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珍儿又拦住了爹,一向温和的他今日暴跳如雷!
他指着自己的身体,咆哮道:“这衣服古旧得很!平日总要喂又不时拉,还需定时打扫,甚是繁琐!走不快又飞不得,甚是笨重!颇多看不见、听不到、尝不得,甚是闭塞!现在好了,这厮还不听我的,自己有想法!甚是可恶!!!”
娘没听懂,以为他想吃什么,便欲上前询问。爹却急慌慌阻止儿子,把他拉到屋里还插上门栓,脸都红到脖子上了!
珍并不买账,他把手伸到爹鼻子底下,大声疾呼:“你看,你看!这就是它干的好事!这才几岁?就这等动静!我与它好言相劝,竟是不听!也不管我住在里头,它倒想自己当家做主了?!可恶!!!”
爹管不住,只得低声下气求他小声些,答应会尽快帮他妥善安排。珍以为爹有什么办法能和衣服协商,或许去找人协助也需些时日,也就先消了消气。愤愤然而去,边高声大骂:“一件衣服还想当家做主?哼!”
爹一溜烟跑去找娘,红着脸说得给孩子寻门亲事!两夫妻又喜又忧。喜的是转眼孩子就大了,忧的是他还那么傻……竟至傻到不知道是自己有想法,还以为他是他,身体是身体。两人又好笑又叹息,立即分头出门找媒人。
有位亚伯见多识广,多年来走街串户成就姻缘无数,而且为人稳重。爹娘便把珍的亲事拜托给了他,为证诚意,先付了定金。
时间这么紧;要求那么低;酬金这么丰厚;人还如此好说话!亚伯从没遇过如此痛快的亲事,于是他发挥潜能,创造性的做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创举。
三日后,“远方亲戚”亚伯“路过”珍儿家,因为“不识路”,请珍侄儿带他去个地方,说是有人想认识他。至于是什么人,到了就知道了,那人自会来见珍侄儿。
好像挺有趣,好奇的珍欣然前往。
很快来到村口,那里有一棵数百年的大树,树荫下有多位姑娘在闲聊天,皆盛装以待。
独子、相貌端正还不多事,家境殷实,二老宽厚良善,过了门就当家!这等好事可不是年年有!而条件却如此简单:只要珍儿瞧中,其他一概不拘,下个吉日便重礼迎娶!
去哪里找这么实诚的人家?
于是乎亚伯把消息一散出去,方圆数十里尚未定亲的女子便蜂拥而至,今日是开天辟地第一遭:集体大相亲。
珍远远看到那些个女子,内心诧异!今日是怎么了?
这么多人涂脂抹粉、矫揉造作,颇为吓人!又见她们急巴巴似要出售什么,可是又没带货物。这是在做什么呢?甚是稀奇!
笑眯眯的走近参观,往人家臂弯里瞅:这是带了啥?
对方心头一喜,以为珍有意,愈加造作卖弄起来。其他人一看,也顾不上矜持了,一哄而上,不甘示弱的加倍搔首弄姿。
珍更奇怪了,他逐个细看她们:你们出售的物品呢?怎么还不拿出来?
现场不免骚动!个个拿出看家本领,以期一撮而就。
亚伯陪在珍的身边,任凭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以前相亲都是一对一,因为珍的爹娘着急又干脆,弄这个集体相亲还是头一回!众多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汇聚一堂,扭腰摆臀、莺声燕语的,有的直奔珍而去,有的另辟蹊径往亚伯而来,时不时伸手搭一下,娇滴滴的拿手帕拂你一下……
“哎呦,亚伯您这里有片落叶呢!奴家帮你拂去哦……”你看奴家心细如尘,会体贴人!
“这块手帕上的花可是我自己绣的呢!亚伯您帮我看看手工还好吗?咯咯咯……”手帕拂他一下香喷喷,事实上花是绣得不错。
“哎呦,您看您肩膀上的针线有些稀疏了,记得来找村尾刘三铁匠家的大女儿,奴家给您补补哈!”我心灵手巧会当家,还懂曝光率。
嘿嘿嘿……
呵呵呵……
嘻嘻嘻……
咯咯咯……
您看嘛……
亚伯何曾试过如此优待?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嗓音异样。
珍以为亚伯厌恶,却见其眼神逐渐发直。
真迷住了?不可能吧!看不出这是装出来的造作吗?很丑啊!疑惑间,亚伯拍拍艳福不浅的珍,让他先聊着自己去等,说罢匆匆退出树荫。
果然是难以下咽,躲到外面清净去了!珍放下心来。回头却见那见多识广的亚伯,正仰着头在止鼻血?!
他真的被迷住了?天啊,他怎么做到的?!
珍突然懂了:这帮人想售卖的正是她们自己!挑中了哪个,就是哪个想“认识”自己!这就是爹说的尽快妥善安排。如此解决!这样安排!!
太吓人了!!!
珍内心惊悚、不寒而栗!这里居然落后到如此地步,竟然把造作当美丽,视扭捏为魅力?!
太可怕了!
他飞快跑出包围圈,在亚伯的肩膀上一拍,头也不回疾速归家。
女子该是多么美好!这也叫女子吗?女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才不要娶什么妻,放这样的粗鄙在眼前倒胃口!
次日,亚伯与珍儿他爹是这么回话的。
那些女子都是良家闺秀,容貌姣好、识理达人又兼体贴,有的会持家;有的精刺绣;有的识大体;有的会疼人……皆对你家珍儿青睐有加!珍年轻害臊,可能一时之间眼花缭乱、难以抉择也是有的,待他回想起来喜欢哪位姑娘,或是记得一星半点衣裳、颜色、花色、手绢,或站于何处,说过何话,尽可告知,我已记下那日情形,必寻出那位姑娘,届时只说顺道经过,带他去姑娘家里看看可对否?
言辞凿凿,珍儿的爹觉得心事已了一半,千恩万谢不足以表达,干脆先付了一半酬金,喜滋滋来向珍儿打探。
珍的答复是这样的:“那些女子粗鄙肤浅、矫揉造作,甚是吓人。不要!”
这就牛头不对马嘴了?亚伯做媒数十载,一向口碑很好,这……爹好混乱!
“附近没有中意的,咱再寻远点?”
“不要!我不娶妻!”
哪有成年不娶妻的?无非害臊死撑嘛!缓他一缓就该自己着急啦,爹还等着你来问我呢!爹仿佛看到了门口的大花轿,踱着方步得意而去。
谁知……
珍什么事都没所谓,唯独此事却十分坚持,再不肯去相亲!
爹还是不在意。
你个傻儿子是不知道哦!以咱家的光景,你是独子又生得如此标致,你不去相人,人家也会来相你的!光是咱家人的好性情,方圆百里有几户人家摊得上?消息已经散出去,咱只管在家等着咯!
果然,那日相过的差不多都来了,没及时得到消息没相的也来了,或父母,或叔伯,或姨婶……清一色的“刚好”路过,进屋坐坐。
珍儿呢?他积极应对。
平时少根筋,现在突然灵光乍现,反应快的不得了!但凡有丁点动静就窜了出去,前门跑、后门逃、趴屋顶、端碗遁……实在堵在了屋里就钻进床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躲不到,多少人来也见不着他。
此等动静,在村里村外口耳相传、暗潮汹涌!
终于,惊动了一位姑娘。
村尾刘三铁匠家的大女儿,是的,就是那位懂得曝光率,自报家门的铁匠姑娘,她的卖点是会持家。
姑娘人送外号:铁三,因曾自称在家里算老三。娘亲去世早,所以她会持家也是真的。因家境贫寒兼性格粗犷(她爹也教不了她细的),一直无人提亲。
此刻她欣喜地跑去找她爹刘铁匠:“爹,他是在等我!”
如此这般,这个那个,当时彼时此时……他们都去了,都不见!连那个谁也去了,也不见!爹,不用怀疑了,他就是在等我!
王铁匠喜不自禁。
他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咱们去吧!他见了我保管和那日一样,眼睛都不会转了!他喜欢有内涵的人,那些绣花啊体贴啊哪里看得上?还好你女儿我聪明,那日就数我会持家!而且你想啊,他是独子我是独女,他一家三口咱就父女二人,这叫门当户对!
王铁匠仿佛看到家中堆满了彩礼。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