头的士兵说道:“例行检查而已,这两辆马车上都是什么啊,捂得怎么严实?”
驾车人叹了口气答道:“前面马车上坐的是我家夫人和小少爷。后面马车上是一口棺材,里面是我家老爷。所以这马车才会捂得严实。”
带头兵士抬手向身后示意了一下,两个兵士迅速上前打开了两辆马车车门,正如驾车人所言前头马车中坐着一位美艳妇人和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俊雅少年。后面那辆马车的正中间静静地放置着一口彩绘红棺。黑色的马车,朱红色的棺木,看着不由的有些瘆人。带头士兵招了招手,两位兵士放下门帘,回到了原位。
继续问到:“这怎么还运回京啊。”
周福哀叹道:“我家老爷本就是京中人士,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如今府中老夫人要求,这才……,原本都已经埋进土里了。”
“如果会写字的话,在这里登记下你们所有的姓名,入城原因和住宿信息。你家老爷的名字也写上。不会写字的话,找个会写字的来写。”
“官爷,我就是个赶车的,大老粗,写字可不会,让我家少爷写吧,官爷稍等,我这就去叫我家少爷下来。”
“赶紧的。”
只见那驾车人走到车驾前,先放置好马凳,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门帘,对马车中的人说道:“夫人,小少爷,官爷让登记名字,入京原因和住宿信息。还请少爷下车写一下吧。”
周泽宇缓缓起身,从容淡定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白衣黑发,湖蓝色大氅上一圈由雪狐毛织成的围领,使得原本清秀雅致的面孔在太阳的照耀下添了几分清冷。对带头的士兵说道:“在哪登记。”
那兵士一看这少年气度不凡,笑着说道:“公子,这边请。”
那小少爷提笔在名字一栏下依次写下:周兆贤,江婉,周泽宇,周福,周海;在入京原因一栏下写下:葬父投亲;在住宿一栏写下:周府。那带头的兵士看到周兆贤三个字,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拿起登记簿看了一眼,对手下的人感道:“放行。”周泽宇转身不急不忙的上了马车。
那兵士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顿时恍然大悟。赶忙小跑至马车旁边试探的问到:“公子家父可是周记珠宝的公子。”
周泽宇不紧不慢的答到:“正是家父。”
兵士拱手道:“小公子,夫人节哀顺变。今日也是职责所系,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无妨。”
对周福吩咐道:“走吧。”
待马车慢慢走远,周围的小兵围着领头的兵士问道:“老大,老大刚才那是谁啊,瞅那一身的气度,就不像一般人啊。”
带头兵士说道:“刚才那年轻小公子是周记珠宝行的小少爷。”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小士兵带点不满的说道:“不就是一个商户家的少爷嘛,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皇子呢,”
带头兵士朝那说话的小兵的屁股上抬腿就是一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周家能和别的一般的商户一样吗?咱们北辰刚占领这都城的时候,周家当时把自己一大半家财都捐给了朝廷。如今宫里的那位德妃娘娘就是周家的女儿。再说这上至宫里的娘娘,下到各府的夫人小姐,哪一个手里没几件周记的首饰。你要是敢把那小公子得罪了,小命也就到头了。”
“我可跟你们说啊,别看咱们就是个守城门的,这差事可也不简单,要想把这城门守好了,就得把这京中贵人的脸认熟了,把双这眼睛擦亮了,万一嘴上没个把门的,言语冲撞了哪位贵人,卷铺盖走人都是轻的。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士兵们答到。
早已在周府门口等待的管家周安看着从街口缓缓驶来的两辆马车对身后众人吩咐道:“待会从车上下来的可是咱周府的少夫人和小少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待两辆马车刚刚在门口停下,周安带着众人走到马车旁边躬身齐声道:“恭请少夫人和小少爷回府。”
车内的苏婉喊了一声车外的周福,周福闻言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下,迅速将马凳摆好,跑到另一侧打开车门,说道:“请夫人,小少爷下车。”
周泽宇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率先从马车上走下,紧接着苏婉在周泽宇的搀扶下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周安看着眼前从容淡雅,气度不凡的小少爷难掩激动的说道:“老夫人已经早早地在慈安堂候着夫人和小少爷了,夫人,小少爷请随我来。”
苏婉看着一片素镐的周府道:“带路吧。”
三人一路七拐八拐的行至慈安堂中,只见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闪烁着只有时间才能积淀出的宁静与豁达。
老夫人对周安吩咐到:“这些日子你找些好的匠人,就用我前两日买回来檀香木打造两副好棺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随后再商量。先下去吧”
待周安走后,老夫人开口对周泽宇说道:“这位公子可就是新一任的月使。”
知离道:“是。”
“月使观之如皓月霜雪,气质天成。让人不由得有些望而生畏。”
知离道:“老夫人叫我知离就好。”
周老妇人对苏婉道:“那顾焱已经与两天前回京,好像伤的不轻,可是庄主的意思。”
苏婉无奈道:“那顾焱看着严重,估计没什么大碍。辰使那里正好有批人员需要接受成为正式人员的考核,庄主就给他们设了刺杀顾焱的任务。”
周老妇人道:“庄主还是那么的小孩子心性。”
苏婉翻了白眼道:“估计辰月山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就周老夫人一人这么觉得,不信你问问知离。”
知离看着两人投过了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道:“庄主一直都这么善良、调皮、可爱。”
周老妇人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苏婉心里哀叹道:“又是一个沉迷于庄主美色而丧失判断力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