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夜色寂灭,剑气回肠,一剑光寒灭九州。
深冬,木叶萧萧。残色的月光,照耀着九州之地,萧萧梧桐古树之下,站着一人,一动不动,仿佛此刻已与这片大地溶为一体。
因为此刻的他太过于平静,即使凌冽的寒风吹打在其身上,也依旧淡然自若。不过若是细观之下,便会察觉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无奈,却偏偏又暗含一种逼人的杀气。
他无奈,也许因他杀了人,而且是很多之人,甚有无辜而死之人。
他杀人是因为他无从选择,甚至是有一丝恐惧。因为此刻他那执剑之手带着一丝颤抖,寒光凌冽的剑刃之上依旧残留着猩红的血液,遮盖了本该锋芒的剑锋。
不过江湖中认得此剑的人并不多,但知道他这个人的却很多。因为往往见过此剑之人都是被杀之人,而死人又怎可言说呢?
“杀?”
“不杀?呵呵......”
看着手中这柄纵横数十年的剑,此刻他的内心是挣扎的。
因为他与这柄剑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满江湖,并成就他范蠡死神之剑的杀名与威名。
如今范蠡已是六十之龄,即将入土之人,此刻他的心中已产生了放下这些江湖名誉,只求归隐于世的想法。
只可惜,世间有太多无奈的事情,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和意识在推着你前进,即使那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恶狱。
即使是范蠡此刻能放下这柄剑,别人却不容他放下这柄剑。
一旦他放下这柄剑时,首先就意味着他结束了自己拼搏四十余年的江湖盛名,也意味着.......将遭来追杀。
因为,名声与杀戮就像是两条致命枷锁,两条永远都解不开的致命枷锁。你不杀人,不代表你不被别人所杀。因为你是邪教之人,你出自九幽门,你是死神之剑,你杀人无数,
“三月三,汴京城死人竹林外,梧桐树下与君决,以剑断魂,特此索命!”
......
戊时三刻,残月已逝,零星雨落,冰冷的雨水不断滴落在地面上,为这寒冷之夜增添了一丝凉意。
此刻汴京城外的一处古道之上,大步走来一人,身着不算华丽甚至有些褴褛的黑衣长衫。面容冷漠,手持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剑。
一双眸子像是出了鞘的剑,闪烁着一丝剑芒,紧盯着树下之人。
他的脚步不仅沉稳,而且很快,可以说是一步七寸,短暂间便是来到那位范蠡的面前,停在七尺外,冷声道:“你就是传言中的死神之剑?想不到竟是这般模样,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啊!”
“哦!想必你就是那写信之人?“范蠡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眼神平淡,并未被激怒,轻笑一声,反问道。
“为何约我来此?”
“比剑!”命魂冷声道,简单明了。
“你的断魂剑,真的能够断魂索命?又或是一剑封喉?”范蠡眼神闪烁了一下道。
“不知道!但它能杀人,就够了。真想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剑比较快?谁的剑又能够天下无敌?谁的剑才是真正杀人的剑。”青年男子笑了,笑得讥诮而冷酷。
“哈哈哈......果然是年少轻狂啊!你确定你能杀我?”听到青年男子轻狂之语,让范蠡也是一愣,随即大笑一声,问道。
“不错,杀你的人是命魂,杀你的剑是断魂剑。”青年男子依旧言语简练,冷声道。
“命魂?断魂?倒是相得益彰,有趣!有趣!”
“只可惜,老夫纵横江湖四十余年,要杀我之人并不止你一个,能杀我之人少之又少,且十之八九已是这剑下亡魂,比如说现在。“范蠡自嘲一番,用剑指了指周边无数的尸体,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江湖高手,比如神剑门门主霍达,华山派吴用,白萍两夫妇。
顺着范蠡剑所指方向,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命魂并未有一丝慌乱和恐惧,反而充满了兴奋。
“哼,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罢了。”
因为他早已发现了,而且尚在三里外时他就嗅到了这边的浓厚血腥味,这是作为一名剑客对血腥气的必须具备的感知。
命魂淡然道;“因为你太有名,只有杀了你,我才可更加出名,甚至能让我的剑有所进境,更何况你手中尚且还有一把名剑。“
接着又道∶“更何况,如今这太平盛世,要想在这天下间快速出名并不容易,而最容易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这个法子。“
“更何况,我不是他们!”说完,指了指满地的残尸。
这些尸体基本上都是一剑封喉,没有第二剑,即使是神剑门门主和华山派掌门夫妇。
范蠡笑着道∶“哈哈哈,很好,想不到老夫到了如今这番岁数,还能见到你这个有趣的家伙,希望你能够有些真本事。“
“哼”命魂冷哼一声,并未过多言语。
“来吧!”老者淡然一声道。
“既然这么快找死,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让你的剑从此消失吧!“紧接着便是剑光一闪,犹如北夜极光,一闪而逝的瞬间,命魂的剑已然出鞘,闪电般刺向范蠡的咽喉处。
似是要一剑封喉,因为他的剑,一向都是以封喉毙命,从不浪费一招一式。就只这一剑,他已不知刺穿多少人的咽喉,取下多少人的头颅,他本就是杀招,这是来自一位杀手剑客的本能。
对于杀手来说,一切的招式都以杀人为目的,以快速杀人为手段,如同死神之剑一般,但是二者又有着不同。江湖传言,二者的不同无非是一个封喉,一个穿心,但其实只有现场的二人自己才清楚,这不是二人的真正区别之处。
“铛“的一声,星光四溅。
只见范蠡提剑格挡,轻描淡写般的接住了命魂的这击杀招,这可是“断魂剑法”第六式“破敌”,居然一击被破。
双剑交击,命魂几乎被震倒,但他没有倒下去,内提真气,强行压下刚刚的反噬之力。
此刻的命魂握剑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虎口也是被震裂开来。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招便是落入下风,不过他并未就此放弃,眼神凝重地看着面前范蠡,一丝决绝在心中坚定,他的决心让他不能倒下去,也不能失败。
决心虽然是看不见的,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有时甚至比内力和剑招更加重要,因为人的潜力是无尽的。
他还没有败,还要再战,刚才一定有什么疏忽,那一剑本是必胜的一剑。
而且他还有最强一招,也是“断魂剑法”的第七式“索命”,至于有没有第八式,连命魂自己也不清楚,这也是他约战死神之剑的目的之一。
范蠡见一招破敌,便收住剑式,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他,他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能够使出如此强烈剑招,相比于他这个年龄,范蠡深知那时的自己远不如他。
命魂忽然道:“不愧是死神之剑,果然厉害!不过我还有最后一招。“命魂看似是个杀手,但却是个有原则的杀手。
范蠡听完,点了点头道道:“我知道,来吧,你还没有败。”
他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色在看着命魂,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刚才你使出的那一剑,应该不是你的最强一剑吧!“
命魂道:“是的。“
范蠡道:“那你击败万剑宗柳若白和伏天宗的尤道仁时用的也是这一剑?“
“没错,特别是那万剑宗,不愧是剑圣之后,剑法造诣的确不凡。但他的剑过于保守,循规蹈矩,因此他败了。”命魂听着范蠡询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认真道。
范蠡摸了摸自己的白须笑道:“不过,从剑法上来说,以你如今的“断魂剑法”,根本无法战胜万剑宗的“天玄剑法”。也怪那小子如今对于剑圣的“天玄剑法”才习练到五六分的火候,若是他剑法大成达到七八分的时候,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我想这并不是你的家传剑法吧?十有八九是来自于你手中的这把剑,我能感觉到这套剑法的玄妙,我想应该没错吧!“
命魂一听,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没想到眼前这位老者,一招之下便将自己的剑法来源猜测出个七八分,果然可怕。
冷声道:“那又怎样!“
老者看着命魂吃惊的眼神,笑了笑,认真思考了一番,又问道:“不知家师是哪一位?“
命魂道:“家师?呵呵......”老者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继续追问。
命魂见范蠡一言不发,仰面一个大翻身,乘势挥出手中长剑,一剑削向老者的双眼,剑法比起刚才更加犀利,其急如电。
范蠡见命魂一剑袭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掌拍出,击中地面,尘土飞扬。身形急速后退,避开那一剑。
手中之剑,以太极之意,于快慢间翻转,形成剑风,不断迎击着断魂剑。
变招之快,当真是间不容发。双方交手将近十招后,老者突然剑招再次变化,以斜削直刺的方式,刹那间连续挥出九剑。
剑法虽然平平实实,毫无新奇巧妙之处,但运剑之快,却是闯荡江湖十多年的命魂生平仅见。
眼神闪过一丝决然,忽然说道:“老家伙,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至强剑式,小心了。”此刻见了范蠡的剑法如此迅急和不凡,更加激发了命魂心中的锋芒之心。
命魂一连三剑挥出,命魂与范蠡已然互换了个位置,之间命魂长剑平击当胸,与老者对面而立。
两人横剑对立,目光互视,神气沉稳,身子却一动不动。
此刻的二人都准备以最强招式来决一胜负,一招定生死。
“轰隆......”
“剑来......索命”只见命魂忽然叱咤一声,手中之剑配合着雨夜中的雷霆,瞬间朝着老者刺出,两道剑光瞬间亮起。
“噗嗤”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首夜晚夺命曲的号角声。
而两者的身影再次变换回来,老者持剑而立,眼神淡漠。
而命魂直接半跪在地,右手虎口再次流淌出更多的血液,顺着滴落的雨水,不断流淌,让人毛骨悚然,腹中同样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伤,猩红的血液也开始流淌出来。
他知道他败了,他的使出了最强一剑也没有刺穿老者的咽喉,而老者的剑已经刺到了自己的腹部,刺入将近两寸,此刻的他感觉到了疼痛,这是他自成名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我败了......不过你为何不杀我?就算你手下留情,我也不会感激你!”命魂握了握手中的剑,惨然道。
老者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背对自己,即使失败了也没有丧失信心的命魂,道∶“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知道,要成名并不是件很好受的事。至于手下留情?我不认为它是我对你的同情,而欣赏。”
“我能够胜你,无非是比你多了几十年的内力和经验罢了,你若是到了老夫这般年纪,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敌人强大与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能否战胜自己,以最强的自己战胜一切敌人。”
“多谢前辈赐教!”命魂看着孤寂而立于黑夜中的范蠡,轻叹一声,双手作揖还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