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洲位于中洲正东以北,距离不远不近,相较于跨洲渡船的速度,通常三天便可以安安稳稳的靠岸而上;不像其余大洲乘船去往中洲,需要至少七天的路程,长则个把月,船主为了以防乘客们无聊,也是为了自家生意,所以还会弯弯绕绕中途靠岸好几次;停留的地方也很讲究,都是修行界的名胜古迹,地灵人杰的,乘客们下船歇脚逛街吃喝,采购特产,不成问题。
此番路途较短,渡船中途也不会轻易靠岸,而船上的生意人更是不愿意渡船久留,但毛毛躁躁的不是事,渡船力求安安稳稳,客人们平平安安,挣钱不会昧着良心。
渡船的航程也很有讲究,每一条开拓完毕的航线,都是得之不易的财宝,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人力堆积而成的产物;天元依旧还有四处秘境至今都还战事不断,每艘往返此间的渡船,其脚下行驶的航线必定都独一无二的,任何渡船都不可能轻易穿梭,更不用提碰面了;
徐卿秋所乘坐的渡船已经行驶两天,航程也是路过了心海路途的三分之二,脚下时不时出现的岛屿也都有仙家镇守,越是靠近中洲,仙家门派的气息就越淡,以至于之后所见的岛屿,无论大小都没有任何修士占领,甚者荒无人烟,山林里猛兽成王。
而原因,便是中洲,紫薇城,是皇城所在。
一洲之地便是一城,是为天元其他辽阔版图之中,最最小的存在,若是按照地图来看,便是一块小小的岛屿,而它四面环绕海域像是守护堡垒的护城河,唤作心海。
距离慢慢缩短,徐卿秋望着天空发呆,心头也是涌现出一股淡淡的乡愁;七岁入门以后,至今十载有余,一次都没往家里寄过一封信,更没有回过一次家;若是按照门庭脸面,地主豪绅,放在中洲,徐卿秋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小少爷,至于年少十分,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当一名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他也不清楚;正因为看过了很多人的一掷千金,风花雪月,徐卿秋自小本就聪慧乖巧,听话异常,知晓轻重,不会做出格的事。
只是当年是真不懂男情女爱,便是放在现在来说,徐卿秋也就明白一个男女互相吸引,一见钟情不过是脸上俊俏与否的一面之缘,惺惺相惜才有可能是情愫,不过就算如此也只是一个可能;更别提什么爷爷的指腹为婚,面都没有见过的两人,说成亲就成亲,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荒唐事情,可是这样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了很多大家族的嫡系身上,有的是逼不得已,有的不过是功利争夺;苦了多少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少年少女,岁月磨人,别和我说什么认命,别和我说什么习惯就好,那不过是逃避自己内心遵循外物的随波逐流,活在这样的时代真是对不起。
为什么会说道这个?因为徐卿秋也曾经历过…以至于躲在了青山,连家都不愿意想起。
如今回家,无外乎两件事。
第一,小姜果不可能总跟着自己瞎混,且不论她如何厉害,在徐卿秋眼中就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自己如今是散修没错,不能连累她和自己在底层摸滚打爬,厮杀与否。
第二,回家看看,然后离开;就那么简单。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徐卿秋下意识的想法;青山倒了,其余的仙家门派是可以不去掺和,但朝廷,他不信的;所以回去还有一件事情,便是打听消息。
待到徐卿秋回过神来,发现小姜果已经爬到自己怀里,拽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见此他便是笑了笑,轻声道:“若是我不在了,看你抓着谁去?”
于是他抱起小姜果,回到渡船的房间内。
夜,星河渡月,闪烁万点光辉,渡船之上,一伙人黑衣蒙面携刀而来,云海之外,一艘漆黑如墨,闪耀红色光辉的邪舟缓缓靠近渡船;
噩梦,开始了。
翻腾的云雾像是沸腾的水,遮住了多少黑影,以至于邪舟靠近渡船方圆十里,才被发觉。
船主当机立断,渡船之外,闪耀出一阵五边形的方格,不偏不倚,数以百万计的方格瞬间覆盖渡船之外三丈空间,随着水波般的涟漪藏匿在了渡船周遭空间内,渡船大阵,虽然比不上强势的郡城阵法,但也非常厉害了,寻常小门派内的护山大阵,可能都没那么大的阵势。
唯一让船主感到疑惑的事情,便是临近皇城,谁他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劫船而上?不怕仙家正派的巡狩就算了,难道他们不怕朝廷精锐六门锦衣的追查?
只是不待他多思考,他便知道了答案,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一只手臂钻进了他的心房,一把捏碎了他那得之不易的金丹巅峰修为;随后更是一计手刀,干净利落的斩下他的头颅,背后之人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两声。
金丹坎,跃过知守,八境的龙门修士,说死就死了。
夜深,邪舟靠近,直到撞击渡船,才有人从梦里纷纷惊醒;而那些有修为在身,高不过元婴,低不过混元,无一不是立在甲板之上。
谁给的胆子?袭击渡船?
一个黑衣白发男子,立在邪舟之上,月光皎洁,照在他的面庞,除去那右半边眼神空洞晦暗,覆盖住一个假面的左眼,是猩红的颜色。
渡船船尾,一个脊背佝偻的老人,如今挺拔如松,出拳不停,身边男女,瞬间暴毙。
“我看他们能够牛气到什么时候!”甲板之上,一散修男子眼眸微眯,露出一股杀伐之气,他喃喃道:“护船大阵,应该能够撑过夜。”
“各位道友!凡是金丹客,统统站到我这边来;金丹以下,去往那边避难!”有正道人士,高呼,发号施令。
一时间船上便是整整齐齐的划分出了两个阵营。
金丹以下,躲入屋舍避难,不求救人,只求自保;渡船屋舍建筑之内,还有一个小阵法,能够抵挡他人攻击片刻,未雨绸缪,如今也就发挥出了作用。
金丹之上,又细细分了境界,一时间一下子就分好了组别,有小队长开始收集队员的实力状况,能力与否。
“希望…我们最好不用出手。”队伍内有人如此说道。
是的,谁都不希望此刻出手;因为若是他们都要出手了,那么此刻渡船便是真的大难临头。
仙家难以震慑,现在就是连朝廷都不能震慑了。
房屋内,有孩子熟睡,有师弟师妹们熬夜修行,有凡夫俗子们彻夜难眠;屋外,剑拔弩张,知道来者不善。
船尾,一武夫大开大合,若是不论正邪,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凡从船头逃窜至船尾之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少,都死。
邪舟,男子挥手,钩爪绳索激射而出,精准程度,一下子便能击碎一块阵法,打通一处道路;有修士踏空而去,视阵法如无物,缓缓走上船头;
“你们要什么?要钱吗?给你们,都给你们!”有个境界不高但也不低的富商沉不住气,纸糊的境界修为,常年与财打交道,自然没能放下心来好好修行。
那人踱步而来,一把捏碎了他的脖颈,尸体倒在地上,震颤一身肥肉;
“从现在起,不准反抗…”他道。
有黑衣之人蒙面携刀,踏过铁锁,来到渡船之上,推开房间,大杀四方。
屋内,死者无数,却有女子衣衫不整,死相凄惨;男子反抗,短手断脚,五马分尸皆有。
小小阵法,拦不住他们。
邪舟之上,有修士成群结队,皆为囚徒,渡船之上,已经是人间地狱,有白发男子挥手下令,便是邪舟阵法齐开,对准依然还在航行的渡船。
炽烈的白光轰击而下,海域之上能看见一道敢于日月争辉的光芒一闪而逝;
仿佛巨兽呜咽,绕起冲天大火的渡船缓缓下坠。
屋内,徐卿秋睁开眼睛,却是破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