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天未透亮,谷中人大都起来了,林清也是。
洗漱完毕后,开始他每天的课程,先扎马步、二指倒立热身,然后负重长跑,绕谷三圈,做完便是一个时辰后了。
日头东升,照遍山河。
这货老爹到底什么人,功法这么不简单,院子里,林清卸下手臂和大腿上的精铁负重,心里感叹。
往常这样负重跑下来差不多到他极限,现在除了气喘一点,流了些汗之外,没什么其他不适的。
也难怪练得走过入魔了,这层关隘过去,的确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十七岁,也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急功近利在所难免。
林清打来一盆水放在石桌上,用毛巾擦了把脸,恶意的想到。
不久白菊来了,送来一碗粥、两个包子和咸菜。
林清刚好在院中打完一套拳法,也不讲究,直接将碗放在石桌上,石凳有一些灰尘,他懒得擦,一屁股坐下呼呼吃起来。
白菊像朵菊花一样静,嘴角似有一丝笑意,同样不讲究,默默坐在一旁。
这位公子来到谷中据说有五年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上面一边安排人给他送饭,另一边送饭的人隔段时间都会换一个。
而她,正是最新指派给林清送饭的仆役。
之前张跃云吃饭时,她都是站在旁边,林清穿过来后,人人平等深刻骨髓,哪习惯这种封建腐败之风,自然严令她坐着,今后都如此。
她就只好照做,不过心里总归是有一种感动,同时也有种莫名的酸楚。
惊蛰的结构自掌令、堂主、护法往下,分甲等、乙等、丙等子弟,日常任务基本靠他们。另外还有情报、后勤、外部防卫等特殊事务的成员,这些人有的凭借出色的实力进入,有的则是资质太差才被安排进去,比如厨房和看大门。
除了这些正式成员,非正式成员同样数量众多。
主要是各类仆役,负责端茶倒水,洗衣扫地,或者伺候谷中的少数人物,白菊便是其中之一。惊蛰等级森严,正式成员对下面的仆役趾高气昂再正常不过,不高兴了随便找借口打骂也是常有。
白菊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位公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白菊,要不以后你多带点吧,我们就一起吃了,不然每次我吃你看着,挺奇怪的。”
林清说道。每次吃饭白菊都等在一旁,等他吃完了,再把他的食盒带走。
女子摇了摇头,目光微微低垂:“白菊身份低微,与公子共坐已是不合规矩,不敢再逾越。”
林清肘搁在桌上,手夹着一筷咸菜送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这鬼地方,要是哪天我能出去了,我带你走。”
白菊看了低头喝粥的林清一眼,笑了笑,露出细白的牙齿:“公子有这份心就行了。”
白菊想的是张公子身份不简单,他的父亲总会来带走他,而林清却不是这么想的,按他的说法,我管他父亲去死。他是林清,不是张跃云。
两人便不再说话,剩下林清吃饭的声音。
淡淡的阳光照进小院。
偶尔和风吹来,卷起几片地面的落叶,白菊看得竟有些痴了。
不久,白菊带着林清昨晚和今天的两个食盒离开。
而林清也准备去演武场试试手,准备具体评估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
演武场即是惊蛰成员的训练场,如果没有任务,成员每天要来报到接受各项训练。只有护法及以上的高层,或者甲等中的少数人才有权无视这项规定,要么,就是像张跃云这样的特例。
不过也不是完全放任他,至少在成为一个乙等成员之前,他没有这项权利。
林清庆幸,张跃云毕竟有个厉害的老爹,虽然资质一般,但是武学底蕴深厚,据说十五岁就到了乙等,不然现在林清的日子绝对要痛苦很多。
林清估算,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家伙实力应该接近甲等中游。
惊蛰的甲乙丙划分,看起来就三个字,其实涵盖数百人。在这大部分人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有的只是丙一、丙二,依次类推的代号,如果实力在丙等第一百,你就叫丙一百,简单明了。
所以从乙等到甲等,等于中间越过了上百人,而张跃云只用了两年时间,已经很不容易。到底乙多少号来着?林清也没搞明白,大家知道这货特殊,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人叫过他的代号。
除开张跃云这种,普通成员要想有名有姓,传统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便是每两年一次的红花试。
这是专门给排名靠后者挑战靠前者设置的机会,人人可以参加。而没参加的人如果被挑战了,一般必须应战,变相也等于参加了。
比试中如果丙二赢了丙一,那你就是丙一,他就成了丙二,一帮高层替你见证。不过排名高些虽然好听,却也没什么实质好处,真正令所有人眼热的,是甲等前十。
前十者,赏金钱、美女、宝剑、疗伤灵丹,单独的院子等等,这些还只是附带,真正的好处是拥有独立接任务和自由出入的权利,不必再使用代号,可以有名有姓,更能有自己响亮的名号!
从此,方可叫闯荡江湖。
话说回来,这次的红花试,没几天了啊......
不过,任务也快了,林清暗想。
最近的两次任务,他都是跟甲等成员一起的,看来上面人眼睛也不瞎,知道张跃云已有甲等的实力。
思绪飘飞着,脚步未停。
一路穿过流水假山、花圃药田,经过集体住宿区,绕过一座大殿,眼前便是演武场。
这里已经靠近幽谷的外围,再往外是一片池塘、一处凉亭。如果到了凉亭还往外走,就会迎来防卫人员的利箭警告。
演武场人声起伏,子弟们整齐列队,东一块西一块分布,自有不同的教头带领他们训练各自的内容。
林清来到陈列着各种器具的僻静角落。说是角落,其实也很宽阔,不远处有名男子在练剑,林清瞟了一眼,正好对上那男子看过来的目光。
他也会来这里?林清有些诧异。
两人互相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从来没接触过,所以目光稍触即分。
没去管他。
林清站在一排大小不一、精铁熔炼成的圆形墩子面前,准备先试下力道。上回极限是五百斤,这次就从五百斤开始吧。
略作调息,双手抱住其中一个墩子,他轻哼一声,用力一抬,只见墩子十分顺畅的便过了肩。
比想象的容易。
摇摇头,林清将墩子放下,地上没有激起一丝灰尘。
他目光一转,直接跳过中间的六百斤七百斤,准备试试八百斤。
这时,那边的男子注意到他的举动,收了剑,又往这边看来。八百斤对大部分甲等成员来说,都是一个坎。
感受到那人的注视,林清念头转了转,将两手放在刻着八百斤字样、比刚才大很多的墩子两侧,闭上眼睛,气运丹田,暗中发力。
铁墩子仍然贴地,看上去就像林清尚在酝酿中,还没有真正使力一样。稍一估算,林清心里便有数了。
八百斤,应该在他七成力道左右。
忽然他睁开眼睛,大喝一声,脸色涨得通红,手臂颤抖,青筋一股股暴起。
“啊——!”
只见石墩慢慢被举到了胸前。
正要继续向上时,林清仿佛实在坚持不住了,砰的一声,石墩砸在地上,一时灰尘四溢。
林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那边的男子收回目光,神情似有疑惑,随后将手中的剑插回兵器架,转身离开了。
咦,难道看出来了?
林清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砸吧砸吧嘴。
细枝末节,问题不大,不管了,林清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此时他呼吸平稳,脸色如常,哪还有刚才的辛苦样子。
单论力道,极限应该接近一千两百斤,不过他不准备再试了。
江湖上内功登堂入室的高手,据说力道一般在一千到一千五百斤的范围,比如惊蛰的堂主们。而惊蛰的甲等成员普遍在四百斤到八百斤的范围,超过八百斤的基本也就前十那些人。
不过,力道其实也只是个粗糙的评判方式,习武之人的真正水准,还是要看综合素质和实战中的应变能力。
接下来,林清重点在木人阵里试了试自己的身法、刀法和轻功,发现果然像他感觉的那样,现在他整个人的五官六识都比以前更灵敏,驾驭起这些身外“技法”来更加的游刃有余。
刚刚突破,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断的练习,直至内外完全契合,从而如臂指使。
一切都浅尝辄止地进行,林清没有放开了试,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
各方面试练完,太阳已经快到头顶。虽然没尽全力,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原路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柴房烧水,然后在房间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正午时分,还是白菊来送饭。
“来的路上正好碰到换岗回来的阿九,他说昨天下午捉到一只鹰,熬了些汤,想着等汤熬好了,就给公子你带些来。”
房间里,林清低头吃着饭,坐在对面的白菊在说话。
说话间,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荚的清香。
“行,算他心里有我。”林清给碗里添了些青菜,点点头。
惊蛰看大门的成员不属于甲乙丙序列,但是一样只有代号没有名字,一般以“阿”开头。
张跃云怎么跟阿九产生交集的,林清还真不知道。难道说那货跟我有一样的打算?总之,这个阿九跟张跃云,现在是林清,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接触。
偶尔送点好吃的,或者带来什么小道消息之类。
“或许他有别的盘算呢。”白菊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
林清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她:“你当公子我真是二百五吗?”
白菊愣住,有些疑惑:“二百五......是什么啊?”
好吧,还是吃饭。
白菊眨眨眼睛,看着林清,又看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公子。”沉默一阵,白菊开口道。
“嗯?”
“红花试要开始了......”
“嗯,我知道啊,我会参加的。”
这什么试林清是真没兴趣,不过为了不引起一些人注意,还是要象征性的参与下,挑战个把人什么的。
何况,就算他不参加,也可能会被他后面的人挑战,被迫入场不如主动入场。
“我也是。”
“嗯......什么?”林清嘴里包着饭,看着白菊问道,怀疑听错了。
“这次红花试,我也参加,争取能进丙等。”白菊笑着说。
好嘛,这回清楚了,没听错。
林清慢慢竖起一个大拇指。
虽然会有危险,但并不是不值得一争,至少如果进入了丙等序列,她便不再是最低微的仆役了。