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未果,机缘巧合下,却结识了一位古道热肠、仗义疏财的年轻人,成为平生唯一的至交好友。
并结为异性兄弟!
此人西京人。
皇商巨贾!
他年方十八,比自己小十几岁,却比自己长得高大伟岸: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他名萧洛字正方,家里排行第六。
此人虽为贵族,却有一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且虚怀若谷、和善可亲。
他是西京掌管周氏皇族商号的总掌柜。
甚得西京国主周陵道赏识!
四位兄长均位高权重,五姐乃西京宰辅夫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哥萧成方是京都流芳城护城将军,二哥萧元方、三哥萧再方分别为户部、礼部尚书,四哥萧从方据说不喜做官,以游历五洲为乐。
足下的弟妹们,均年纪尚小,暂且不提。
从流芳城到刺骨雪域,乃至冰风羌地那么广袤的地域,不知道他兄弟姐妹们的人很多,不知道他萧正方的人却很少!
人们称他为“柏竹君”,将他比作柏树和修竹,寓意他似柏树竹子一般,中正通明、刚直不阿!
他长年往返雪域与流芳城!
他的商队也长年在万卉群山凿山开矿、淘金、采药!
所以,对“雪蚕”踪迹颇为了解,承诺上官兆卿,必定帮他寻一些“雪蚕”,在来年芙蓉姐妹“抓周”之日准时送到……
萧正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他的信誉度虽然在人们心中是难以企及的,但能得到他的承诺,却是异常的幸运与珍贵,上官兆卿焉有不信之理?
上官兆卿又凭借自己懂得的一点用药常识,釆遍了老家附近山头及回风谷的草药熬汤,又是洗浴又是喝的!
这一年快过去了,发现姐妹俩除了小女儿玉芙不长个子,都一样的爱睡觉,不哭闹,吃喝拉撒也都一样正常,稍许放下些心来。
朝阳刚刚升起,大地便猛然间炽热起来,“秋老虎”一早就发挥着它的威力——一路上嚣尘扑面,热浪滚滚!
前面就是白石岭,翻过白石岭就是“厚土神庙”,再过去就是娘家所在的“郦家庄园”了。
怕大道人多会影响自己的行程,荃娘便上了那条只有自己一家和娘家人才知道的偏僻山径。
刚上白石岭山顶,就一眼望见岭下“厚土神庙”彩灯高挂,幡旗如林;震天价的鞭炮声与锣鼓号角声交替鸣响着……
神庙附近更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来往的人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整个神庙仿佛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集中到了这儿!
这种万头攒动的场面,真可与自己曾去过的中洲京都,天龙城的朱雀街媲美了。
荃娘一年来极少出门,乍一见这样的场景,不免心情愉悦、欣喜不已。
“良儿快走!”
她加快脚步,紧走几步,却发觉阿良满头大汗,面色惶急,便问:“怎么了?是不是蓉儿太沉,背不动了?”
“不是。九姑,刚刚蓉妹妹一直在动,咋现在没动静了?芙妹妹的腿怎么也变黑了?”阿良显然又惊又怕,语气相当急促。
荃娘这才发现怀里的玉芙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已变得紫红肿胀,仿佛被烈火烧灼过一般,还有股焦臭味儿扑鼻而来……
玉芙的肤色本来就异常白皙、几近透明,这一幕更是触目惊心!
“啊!……”荃娘惊叫一声:“良儿快来!”
跑到旁边一株大树下,迅速摘下纱帽,将玉芙搁置在宽沿的纱帽上,摸了摸女儿鼻息,发现女儿除了面露痛苦之色外,呼吸并未停止,奇怪的是她依旧不发出呻吟和哭声!
她连忙又去解阿良背上的背带布,想将玉芙被晒伤的部位用宽长的背带布裹一裹。
此时,荃娘脑子里忽然闪现一年前那个梦境——
大嫂的坟头就在这附近!
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令她不由得瑟瑟发抖,泣不成声地呢喃:“……怎么……怎么办……蓉儿,蓉儿……啊……”
陡然发觉雪蓉不知何时,已从阿良的肩背处滑到后背腰的位置。
面部紧贴阿良腰部,已然没了呼吸,面色铁青,显然是窒息已久。
不由得两眼一黑,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幸好左手下意识抓住树干,由于用力过猛,指甲深深嵌入树皮,鲜血直流,反而令自己清醒了一些。
——天神发怒了。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霎时便在转瞬间阴沉下来,浓墨似的乌云像大海上的巨浪翻涌着、奔腾着……
狂风挟着尘土,沙石铺天盖地般朝白石岭席卷而来,乌云越来越低,越来越多,在头顶堆积着,堆积着……
狂风大作,连平日娇柔婀娜的柏杨,及整个白石岭上的黄荆野草,都似发了疯一般,挥舞着手臂,摇晃着脑袋,抖动着、震颤着……
发出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厉的长啸,像一群披头散发的厉鬼。
“咔嚓……”一道闪电劈来,雷声风声搅合着,伴着倾盆暴雨“噼里啪啦”击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一蓬蓬白烟。
狂风骤雨中,一切声音全都被淹没了……
雪蓉的哭声,却在此时盖过了风声、雨声、雷声……
玉芙的皮肤,也在暴雨的冲刷下渐渐恢复了原状……
荃娘仰头望向天际,满脸的雨水和汗水混着泪水,叠声大呼:“菩萨慈悲……感谢菩萨……感谢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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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大哥又与人比拼力气,赢了两担谷子回来。”淑琴稚嫩的声音响起,将荃娘从纷乱神驰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定定神,站起身望向小窗外:
只见上官逸麟担着一挑担子,担子两端大箩筐上,又各自重叠着一只大箩筐。
箩筐里装着冒尖的、还在滴着水的水稻,趔趄着步伐,摇摇晃晃的已经到了水塘边、快进竹篱院落了……
——小小的身躯,大大的担子,显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一担带水的稻子大人担着都嫌吃力,何况两担?
这孩子自两岁起,清河庄所有的人就知道他力大无穷了。
三岁就常常跟庄里的成年人比拼力气。可今年毕竟才十岁,这也太夸张了吧?
荃娘心头一颤,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我都生了些什么样的怪物?梁儿三岁就会开弓射鸟!琴儿三岁会编花篮且口齿格外伶俐!蓉儿虽然还不到一岁,却嗓门异常的大……
这些都还算正常,可麟儿的力大无穷和芙儿的晒伤自行愈合,也太不寻常了……琴儿,你大哥跟谁比拼力气?你又怎得知的?”
四岁的淑琴看不见外面,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和父亲一样的丹凤眼望着母亲,语速惊人:“是隔壁青莲姐说的,她们家今天收割稻子,她也跟着去了。
然后她就看见一大群庄里的人在逗大哥说:只要跟庄里那个壮汉‘毛子’比谁拽‘泥鳅’家那只牯牛尾巴倒退的步数越多,谁就能赢得两担水稻。
娘亲你要知道:‘毛子’可是庄上公认力气最大的人,那只牯牛也是庄上公认力气最大的牛啊!
没想到,结果‘毛子’拉着牯牛倒退了两步,大哥却拉着牯牛倒退了五步。大哥是不是很厉害?”
“三弟,四妹,来帮我铺席垫晒谷子了!晒完谷子给你们吃梨,路上刚摘的哟;母亲,您可别来,日头太毒。”
荃娘走了几步没有迈出卧房门,身体僵直在当地,并不是因为上官逸麟这几句话,而是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
——自己那张陪嫁的雕花木床上,雪蓉不知何时已经坐起,睁着一双又大又圆、黑葡萄般幽黑晶亮的眼睛望着蚊帐顶,拍着胖乎乎的小手“咯咯”笑个不停。
荃娘讶异地回身来到床边,发现玉芙不知何时、也不知是怎么样攀爬到了床顶的,一双鸟爪般纤细的小手和小脚丫紧紧抓着床顶托蚊帐的镂空雕花细木条,小小的身躯倒悬,正冲着雪蓉“嘻嘻”憨笑。
这一惊,可比见到上官逸麟担水稻回家更甚!!
荃娘赶紧伸出双手,正准备去抱她下来……
玉芙却四肢一松,稳稳的四肢着地,落在床上的凉竹席上,还伸出鸟爪样的手,牵起雪蓉的胖小手望着自己继续“嘻嘻”憨笑,仿佛是在炫耀着什么——同样幽黑晶亮的瞳仁里,却多了一丝慧黠!
不知为甚,玉芙这双眼睛,总让荃娘想起家里那只小花狗,以及曾经在丈夫所在富商家附近的刺骨雪域见到的、狐狸的眼睛!
荃娘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浑身打颤,心里想:这可如何是好?
自那天“神庙”回来,就发现玉芙突然变得异常警醒,一丁点响动就让她兴奋不已,过去是整天睡不醒,现在是一天睡不了两个时辰!
而且小身躯异常的灵活多动,爬得比家里那只小花狗跑起来还快!
别人家周岁不到的孩子除了吃奶睡觉和哭,别的可啥都不会啊!
眼前这一幕可不是做梦,大白天的怪事,太可怕了!
这姐妹俩已经被婆婆认定是灾星了,若族长知道了,玉芙一定活不了!
“小姑奶奶,你是何方神圣?!”
荃娘声音哽咽,哑声低语:“你在外人面前,可千万别再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之举了,会断送你小命的,求求你了!!”
“唔——唔——”玉芙似懂非懂般摇晃着全身和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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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力的脚步声,在幽暗空旷的回风谷一处小沟壑里迴响,撞击出一阵凝重、沉悒的回音。
“嚓嚓、嚓嚓……”这声音像一团正在炽烈燃烧的火焰,将一颗饱受折磨的心烧成了灰烬;
这声音似一只正在运作的巨型磨盘,把一颗慈爱的心碾成了齑粉。
血液不再奔流,四肢僵硬发冷!
荃娘挽起的发丝有些散乱了,混杂着满头的汗水和一些尘土,粘贴在鬓角。
她神情疲乏、举步维艰,环视着周围的黄土石壁,眼里透出无限的绝望和无奈。
“你在哪儿?让我找到你呀!别让我的孩儿们再那么痛苦啊!”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层层荡漾开去……
突然,她停下脚步,站在杂草丛生的一堆灌木前,不停地嗅着空气中那股无名的香草味儿,目光开始疯狂地搜寻着、搜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